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夏晚水枯,杜娥歎息(七)
與匪山間談論,一句一歎盡心傷。
聽了那“為匪不易”的說辭,杜安菱愈發對那些山匪生發出好奇來。苦笑後的疑問問的是懷王寨情形,不知道山裏匪寨究竟如何。
“夫人一看便知。”
那化身為獵戶的山匪如此言說。
去懷王寨一看嗎?杜安菱確信這樣做不怎麽好辦。
“不必了。”她苦笑。
若是要去那山中深處,自己還可能出的來?
怕是會跟瑜若一般,被留在那深山裏麵——杜安菱不是不信懷王的等人,而是不得不這麽擔憂一下。
畢竟,讀過書的山匪不是烏合之眾,能從一次次剿匪中生存下來的山匪集團絕對是有那麽些不尋常的地方的——或許在山間作戰,他們不會輸給武備精良的正規軍。
杜安菱自認為自己沒必要白白把自己送進去。
……
“夫人可是怨懷王?”
耳邊忽然傳來這聲音,卻是那探子在一邊詢問。
怨懷王?或許有吧。杜安菱知道自己大概是難以和山匪擺脫關係後就認了命,對這些曾經暫住在自己宅子裏的人沒有什麽愛恨了。
不過那探子為什麽這樣問?
回過頭,卻看著探子一臉真誠:“杜家娘子,妳不要怨恨我們懷王——他有些事確實做得傷了你的心,可他不像妳想著這樣。”
杜安菱詫異了。
卻看那人一臉真誠,走兩步到自己偏前的地方側過身一拜。
“杜家娘子該不會不知道我等為什麽不時帶些許山貨出山來賣吧?”他問。
杜安菱搖頭,她是真的不知道。
莫非?
“杜家娘子,懷王寨如今兩大方法可得錢糧,一來是打獵買賣,二是遠離這邊,遙遙相對的那山裏麵有塊地方挖得來鐵礦。山穀裏有些土地可供開墾,懷王寨糧食早可以自足。”
探子作揖——這和他的獵戶形象是有些不符的。
杜安菱心驚。
卻聽著那探子繼續說。
“搶商隊地主富農這事懷王確實組織過,但我等已多年不曾做過了。”
“妳所怨的山匪,不過是深山裏一村農人罷了。”
……
這話說下來於杜安菱無異於心頭重擊。
她怨懷王寨嗎?
盡管嘴上說著沒有,心裏也一再以為自己並不在意這些——可心底還是對那群不速之客有著怨恨的吧。
可這懷王寨探子的話終究是信不得的,杜安菱在心底勸誡自己不能聽信這種“一麵之辭”。
可內心卻終究有那麽幾分疑惑。
疑惑——那倒是緣於這山匪的來由,畢竟一開始就是走投無路的農人,到了山裏麵倒還真有那麽幾分安心種田的可能。
那這樣,所謂“山匪”或許和隱士一個樣了?
杜安菱心底浮現出這樣一個想法,隨即是與之相應的否定。
自己想什麽呢——難不成還想那山匪是什麽良善之輩不成?
他們確實有那麽些可憐之處,可他們也是些犯下了罪行的山匪不是?
杜安菱這樣勸說著自己,從心底否決了那一絲可憐。
卻依舊好奇那“山裏農家”的說法——“山間墾田?”
那探子便笑了,笑容裏有終於說服他人的欣喜。
“可不是——不過杜家娘子,妳真應該進去看看的。”
進山裏,還是往深山中去嗎?
杜安菱再說一個“抱歉”,堅持自己的想法。
……
談不齊不礙兩人同行,將要賣去獵取物的探子也需翻過山脊,正和回屋的杜安菱同行。
同行之時路窄窄,不能並行時那探子讓杜安菱先行一步。於是就聽著她微微帶喘的呼吸聲,扛著錄一步步向前爬上山嶺。
時有突出的石塊從左右兩邊伸出,或者帶著刺的藤蔓樹枝斜出路邊草叢。杜安菱不時止步整理掛住的衣衫,因而眼角不時掃過扛著鹿的男子。
他就這麽靠在路邊的石塊或樹幹上,看著她,嘴角帶著微笑。
微笑嗎?
那微笑看得杜安菱心裏一怔——接著是避過他的目光。
可有大膽轉過頭來,問一句“懷王寨中近日如何”。
他聞言大笑。
“杜家娘子可是問對人了。”他道。
問對人了?杜安菱詫異的目光掃過。
“灑家行走內外,懷王寨裏裏外外多少事盡皆知曉,可不是問對人了?”他答。
依舊沒有切入主題。
注意到杜安菱略帶不滿的目光投來那探子終究是說了懷王寨裏的事情——卻是一句大大的抱怨。
“杜家娘子,妳不知道妳那瑜若讓懷王寨裏麵快要翻了天,整天搞出那麽多事情來,還差點辯倒我宅子裏的二當家!”
有這事?杜安菱詫異——“你們二當家是?”
“是胡書生!”
胡書生嗎?杜安菱了然。
那個一心讀得聖賢書的書生,倒是真有那麽些可能跟自家瑜若爭執——隻不過被辯倒這件事還真是沒想到。
不過還能辯倒懷王寨裏的二當家!
杜安菱知道自己是小看瑜若了。
……
繼續前行,很快道路變平易於行走,路邊樹木矮小被竹林取代。
山上多有這樣的竹林,竹林裏幽靜淒清。百多步腳踏寸許厚的枯葉,道路有人行走也隻是讓竹葉堆積淺些。
竹林間,路轉過幾塊凸起岩石。蜿蜒向下那頭林木漸稀,抬頭遠望可見隱約有屋頂。
又到了自家宅院。
將就要分開,卻聽那探子一句,杜安菱臉色變了。
“二當家多次說,要出山與妳一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