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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7章 巍巍蕭關

  「應是晌午了吧?」張軍再次抬頭看了看天。

  「回郎君,現在剛剛午初二刻。」

  那就是十一點半整,這會兒是午正開晌,還差半個小時。也差不多到了飯點兒。

  府衙和軍營一樣,是要管飯的,張軍這邊自然也就和府內軍營統一了時間,要不然不方便。

  「走吧,便早一些。」

  張軍比手相請:「某到是有些餓了。」又扭頭和韓駱兩位解釋:「某習慣了公廚,便屈就府內食堂一餐,慢待處還請恕罪。」

  韓游瑰和駱元光都笑著表示沒什麼,四個人就往府衙的食堂走。

  霍仙鳴都在這吃了好幾天了,熟門熟路,自然也不會有什麼意見。

  平時沒有客人的時候,張軍回后宅陪著媳婦閨女吃飯,有客的時候都是在府衙的食堂就餐,這個比較相熟人都已經很了解了。

  當然,還是有包間的,大唐的等級觀念受法律保護,有相當嚴格的規定,這個不能觸犯,不是你想和下級官吏們打成一片就可以的。

  三品以上是一個等級,五品以上是一個,然後是其他官員,吏不能和官員同席,役不能和吏同席。

  三品以上是堂廚,也可以叫御廚,就是皇帝吃什麼大家就吃什麼。五品以上是公廚,五品以下是曹判廚。吏役同廚但分食。

  說堂廚的東西做多了剩了不少,拿到公廚來食用吧。不行,犯法了。

  所以大家雖然是吃食堂,但也就是公宴和私宴的區別,其餘並無不同,頂多也就是私宴上可以隨意一些。

  ……

  連綿不絕的山丘從低到高,被大雪覆蓋成了一個連著一個的蒸餅。

  山丘都不高,但連綿起伏,從這裡再往前去便是山區了,山勢也會越發的高大起來,河幽谷深,水流湍急,站在山丘上都能聽到嘩嘩的衝擊聲。

  河水沿岸,冰雪和流水糾纏在一起,誰也奈何不得誰,激起陣陣白色水霧彷如籠煙,把河岸兩旁的樹枝都掛上了厚厚的白霜。

  如果張軍這會兒在這裡,估計會叫一聲霧淞,喊一句美,然後再想起照像機來。

  但此刻站在山丘上面的武懷錶,自然也就沒有了這份情趣。

  「將軍,河水沒有凍啊。」

  「某看得到。」

  武懷錶皺著眉頭趴在雪上看著遠處一派迷朦的河道。

  他帶著兩營人馬在安定州和王如意分開,一路沿著山丘地帶的邊緣迂迴到蕭關左近,整整走了四天半。

  本來他還打算帶著一半人馬繞到蕭關裡面出其不意,結果大雪幫了吐蕃的忙,根本不行,太容易失去方向不說,戰馬也進不了山。

  他只好順著黨州,烏州,橋州這麼一路繞過來,也算是順路規整諸州,把各州的鄉軍編入部隊,即充嚮導又充戰力。

  這一帶是正州和羈糜州並存的,大小羈糜州十幾個。

  現在他的臨時營地就是腳下高塬的背後,軍士們正在抓緊時間埋鍋造飯,他帶著牙兵摸上塬頂用望遠鏡查看敵情。

  這裡已經處在黃土高塬的外圍,再往北就是大片的平塬地帶了,蕭關就處於古道入口裡面一點,倚山傍水而建。

  這條驛道古來有之,是漢代出塞的要道,幾百年下來一直有所修繕增擴。

  蕭關其實就是在漢城留址上建立起來的,離秦代蕭關更近。

  武懷錶爬上來前還在打著主意,看看能不能從冰面上發動,結果人家根本就沒凍,反到是增加了攻打的難度。

  想想也是,一個國家級的關隘,肯定是考慮的特別全面那種,就好比隴關散關潼關,都是河水不結冰的險要之地。

  秦漢長安東依函谷關,到唐時興廢,把潼關北遷到塬下,還不就是因為隨著氣溫變化,唐代的函谷關段黃河開始結冰了嘛。

  他舉著單筒望遠鏡,披著麻衣伏在綿墊上,對著蕭關上的吐蕃軍旗發獃,直到被牙兵碰醒。

  「將軍,該吃飯了。」

  大冬天的在野外煮食不易,冷的還快,又要防備不能讓敵方發現,所以要求就是速戰速決,縱使他是將軍也不能搞特殊。

  「便去。」武懷錶思索著收起望遠鏡,抓起鋪在雪地上的綿墊,彎著腰隨牙兵下塬,走到走出去二十幾米站直身體。

  兩營軍將都在甲外套著麻衣,一進營地有一種特別異樣的感覺。

  沒有辦法,這個年代暫時棉布太貴了,也就是麻衣最使宜,又厚實禁磨。

  於是在雪地里行軍打仗麻衣就成了最好的偽裝物,只需要把全身一裹就混進了風雪之中,極難發現。

  這也是欺負這個時代的敵軍沒有什麼監視設備,全靠眼睛。而眼睛長時間在雪地當中會受漫反射影響,變得不易看清物體。

  其實就算不搞這套,這種天氣下在摸到城池邊緣以前也極難被發現,大家冬天都不打仗,這是各方共同遵守的潛規則。

  除非太倒霉了,直接撞在對方的偵騎面前,還留不住人家。

  大家都難,想在大雪天里運送物資糧草實在是太艱難了,成本極高,誰也負擔不起,而且軍士的折損率也高。

