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秋深轉寒,杜娥有難(六)
拐角書生攜人至,富農悔恨業已遲。
看著那頭來人發懵,荀富農回頭看著財主,財主又看向自家管家。幾個人的目光中都帶著詢問和斥責,責罵自己也在責罵傳遞消息的人。
這情況已經太明顯了,那“胡書生”帶過來人馬絕對不是區區家丁可以抗衡的。
人家有坐騎,手裏還有長棍怎麽樣都不是這些受過幾點基本的訓練,會幾手棍棒把式的人打得過的。
對方太強,可為什麽會這麽強?
荀富農卻聽馬上人一句話說下來,竟是什麽“學生胡某來遲了”的話。
學生!
在場震驚的遠不止富農財主,就連那跟胡書生相處了好幾日的杜安菱都大為不解——自己何德何能,當得上那“胡書生”先生?
但事已至此,脫險在前。
……
想著就向胡書生點頭,向那邊走過去——那些圍成圈的家丁在主人的指令下已經空出來一條路,明擺著放人了。
就這樣容易脫險了?
看著胡書生向那富農財主作揖,說出來話像是示威。
“胡某來此學杜娘子文章,可不是看著杜娘子被人縛去的!”
“不知道先生可曾與什麽人發生過不快,但想來是不至於把人扣著的地步吧——幾位莫不是有些欺人太甚!”
這一說,財主低下頭——可富農依舊有他那說辭的。
“令郎可曾斷過手足?”
“犬子在她那地方斷了手,日後再難恢複!”
這樣嗎?
胡書生冷笑。
“如此一來,有人在你這裏跌傷了,就該把你綁了送過去?”
他問著,示意一個隨從側過來翻下去。
看得那富農臉色不好。
臉上帶著些計謀被看穿的尷尬的,開口說什麽“不要做傻事”的話。
傻事?
胡書生一笑——這算傻事,那你兒子幹的就不是傻事了?
卻一句話沒有說,轉過頭不再看。
……
胡書生就這麽樣走了,帶上杜安菱一起——荀富農他們不敢輕舉妄動,留在那地方看著胡書生帶人離開。
和遇險的地方漸行漸遠了,杜安菱半跑跟上馬匹速度。終究被胡書生察覺,勒住馬脫離隊列,卻和她一起在路中途。
“你!”她惱。
“什麽?”他問。
“你這人!”她氣。
“又有何事?”他問。
杜安菱頓足,看著其他人騎馬走遠了,抬頭仰望馬上麵胡書生,目光中有那麽些示威意味。
“你方才說什麽’徒弟’,可不是折磨我!”她急來——“我可不會有你這樣徒弟!”
“磚瓦工會來救屋主?”
馬背上胡書生語氣中帶著幾絲捉弄。
杜安菱語塞了——這意思她怎麽會不知道?分明是說她什麽都不了解,把人家好心懷疑。
可胡書生下一句話讓她困惑了——或者是震驚占比更高。
為什麽?
因為那胡書生說的是“要不,妳就真當我師父”的話。
……
當他師父!
這可不是在說笑!
杜安菱聽了心裏麵不平靜,畢竟這樣大的事情可不能以“隨便說說”解釋。
不過自己真不願意跟胡書生太多交集。
畢竟對方不是什麽好人物,牽扯太多總還是不好的——可仰頭看著他真心累!
杜安菱不知為什麽思維飄飛,她揉一下酸軟脖頸,卻聽到那馬上人開口勸告。
“杜家娘子這樣抬頭很累?”
“為何不學一下騎馬什麽的,以後也方便?”
杜安菱搖頭。
她真的不願意。
……
“令郎這幾個月已經會騎馬了——妳這樣處處靠走莫不讓人笑話!”
胡書生見此開口,接著便是各種說辭。
“妳若是要遠行,雇車也不是什麽好辦法。並不是所有道路都方便驢車馬車到達,更何況山林裏根本沒有現成的道路。”
“騎馬也不難,隻要不掉下去就可以——妳又長得不矮,直接夠得上馬鞍。”
“更何況我是要向妳學東西的,人之道在取長補短,我學妳之所會,妳取我之所知,不也好事一件?”
說到這便俯視下麵行走的杜安菱。
杜安菱抬頭,避開他的目光看著天空。
“我是女子,男女有別——大街上可見過有女子騎馬的?”她問。
見過嗎?胡書生心裏麵反思——好像真沒見過。
這樣的話?
“小女不想學這些,你可以作罷了。”
她不帶一絲感情,說出來胡書生愣了半晌。
就這樣嗎?
卻聽她補充了一句。
“至於科舉,你也還是另尋高明!”
……
就這般無情?
胡書生看著杜安菱多多少少有些詫異,不知道她想著什麽的同時心底有氣。
他不是沒有察覺到她刻意的回避,也正是察覺了她的回避才有這麽些不高興。
她這個忘恩負義的,他心底想著,卻也清楚自己的要求多少有些唐突。
她這樣也在情理之中吧,畢竟自己的身份——那令他覺得有些恥辱的身份就這麽樣掛在那裏,讓他一直被山外眾人嫌棄。
想著,心緒雜亂。
夾緊馬腹,馬匹邁步向前,原地隻留下那剛剛受難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