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濟陰郡公
興元元年四月十七。陰,有風,體感微寒。
張軍出現在奉天城外。
“鳳翔涇原邠寧朔方鄜坊諸鎮節度招討使,兵馬副元帥,鳳翔張縣公在此,相請戴郡公相見。”武懷表扯著脖子往城頭上喊話。
張增騎在馬上打量著奉天城周遭,視線可及之處,處處可見刀傷斧痕,煙薰火燎的模樣,斷刀殘羽隨處可得,城牆上的鮮血已經成了黑色。
可以想像數月激戰的殘酷和慘烈,心裏不由也對戴休顏韓遊瑰等人生出來一種敬意。都是真正大丈夫。
沒等多久,城頭上現出一張須發皆白布滿蒼桑的臉來,向下打量張增。
張增拱了拱手:“末進張增,見過戴郡公。”
老頭不容易啊,今年都五十八了,還在拎著大刀撕殺,偏偏還能打勝仗,也是蠻牛逼的人物。
“張縣公有禮。待老叟下來迎接。”戴休顏也抱了抱拳,點了點頭轉身下城去了。
又等了一會兒,城門慢慢打開,戴休顏一馬當先迎了出來:“年紀大了,腳腿不適,隻能日日以馬代足。”
戴休顏和張軍解釋了一下騎馬的原因。
“郡公客氣,某是末進,當憑郡公隨意。”
兩個人進了城,徑直來到行營。奉天就是個縣城,連皇帝的行在都沒有,皇帝走了以後戴休顏也不能住到縣衙去,索性就在大營裏安頓下來了。
“張縣公此來可是有事?”兩個人進了屋子裏,盤腿從在榻上說話。戴的親兵送來茶粥。
張增笑著擺手:“某不喜此物,換清水來即可。”他現在的身份也不用再委屈自己了。
“某此來,一為感謝郡公借兵相助,二來,為起複長安之事。”
“張縣公直言即可,老叟已年邁,當以你等後起之秀為先。”
“郡公謙遜。增為此戰準備良久,起戰卒萬五,物料所使充沛,本可一力貫之,實為欽佩郡公武勇,不想得罪,故來此與郡公當麵一敘。
增以下諸將多有內附之臣,雖從之脅迫,也曾為逆反,當以此功洗身。
增可以在郡公麵前發誓,長安起複後,主將之責必有郡公之名,惟賴以後勤諸事,及下諸將增需多名,還望郡公相助。”
我可以起誓,這次起複長安主將肯定有你郡公的位置,可以上奏說我委托你負責後勤諸事務,但是下麵將官的功勞我需要很多名額。
戴休顏捋了捋花白的胡須,想了一下,微微點頭,說:“老叟老朽,筋骨不能,就按縣公之意。
奉天行營戰卒亦交與縣公罷,隻望雨露分沾。
張縣公,老叟冒昧,此戰後,縣公可有所想?”
“長安平定後,某將集五鎮之力興複秦原二州,計在兩載之內。”
戴休顏認真的盯著張軍看了一會兒,點了點頭:“縣公必為巨唐柱國之石。老叟尚思邊疆之亂,即如此,可就此免了刀兵之苦,不勝感激。”
張軍笑了笑,心情有點複雜。
這老頭等皇帝回了長安就被免了帥印,給了個左龍武軍統軍的虛職,明年就去世了。
武將的命運大多都是這樣,以性命換功勳,然後遭忌罷權,鬱悶老去。真是去特麽的。
張軍在心裏就打算好了,誰敢奪老子的權,老子就先要他的命。造反是不可能的,但其他的就無所謂,全看心情。
“待聖駕還都,郡公不如就此歇息,來鳳翔頤養天年如何?
增欲在新城設軍校一所,專司教授年輕武官戰陣之法,郡公撕殺半生百戰百勝,可把經驗予以年輕之輩,為吾巨唐增添擘力,也助某諭管諸博士教授。”
戴休顏有點意外,想了想看向張軍:“此軍校,即為武院罷?”
“是。然或有不同,以培育將官為責,授以戰陣機變之法。”
“善。老叟應了便是,到是或有樂趣之處。”
“謝過郡公。”
一老一小聊了一會兒,到是投機,順便把戴休顏養老的事兒都解決了,到是出乎張軍的意料之外。他其實就是順嘴一說,沒想到戴休顏真的能答應。
這個年代可不是後世,答應了是肯定要兌現的。這可是一寶啊。
張軍開始琢磨著,怎麽給這老頭調養下身體。都是自己人了,總不能就這麽等著他明年去世吧?
和戴休顏商量好了事情,張軍也沒多待,帶著人離開奉天又到醴泉。
沒什麽事兒,就是順路。看了看這邊的集結準備情況
醴泉興平鄠縣這邊不是主攻方向,戰鬥強度不大,隻需要圍緊了別把敵軍放走就可以,所以軍卒以新兵居多。
包括昭應那邊也是,隻是截斷長安與藍田的道路,也是以堵截為任務。
他還想是不是去武功拜房一下竇諭,後來想想還是算了。
張軍現在身兼鄜坊節度使,竇諭是正宗的坊州刺史,現在算是他的下屬,雖然不至於被問偷占州城的事兒,總是有些尷尬。
晚餉前,張軍回到三塬城。
“郎君,某明日至涇陽,郎君可還有什麽吩咐?”高固找上門來稟告。
“張都知回來了嗎?”
“張都知已至高陵,遣了訊使過來。”
“孟保呢?”
“孟將軍今日在營中午餉,此時應已至昭應。”
“好,那你準備去吧,某明日亦起程去高陵,你至涇陽後可著手安排大軍引渡……李懷光他們搭的橋還能用吧?”
“職下已著人前去探看,此時尚未回報。”
“嗯,行,那你去準備。”
……
四月十八,晴,微風。
張軍來到高陵,和張良見了麵。
“恭喜郎君。”張良見到張軍納頭就揖,張軍伸手把他拽住:“張二哥你這是羞愧某嗎?”
“著實恭喜。某欣喜呀。”
“有什麽好喜的,早晚的事情,一切還要看接下來這一戰,前麵都是虛的。某的官階易定,你等才是某之心患,看此戰後陛下如何定奪吧,總不能叫你等委屈了。”
“感激郎君。不過,郎君你卻是多想了。某等為鳳翔屬將,郎君重視即是,朝堂封賞某卻是不在乎。”
“名正言方可順。這邊準備怎麽樣了?”
“一切依郎君所令。”
“如此……你我去見見李都將吧,總歸要見一見的。”
張良想了想,搖了搖頭:“某以為,李都將處差信使即可,郎君不妨等長安事定才與他相見吧。”
“為何?”
“郎君依某便是。李都將此人……某思之不透,恐對郎君不利。”
“他敢在這個時候殺我?”
“不可不防。”
“……好,聽你的,差個信使去吧。”
張良喊了牙兵來去東渭橋送信,卻是暗裏把定好的總攻時間往後晚說了一個時辰。
張軍也不知道。其實知道了也不會在意,搶功勞呢,隻能說這事兒辦的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