  就算是鳳翔現在配備的四輪帶減震的大馬車,這一路行來也是頗費了些周折。

  快速的吃過飯,軍士們清理打掃,車夫把煮飯產生的炭火用銅盆盛了放入大馬車下兩輪之間,這是防止潤滑的油脂被凍硬幹裂。

  武懷錶召集了部將們到主帳開會。

  臨時營地,一共就立了兩頂帳蓬,一是伙帳,一是主帳,軍士們都和戰馬混在一起抱團取暖,到也不虞凍傷。

  營夫們開始分發草料,大家開始喂馬,幫戰馬刷去身上的冰雪沫子,檢查馬蹄。

  三個負責觀察記錄的牙兵把剛才觀察到的情況和大家做了一個說明,然後武懷錶總結。

  蕭關乃天下重關,不管哪一朝哪一代那真的都是相當重視的,所以關隘修建的又高又險,而且城牆一直修到了塬上,設有多處烽火台。

  唐詩里關於蕭關的語句多不勝數,已經說明了蕭關的地位還有重要性。

  關牆也不是平直的,而是曲拐伸縮,形成一個一個的馬面和女牆互成犄角,外有瓮曲,內有方城,箭樓敵樓角樓密密麻麻。

  這會兒的蕭關也不只是一道關,而是一座城,是長安入塞的大型出塞公路服務區,唐胡旅客轉乘點,胡人入關服務中心。

  吐蕃佔領這裡以後,這裡便成為了吐軍的一個大型屯兵點,物資中轉站。

  牙兵依據觀察到的旗號,確定裡面至少有三千戰卒,那就是至少一萬八千兵,還要再加上各種工作人員。

  這都是可以提刀作戰的,守城的時候老弱婦孺也不能小看,一樣有殺傷力,何況是官員。

  武懷錶坐在那聽著牙兵報告,眼睛看著旗下一眾將軍,還有臨時從各州編進來的鄉兵首領。他手裡一共也就三千來人。

  如果是野戰對上,他絲毫不懼,大唐隨便拎個小兵都有這個自信,但是現在這是攻城,攻的還是蕭關這樣的歷史名關。

  就像我們平時做個什麼東西生怕它不結實,但拆的時候總是嫌它太結實要罵一樣,他這會兒也有這種心態。

  特么的,搞這麼結實幹什麼?

  原來是防備人家的,現在雙方一調個兒,發現這事兒有點頭疼。

  當初吐蕃下蕭關的時候是用的圍陷,把周邊的地區都打下來了包起來熬,熬到彈盡糧絕。再雄偉的關城也經不起這種打法。

  當初吐蕃陷長安那是因為沒有守軍了,平定安史大唐已經拿出來了全部的力氣,結果長安周圍就只有兩千渭北行營的老弱病殘。

  當時誰是皇帝也只有放棄首都跑路一個辦法,總不能坐家裡等著被俘虜吧?

  郭子儀奉命抗敵,就招募到二十個人上路,還是沿途收攏了過去的老部曲,使兵力達到一百多人。

  他也沒招啊,只能跑到藍田去招攏部隊,十多天聚攏了四千多人就打出旗號反攻長安了。

  結果馬重英帶著主力攻打鳳翔十多天也沒打下來,還被馬璘給幹了一下,一聽這邊老郭要收復長安,自己撤了。

  如果當時長安守軍能有個五七八千的,估計馬重英都不敢有這個想法。這個時代攻城的成本實在是太高了。

  尤其是像長安和蕭關這種包著磚又高又大的關牆,那就沒個整。

  一聽牙兵在彙報蕭關的觀察情況,下面坐著的這些將軍首領馬上都反應了過來,這是要打蕭關。

  鳳翔的將軍們到是沒什麼太大反應,但是這些個首領就坐不住了。

  「武虞候,我等,這是要克蕭關么?」

  「正是。」武懷錶看了看說話的人,是橋州党項野力部的野力疙瘩仁,是羈糜橋州刺史,野力部頭人野力剛達的兒子,帶著五百多騎健兒。

  這個野力氏是党項八姓之一,是排在拓拔後面的第二大姓,也是後來西夏國的后族。皇族是拓拔氏。在党項,羌這一片兒影響力比較大。

  「虞候可是意欲以我等為前卒?」野力疙瘩仁大聲問了一句。

  武懷錶皺起眉頭看了野力疙瘩仁一眼:「即入軍伍,可知軍法何在?爾在藐視本司馬嗎?」

  「若是某錯怪了虞候,但憑處置,但若是虞候欲以某野力部等部眾為前卒,某等誓死不從。」

  「某何時所言欲以你野力部為前卒?你野力部可以縱馬關牆嗎?大言不慚。來人,二十軍棍,不得容情。」

  「虞候所言當真?」

  「某一軍之虞候,言語豈能兒戲?」

  「好,這棍子某接了,希望虞候言而有信。」

  「虞候,」邊上野力州的首領站了起來:「虞候,此時正值用人之際,疙瘩仁雖粗魯,但亦勇武,這二十軍棍可行暫時記下,允他將功折罪?」

  羈糜野力州是野力部大頭人的領地,直接以部落名字為州名。

  武懷錶看了這個人一眼,搖了搖頭:「軍法在此,何人可以豁免?即入軍伍自當遵從,某亦相同。某也不缺勇武之人。叉出去。」

  片刻,帳外傳來噼啪的抽棍子聲,這野力疙瘩仁到是硬漢,一聲也沒有出。

  「敢問虞候,」野力州的首領臉上有點掛不住,站在那裡拱了拱手:「當如何克複蕭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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