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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秋雨時來,杜娥忙亂(一)

  早秋天氣變陰晴,時來驟雨潤山林。


  時日總是流逝若河水,不經意又是一天天過去。平淡無奇地等到稻穗收割,平淡無奇地收了些糧食,還有幾張欠條字據。


  杜安菱覺得這生活也頗有些無趣。


  唯有一個不怎麽無趣的便是與陸紅花等二人研讀些書籍——本來也不是太難的文章被三個人搞出來不少解讀,特別是黃秀從她的視角又給人許多啟發。


  是的,她漸而沒有起先的那種恐懼。聽故事聽到興致處還會找杜安菱詢問不解之處。


  杜安菱也樂於聽。


  於是那一個個將軍又有了新的形象,一些個不合理的行為也合乎他們性情——杜安菱有些恍然大悟的感覺,自然要與少女相謝。


  可少女不知,又何謝之有?

  隻是為自己的新發現而樂。


  ……


  久而久之,杜安菱也忘卻一些起先的痛苦。


  她其實還是樂於在鄉村過個與世無爭的生活的,隻無奈卷入不知多少紛雜——不過那迷茫煙塵散去,留下的天空依舊晴朗。


  正應該是這樣啊……


  杜安菱如是想。


  每日早起,飯後隨手一段琴曲。接著畫下記憶中的風景,午間看一陣天光,再之後與紅花、秀兒二人評一段史書字詞,臨日暮到外邊田間轉一趟。


  可不是她曾經盼望的生活?

  杜安菱就這麽想著,心裏多多少少帶著些失落——自己一開始幻想的就是這樣過著日子?


  這日子……過得好像缺了點什麽。


  杜安菱如是想著,不時微微歎氣。


  她希望變一下。


  雖不知如何遍,可變一下也是好的。


  ……


  天上不知何時堆起了雲,似乎是因為這麽多個月沒有下雨而格外厚重。


  也確實是太幹了——從村口流出的泉水都失去了它的聲音,到了大路跨過它的橋那裏就失去了它最後的行跡——最後那一裏多路,水草幹枯在細沙上。


  大河也沒有好多少。


  河灘上擱著幾條貨船,那邊留下的水已經不足五丈寬,最深處也隻有兩尺深的河水足以涉水而過。水淺,卻依舊湍急,衝過遍布卵石的河床時浪花飛濺,水聲依舊遙遙可聞。


  太幹了——這地方急需一場雨。


  雨夜來,厚重的陰雲終究是在入夜後變得破碎,翻滾起一道又一道烏青,連起一條又一條亮光。


  雨砸落。


  落雨沒有消磨去雲中最後的力量,打在樹葉草叢帶著獨有的震撼。它打在地上濺起些許塵灰,落在屋頂響動聲聲入耳。


  杜安菱推開窗。


  飄進來的雨在燭火下揚起,幾案濕一片。


  好大的雨!


  ……


  琴聲斷,雨絲亂,人難眠。


  隨心一曲和著夜雨中心情,放下琴卻不見觀眾傾聽,杜安菱覺得還是少了些什麽。


  少了些什麽啊——杜安菱覺得自己依舊忘不了當年春月樓裏的萬眾矚目,更忘不了那聲聲喝彩中隱藏的讚譽。


  自己依舊是沒有走出來。


  這麽想著,杜安菱微微歎息。


  可歎息有用?

  若歎息有用,何必頻頻長歎呢——自然在“空長歎”三個字上了。


  杜安菱想著,心裏邊莫不悲淒。


  杜安菱想著,不遠處雨聲淅瀝。


  忽而聽到雨聲中雜入一陣若隱若現的敲門聲,杜安菱心中疑惑。


  回有誰夜半叩門?


  不管怎樣要去看一下。


  ……


  近後園,步停歇。


  如此夜色來何人?必然非常人。


  可外邊還下著雨,這一陣又有變大的趨勢——若是來人在雨中淋久了,生了病,那又是自己的罪過了。


  去看看,還是不去?


  杜安菱心想著,一時半會還沒有決定。


  雨繼續下,漸而又大了,打在屋瓦上,聲音不再斷續。


  雨大了啊——那外邊人?

  杜安菱有那麽一刻有了自己的決定,推開門走出去——看後園茫茫一片,那院門處一個黑影徘徊。


  就是了——冒雨幾步開了門,攜來人重會簷下,不怎麽厚的衣服濕了小半。


  屋裏燭火明,照得簷下身影。


  怎麽會是他?

  杜安菱心中不能平靜。


  ……


  來人是那探子,裝作獵戶的懷王寨探子。


  他一身蓑衣鬥笠,身下滴滴答答一窪的水。手裏扛著一頭一樣**的野豬,豬鬃瀝水留下一線水痕。


  杜安菱有些詫異。


  他把野豬放心,靠牆降下身軀,嘴裏一句“多謝”,連著的又是一句“抱歉”。


  多謝,然後又抱歉?


  杜安菱有些不解了——這是怎麽一回事?


  卻看那來人深深躬身,嘴裏一句“胡書生有想法”說出來,竟得杜安菱多少有些恐懼。


  那胡姓書生有什麽想法?

  他到底是怎麽想的——杜安菱回憶起上一次與這探子遇見,探子曾經說過,胡書生將要出山來一陣?

  那就是了——不過出來做什麽?

  想著,杜安菱看向那探子。


  探子也看向她,不知道說些什麽。


  ……


  夜雨迷蒙,雨中屋簷滴水無止息。


  杜安菱再等。


  可終究有些等不及——還是先開了口詢問來人。


  “你們那二當家來——”她問。


  “不止他一個人。”他答。


  “他來是做甚?”她問。


  “我也不知。”他答。


  “聽說是來問一下夫人關於文章的問題,還有就是將一批鐵礦存外麵以待發賣。我們二當家本來也是個落第秀才,縱使今日這樣也想著要再去考一回碰運氣!”


  真的是這樣嗎?

  杜安菱有預感,事情不會太簡單。


  可自己是無力改變的,隻能順其自然,走一步算一步。


  紅燭漸短,火光搖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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