当前位置:萬花小說>书库>歷史軍事>大唐朝請郎> 第325章 士農工商

第325章 士農工商

  “常聽皇兄言郡王擅戰多謀,精於造作之技,多有奇思創造,未想郡王對生財之道也有心得。”一直沒怎麽說話的韓王李迥打量著張軍說了一句。


  這句話沒有任何情緒,也聽不出來是誇讚還是貶斥。


  韓王是李豫的第七個兒子,今年剛剛二十三歲,可是別看年紀小,他是李豫所有孩子當中最先晉郡王,也是第一個被封王的。


  比他幾個哥哥早了十三年,十歲封王。


  大曆十年田承嗣造反,代宗敕李述等皇子為王,掛帥督軍,遙領節度使,也隻有韓王李迥身兼數重鎮,兼任節度觀察處置諸使。


  可以說是除了太子李適以外,最受李豫寵愛,如果不是長幼有序,他是最有可能被選為太子的皇子。


  他是子憑母貴,他媽媽獨孤貴妃是代宗李豫最喜歡的女人,沒有之一,死後追封貞懿皇後。


  偏偏是李適對這個異母兄弟也很喜愛。


  事實上李適對所有的兄弟姐妹都相當有愛,親近,照護並信任,都委以重任。


  張軍看了韓王一眼:“韓王可知,一國之根基在何處?一國之昌盛在何處?一國之未來在何處?”


  李迥皺了下眉頭,看了一眼升平,略作思付:“國之根基在於士,國之昌盛在於農,國之未來在於忠勇。”


  這就是這個年代,皇權思維下天子與士大夫階層普遍的認知。不存在錯,但也不是對。


  升平公主的政治敏銳和情商都遠遠高於幾個兄弟,輕輕一笑:“升平與諸王從小幽於宮中,留連都京,所聞所見未免狹隘,還請郡王指點。”


  張軍搖了搖頭:“公主言重了。不過公主所言到是有物,天下之事物,聞聽為虛,眼見為實,常年困於京都,難免重聞罷見。


  韓王,諸王,公主,某以為,一國之根基在於民。此民非庶謫之民,乃大唐億萬黎元之統民。


  民事勞作,民事耕種,民事紡織,民事軍卒,方使某與諸王公主等,有用,有吃,有穿,有軍將護衛,有屋居有城屯,方有大唐之存在。


  而國之未來,亦在於民,有民之繁衍生生不息,方有大唐之傳承萬世。而民之繁衍在於安穩,在於生計,在在律法恒平。


  國之未來,也在於教,承於童學,生於民智。智禮常德,智在首。


  子曰有教無類,但現實裏往往是因類擇教,緣於何故?世家門閥為什麽能興繼千年幹擾朝堂?因類擇教罷了。


  隋文帝堅開創科舉,其中意義何在?及我大唐科舉雖存,但蔭蒙舉薦方是常道,為什麽呢?


  因類擇教罷了。


  若能廣開童學,凡大唐子民皆可啟蒙,億萬民眾可生之材可選之才會有多少?這就是有教無類了吧?”


  張軍喝了口水,想了想繼續說:“鳳翔現廣開童學,並請陛下開蒙,即在於開啟民智,凡我大唐子民,皆有入學機會,以發掘培養可用之才。


  人生而有性格,有喜惡,有所擅長有所不擅,重臣之子弟生而可為重臣嗎?官員之子弟生來就適合為官嗎?


  某以為,未必,所以廣開民智才是擇材之門徑,且為唯一,亦可變革當今之風氣。此風一除,世家門閥所倚仗也就沒有了根基。


  再說昌盛。


  何為昌盛?繁多,繁榮,興旺,興盛,某理解就是凡大唐子民皆有屋有食有衣有田,有安穩快樂的生活。


  民穩,固國穩。民之生生不息,則國亦生生不息。”


  幾位親王公主聽著張軍的說法,思考過後,都不約而同的點了點頭,感覺張軍說的有道理。


  隻是感覺有道理而已,並不是說被張軍就此說服了。


  從西漢起,去百家獨尊儒術,幾百年裏對思維的禁錮不是幾句話就能打得開的。


  不過這個時代的儒家儒術也還沒有徹底變味,還沒產生所謂的程朱禮學那樣的偏激邪祟,隻是整合了道家法家陰陽家等學說進行了改造,以鞏固自己的地位。


  學術的吸收整合無可厚非,就像佛教大量的吸收改造道教和陰陽家的理論一樣。


  大唐的寬宏開放可不止是行為上的,思想上也是一樣,這也給了大家改變革新壯大的機會,隻不過出於利益,儒家在唐以後把路走窄了。


  張軍又喝了口水,整理了一下思路,說:“但如何來實現昌盛,某以為,農為基本,但不是全部。


  管子曰,士農工商四民者,國之石民也。稱軍士,農夫,百工,商賈,是民之柱石四基,某以為是這個道理。


  軍士奮勇殺敵,農夫四季耕種,百工日夜造作,商賈百域辛勤,四民穩,則百業穩,四民興,則百業興,百業興,國乃興盛。


  然管子學說到了如今的大唐,在儒術刻要之下,士成了士大夫,為官,高高在上,農成了良口,隻顧溫飽。


  軍士百工商賈都早已失了身份。柱石不在,獨崇官吏,甚至賤籍加身。


  譬如案幾之四腳,桃僵代其一,餘三者幾若不存,凡崇貴者皆為官吏,威威於四方,還怎麽來保持案幾的穩固呢?

  田地荒蕪蝗旱成災,可有官吏能緩解糧短?


