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指條明路
聽到有孔巢父一路隨行,李納和房說都放下心來。
主要是孔巢父這個宣慰使一直被朱滔李納王武俊幾個人關注著,對於他的職位,功名,為人處事的方式,性格,目的都是相當了解。
這就是代表皇帝來勸和的,希望大家能夠重歸大唐外官序列。他和田悅兩個人之間的交集互動也是不時的傳到另外三人的案頭用來研究。
結果剛剛勸服了田悅,田緒卡卡一頓大刀片子上位了。
好在這哥們還沒猛到掀翻田悅對朝庭的承諾,仍然宣布了歸附,得以讓孔巢父得以大功告成,完成了皇帝交待的任務。
因為這個原因,估計是李適有點誤會了孔巢父的說服能力,他一回長安就馬上又被派去說服李懷光,然後就劇終了。
意外出現在這裏的張軍也算是意外的救了孔巢父一命。
不過正是因為這前前後後的事情,造成了李納和房說堅信不移的認為張軍相邀,其實是替孔巢父辦事,主要目的就是想說服李納宣布歸附。
這是個小事情,兩個人都沒太在意。這個時候就是這樣,想鬧騰就鬧騰,不想鬧騰了就宣布歸附,至於憑調聽宣那就是開玩笑,誰也不會當真。
主要是大家都已經充份認識到了皇帝的軟弱。
大唐就是在皇帝和藩鎮之間這種不斷的相互試探,相互妥協之中走向滅亡的。
有了孔巢父的原因,再加上房說的猜測,李納徹底放了心,當下便應下了虞侯使者的邀請。
略做準備,李納也沒開儀仗,就是打著麾旗,帶著麾下一眾將軍隨著虞侯使者出了城,來到黃河岸邊。
當然,他也不可能孤身前來,調了五千戰卒一路護衛著過來的,也是彰顯一下威儀的意思,並沒有打一架的心思。
“報,平盧淄青李郡王攜麾下諸將到。”
虞侯使者搶先一步來到岸邊,向樓船上大聲報告,同時交納旌節在書記官處記錄,表示完成了任務。
“郎君,那李納攜將來了。”武懷表進來轉報。
其實喊的這麽大動靜張軍和孔巢父已經聽到了。
“大使,你我二人便出去迎一迎可好?”
“依節鎮便是。”
“大使乃陛下宣慰之使,此時某不敢僭越,大使請。”張軍起來請孔巢父先行,孔巢父也沒再推讓,帶頭出了艙室,兩個人行至船側舷梯處。
樓船的舷梯有點像攻城雲梯,從船舷直接搭到地麵上,堅固而且結實,可以行人走馬。
張軍暗暗觀察了一下,發現舷梯並不是實實在在的搭在船身上的,而是另有支架,以岸邊為支撐,與船舷之間保持著一些距離。
即不會讓人走動不便,又能保證舷梯不會被船的搖晃影響破壞。
這個工藝很讚哪,相當先進了。
“可是宣慰使孔弱翁當麵?”李納已經騎著馬來到岸邊,房說跟在他身後,再後麵才是諸將,都在抬頭往船上看。
李部的五千戰卒距岸邊兩百步就停駐下來沒再向前走動,而是在那裏戒備起來,這是一種禮貌,怕引起誤會。
到不是刻意這麽安排,這是這會兒大軍相互都會執行的潛規則,算是戰陣禮儀。
如果真的發生意外,隻須一個前衝這五千步卒就能直接進入戰鬥。兩百步已經相當近了,頂多也就是三百米的樣子。
李納身邊圍著二十幾個將軍,不管發生什麽情況,足可以支撐到步卒衝殺過來。當然了,手榴彈除外,隻是他們也不知道。
其實這是個誤會。
張軍的主戰樓船上這會兒是霹靂營在警戒,霹靂營的軍將們不攜弓不背槍,隻配橫障二刀在身。
但這在李納一行人看來就相當於是滿船的軍將都沒拿武器,誠意滿滿,自然也就寬心前來了。
“孔某在此,見過李郡王。此為鳳翔張節鎮。”
張軍抱了抱拳:“李郡王,便請郡王與諸將上船來吧,羊已宰殺,便就在甲板上一宴。”
“本王卻之不恭,有勞張郡王與孔大使。”
李納拱了拱手客氣了一句,下了馬往船上行來,房說與李部諸將跟在後麵。
甲板上相當寬闊,坐個百十多人宴席是毫無問題的。這會兒清理的幹幹淨淨,鋪上了氈毯,擺放著矮幾,也就是這會兒的吃飯桌子。
