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冬暮清淨,杜娥新知(三)
進宅見得景明麗,青竹幽蘭道外迷。看了多言陳設好,此間心意可誰可知?
杜安菱走過下一重院落,此處並沒有尋常大家宅邸的莊嚴,卻有那花草繽紛的野趣。
一時間看著歡喜,腳步忘了往前移。
就被主人察覺了——主人開口問,問著她是否喜歡。
杜安菱點頭。
見了他點頭主人一笑,說這宅院他自己也喜歡。
——“內人娘家的老宅子,剛好借我回鄉間住一陣——京城裏實在是不怎麽過得下去,還不如這山裏麵過得舒爽!”
他說完,看著杜安菱帶笑。
杜安菱回過頭看著他笑,不禁詢問了。
“山裏麵過得舒爽,你這雅趣倒少有人有的。”
說出來看到人點頭,互相之間竟然有隱約的默契存在。
“是少有——他們都想著在京城留下,殊不知京城險惡,久居易禿了頭!”
他下意識正一下冠帽,深有感觸。
看著杜安菱開口。
“妳又是為何與那城市作別?”
……
自己是為什麽離開京城?
杜安菱心中有自己的答案,那無非是自己覺得自己不應該再在京城呆下去了。
是待不下去了?
有那麽一些吧——自己年歲終究是避不開話題——“離開京師,有不少原因是自己年歲大了。”
年歲大了就想起僦居遠山,這裏麵完全沒有問題。對頭人見如此哈哈一笑,說個“也如此”來。
怎麽是“也如此”?
“我現在心思也跟不上那些新進士,也是老了啊!”
他自嘲,卻聽得自家女兒一句“怎麽還說自己老”句子揭了底。
“分明是總說那禮部裏官員陳腐,總是那老思想,受不了你們這新人!”
“爹,你該不會忘了?”
……
李南笙這句話讓她父親一陣尷尬,他看了她半晌鬆口氣。
“腳上傷到了,口中卻更利索了——還挑起妳爹的不是了!”
他話裏麵並沒有指責意思,純粹是一句牢騷話。
“還不去上好藥——省的妳娘又要說我的不是來!”
他說完看回來杜安菱,歉意浮上來請入座。
“讓妳見笑了——小女什麽都記不清,偏偏就我說的話忘不了一句!”
“那也是記得你說的話。”
“別提了——時不時反駁我這一下,夠我受的了。”
他訴苦,話裏麵卻不完全是苦。
“誰叫我就有她一個呢——自作自受!”
看得到幾分笑意,更看得出他對李南笙的喜愛。
……
“娘?”
“妳出去喝酒了?還傷了腳?”
“娘——都是……”
“得得得,休說這些——妳爹就是老慣著妳,把妳寵出來真麽多毛病!”
身後那傳過來如此言語,杜安菱忍不住回頭看過去。
屋後麵兩侍女攙著一中年婦人出來,那婦人看著纖弱,麵上蒼白帶著病容。
這大抵就是李南笙的那“娘”了——她見了杜安菱起先是詫異,而後開口要問話來。
“妳是?”
“她就是我提到過的’杜娘子’,今天還多虧她送我回來。”
杜安菱剛要回答卻被李南笙搶了先,連帶著家中男子也一時沒話說。
“這位是內人孫氏,這位——既然都知道,我就不多說了。”
那主人道。
孫氏——也就那帶著病容女子見狀迎上來,上上下下打量著杜安菱好半晌,話裏麵帶著羨慕。
“笙兒說過妳,如今見了才知道,妳比她說得更有氣質些。”
“我倒是也想出到外麵多看看,不過我這個身子受不得風——妳也都見到了。”
輕咳一聲,引人後院走去。
杜安菱總覺得有點不大對勁,又說不上是什麽地方不對。
……
慢走複休息,也就是五六十步路花去半刻鍾。遊廊裏麵歇息,看兩邊假山翠樹,早冬風景。
對坐著,那孫氏斜倚著柱子。
“先多謝杜娘子送笙兒回來——孫氏在這裏給妳向妳道謝了。”
她坐在那,半倚著卻威嚴自起——果不是官家貴夫人。
杜安菱知道她又要說別的了。
說什麽別的?
“杜娘子可有子女?”
這話問出來有些突兀,可迎著她目光還是回答了。
“一兒一女,當下身邊隻有幼兒。”
說完了,看著那邊孫氏表情,卻不想聽來她一句。
“剛剛看杜娘子氣度,可能過去經曆有些坎坷吧。”
“不過大抵是苦盡甘來了,我也不去揭妳當年的痛。”
一句句,一聲聲,她拿捏到位,點到為止——又恢複那無害笑容,由兩邊丫鬟扶起繼續走上前。
宛若方才事不曾發生。
……
近,聽那丫鬟介紹是廚房。邊上水榭擺開桌椅,裏麵仆從忙碌——這大抵是擺宴的地方。
這裏吃飯,倒是很有意味。
杜安菱心裏想著,耳邊又是那孫氏言語。
“剛剛隨意說的,還請別要介意。”
心裏想著可笑,自己怎能不介意?
可一想又釋然,畢竟那孫氏不可能不顧忌。
自己來“做客”,終究是有人歡喜有人愁。
那就隨緣吧——簾挑起,人入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