  房屋破損城垣崩塌,可有官吏能修繕如新?


  四方糜亂邊城危危,可有官吏能趨除夷狄?


  沒有了柱石之民,便也就什麽都沒有了,官員不過是惶惶之犬,哀鳴吠叫於事無補。


  沒有了柱石之民,某與諸王公主自己耕作,自己紡織,自己持刀上陣,自己造房建屋,未知可行?

  某到是可以。”張軍笑了笑:“某或可以一己之力苟活,隻是失了富貴罷了。”


  “郡王擅造作,也懂耕種建築麽?”升平公主眨著大眼睛看著張軍問。


  張軍看了升平一眼,點了點頭:“略懂,陛下言某擅創造,實則是某對諸事皆有涉獵罷了。”


  同個親王都在那裏思索,沒有發聲。頑固了近千年的思維,社會模式,不是那麽好打破的,也不是那麽容易理解的。


  張軍也沒期望自己一番話就讓這些皇家貴戚恍然大悟從此愛民如子,對諸民平等以待。


  那是不可能的,現代人也辦不到。


  張軍隻是想通過自己的話,讓這些皇子皇孫,或者皇帝本身能有一些思考,在心裏種下一顆種子。


  “郡王言能生財,可是精通商賈之道?”過了一會兒,忻王李造問了一句。


  這個忻王隻有十幾歲,是李豫家的老十三。


  張軍想了想說:“所謂商賈之道,並非小道,自古以來曆朝曆代皆不可或缺,是物資商品流動的保證。


  商賈之道和商人不能同類而語。”


  諸朝諸代商人的官方地位都不高,甚至一度淪為賤籍,唐朝也是一樣。


  雖然高官顯貴家族幾乎就沒有不經商謀財的,但做是做,說是說,牌坊都立的又高又大。


  張軍不會去改變這些,沒有意義,但是卻需要為商業正名。


  於是張軍就給幾位親王和公主普及了一些商業理論理念,講了一下商業對國家各個方麵的重要性,不可替代性。


  一番長談,已是夜深人靜,巨大的白蠟緩緩燃燒,偶爾爆出幾點火星。


  幾位親王被侍婢喚了回去,洗漱安歇,張軍也在升平公主有些迷離的目光中告辭。


  這些皇族的作息時間也是有規定的,有起居舍人督促記錄,會定期向皇帝和宗正寺匯報,輕易沒有人敢違反規定。


  宋代以後,這種製度崩壞。


  宋代以後的起居注一類的東西就都不用看了,都是亂編的,怎麽好怎麽寫,沒有太多真實性可言。


  ……


  接下來幾天,張軍一邊忙公事,一邊陪著幾位親王公主,欣賞了一下鳳翔新城,商業街,品嚐體驗了一下鳳翔美食。


  又參觀了一下非保密的工坊,去西園小住了一下。


  當然也少不了滿足慰問安撫一下大長公主的寂寞孤獨還有渴求。


  又去了鳳翔城內各處的童學書院,讓老師學生們感受一下皇室的關心愛護,激勵他們好好讀書學習技能。


  大唐的親王都是官員,有些還是重臣,都有自己的工作要做,幾天以後,諸親王和張軍達成了一些協義,相繼告辭。


  公主這邊沒什麽事兒,帶著郭釗又盤桓了數日方才依依不舍頗為留戀的返回了京都。


  張軍估計她這是帶著孩子來的,要是一個人來的,真說不上什麽時候才舍得回去了……在唐代這個還真不是什麽大事兒。


  送走公主鸞駕,張軍舒了一口氣,回馬去了保密坊。


  公主其實是他勸走的。雖然他也挺喜歡公主的成熟味道那種通透體驗,但必竟是正事重要。


  保密坊正在試製初代蒸汽機。


  而想正常的製造蒸汽機,首先得解決軸承。


  軸承,在唐代稱為軸受。


  軸受和潤滑的概念與實際應用,產生在公元前一千多年的西周時期。西方曆史稱軸承是十五世紀的發明。嗬嗬。


  軸受確實還不是軸承,但隻能說,還不是現代的軸承。


  從西周到唐代,軸受材料也從木,陶瓷發展到了銅,鐵,鋼材,應用於各種需要轉動的機械物件上,從北晉前的慢輪發展到了唐代的快輪。


  秦代詩經泉水篇有詩歌:‘載脂載舝,還車言邁。遄臻於衛,不瑕有害?’。


  ‘檢查車的軸端,在軸受裏加上油脂,讓我的車更結實,跑的更快’。咦?秦朝形容車跑的快,就用‘邁’這個字了。


  就是不知道是幾十邁。


  到了唐代,因為有了鋼,軸受的應用工藝已經相當發達成熟了,隻是相對於現代軸承來說,肯定是遠遠不及的。


  張軍不記得自己曾經在什麽時候看過了關於軸承的工藝書籍,但腦海裏確確實實有一本這樣的書,還挺實用。


  可能是什麽時候無意中看到翻了一遍吧。他看過很多雜書,包括工具書。他小時候太缺書了,毛選和語錄都背過。


  《土法製造滾珠軸承》,中共安徽省蚌埠地委辦公室編。


  由輕工業出版社一九五八年出版,輕工業出版社印刷廠印刷,新華書店發行,印數九萬冊,定價一毛八分。


  這是一種半人工半機械的滾珠軸承加工技術,主要靠人力完成整個作業。


  奠定了世界技術,冶煉,建築,造船,製度,法律各方麵基礎的大唐不缺工藝,缺的隻是捅破工藝進程的那根手指。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