大唐宴會是分餐製,每個人自己一張案幾,食物都是在後廚分好了單獨端上來,每桌一份,自己吃自己的喝自己的。
其實大戶人家在家裏也是分餐,一直到後來宋代,桌椅普及了以後才慢慢變成了大家圍桌共食。
這會兒筷子還不是唯一進食工具,桌子上擺著筷子,餐刀,叉子和勺子。若食骨髓還有小錘。
這會兒西方……英國伊麗莎白女王曾經嚴格規定貴族的用餐禮儀——用三根手指抓著吃才優雅,那已經是十五世紀了。
意大利用刀叉是在十世紀,法國是十七世紀。
在漢代,漢人貴族就是刀叉勺筷混用,而匈奴人隻用刀叉勺子,於是漢人鄙視匈奴人,而匈奴人又鄙視西方一大片國家用手抓。
當時柔然國用手抓完還舔盤子,把匈奴單於惡心到了,大罵他們是狗國。
羅馬人用不用餐具史料上沒有記載,羅馬也是唯一沒和中國人打過交道的國家,他甚至不知道匈奴。
李納帶著諸部下上了船,和張軍孔巢父見禮,大家分賓主坐下。
張軍拉著李納和孔巢父坐在上側主位,三人並席。
一聲令下,烹煮好的肥羊熱氣騰騰的端了上來。
在張軍看來這就是正宗的手把羊,隻用清水煮過的羊肉一點也不膻氣,沾著醬料芝麻滿口生香,是這個時代少數能引起他喜歡的食物了。
而張軍的庖丁怎麽可能隻是煮羊?很快,一盤一盤的菜肴端了上來,炒過的肉,血和內髒讓這些人發現了新的大陸。
李納坐下來還在等著孔巢父來勸說他,還想著怎麽應付,結果一句沒提就上菜,吃的他連來幹什麽都快忘記了。
“此番果是美味,張郡王庖下有能人矣。”
“李郡王過獎,不過是小道。”
張軍吃差不多了,放下筷子叫牙兵送過帕子擦了擦手,接過牙兵遞過來的白開水,扭頭看向李納:“李郡王。”
“嗯?有話請講便是。”
“李郡王,自李郡王上位,幾多撕殺,郡王可感無奈?”
李納愣了一下,想了想說:“非李納所想,實是不得已而為之。”
張軍笑了笑:“某卻不這麽認為。不過,往事已矣,便不提也罷。郡王日後,是仍想據地為王左右撕殺度日,還是想高居美宅佳食縱日遊樂呢?”
“張郡王此話怎講?”
“李郡王,入朝為官吧。藩鎮終歸會安定下來,到時候誰還在,誰故去,誰能說的清楚?不如早日入朝,遺澤百世。”
“本王為敕命節度使。”
“某也是。某受巨唐敕命,便事巨唐為主,永不背棄。高居廟堂又如何?縱橫四海又如何?何況刀槍無眼,終會有漏網之矢。”
“某已歸附,是受敕封。”
“某也並未說李郡王是自立為王,亦未說郡王以黎元為軍糧。某隻是與郡王說一個事實,這天下是巨唐的,你的官,你的王也是巨唐的,僅此而已。”
“這是逼迫嗎?若某不從呢?”李納把手握在橫刀柄上看著張軍:“果然宴無好宴。”眼睛斜了一下,看準了幾上的酒杯。
若是亂起來,他就會第一時間抓起酒杯扔出去示警。
下首李部諸將還有房說都停下動作看過來,將軍們也做好了拔刀的準備。
張軍並沒有讓自己家的將軍過來坐陪,隻有他和孔巢父在席上,武懷表站在一邊陪侍。這些軍將們有信心在幾個呼吸之內製住張孔武三人。
張軍看了瞪著眼睛的李納一眼:“莫要在某麵前動刀。某自起義以來未見過一合之敵,你不是某的對手,加上他們也不行,而且,這是某的戰船之上。”
“張郡王到底意欲何為?”
張軍笑了一下:“若以某之本意,縱軍食人之輩,豈能容在世上?隻是孔大使左右相勸,某須顧全大使顏麵罷了。
某自起義以來殺人無數,於懷光陣前斬閆晏,將希烈以下諸將盡數削首,何曾逃過一人?
郡王也莫說某不予而殺,某給郡王指出明路,進朝為官,即往不咎,否則便是某生死之敵。”
“大膽,敢爾。”房說驚懼之下跳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