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七章 神魔之息顧曉白（一）
陸安抱著必死之心走了出去，卻看見了一個熟悉的人影。
顧曉白。
陸安瞬間眯起了雙眼，後退一步抵住了鐵門，他遠遠眺望著突然出現的姑娘，心中五味陳雜，不知該如何去說。
準確的說，他哽咽了。
顧曉白來到這裏，也進一步認證了陸安的猜想：這裏就是他的埋骨之地，那些業障的夢想終於成了真，他當真要在自己最深處的夢魘中了解生命——像是一個輪回，上一世他在這裏死去，而這一世，他也將在這裏故去。
但這一切卻在顧曉白的眼中，是另一種景象——她看見了陸安的死亡，透過洛君塵的全視之眼，真真正正的看見了陸安的死亡，她隻需要眨眨眼睛，便能看見陸安的過去與未來，還有現在。
他的過去在這裏是死亡的虛無，而未來呢？也是死亡的虛無。
陸安隻有短暫的現在，而這個現在也在隨著時間的流逝而越發的縹緲，並向著終點前行。
顧曉白經曆了很多，多到令她的世界觀已經崩塌又重塑，讓她真正的看清了這個世界的真實，通過看透洛君塵的人生的方式，顧曉白摸到了這個世界的命脈。
或者說，她已經快摸到命脈了。
“你不要去挖的太深，真相並不是所有人都能承擔的東西。”
洛君塵的話語清晰地在耳畔響起，顧曉白站在原地，突然感覺時間回到了最初——
“鬼佛陀本身是一本上佳的功法，他雖然隻有寥寥幾招，但若是運用在實際之上，堪稱絕等。”洛君塵盤坐在顧曉白的對麵，他帶著顧曉白來到了一處精神秘境之中，如是說道。
顧曉白專注地看著洛君塵，但是她卻仍然昏昏欲睡，無論怎麽努力，對於這種說教式的授課，顧曉白總是無法讓自己足夠精神，不昏昏睡去便是最好的結果了。
可代價就是，迷蒙中的顧曉白幾乎就是聽不懂洛君塵在說些什麽東西，但隨後一股金光刺進了顧曉白的眼中，這倒是讓顧曉白一下子清醒了不少，也讓她看清了到底是什麽東西正在發光。
是那五塊石碑，從前顧曉白沒有具體的數過，甚至說她連看看到底是幾塊的概念都沒有，如今這五塊石碑交相輝映著，倒是讓顧曉白不得不去看看了。
他們都亮了起來，不似曾經顧曉白第一次看見的時候那般，死氣沉沉的仿佛隻是一塊精致的石頭。
“守護的黃金鎧，能守住幾乎所有的攻擊，幾乎就是一個難以突破的壁壘，若是沒有其他功法的加成，黃金鎧幾乎是最為堅韌的盾牌。”洛君塵將目光放在了第一塊石碑上，那塊石碑的前麵正漂浮著一個鎧甲的立體虛影。“而能讓《鬼佛陀》心甘情願成為配角的功法，放眼整個世界，隻有三部。”
“《霸歌訣》、《獵天書》和《舊約神紋》。”顧曉白這個時候來了點精神，因為冥冥中她總覺得這些石碑亮起是一個很好的事情。“所以這個世界上能打破黃金鎧的守護的人，隻有陸安和……現在《獵天書》的主人是誰？”
“是葉傾寒。”洛君塵緩緩答道，隨後他將自己的手掌覆上了顧曉白的雙眼，一道柔和的光芒閃過，顧曉白的那雙眼睛變的更加清澈了。“我從前不信任你，顧曉白，但是事到如今我必須要試著去相信你了……你可以被相信，是麽？姑娘。”
顧曉白隻覺得一陣柔和的暖流湧入了自己幹澀的雙眼，隨後她才真真正正的感受到了全視之眼的力量——那是一種看透萬物的力量，說起來非常簡單，但當顧曉白真正擁有的時候，卻又覺得萬分的玄妙。
就仿佛整個世界都在顧曉白的眼前緩緩展開了一般，她注視著這個世界，陌生、新穎、卻又熟悉。
“在此之外，第二塊石碑之上名曰迅捷，他幾乎可以讓你成為世界上最快的生物——我年少時期常常用他來狩獵，填飽肚子，至於實戰的話但是鮮少使用。”洛君塵感慨著說道，他注視這顧曉白那雙通透的雙眼，突然笑了起來。“這雙眼睛很適合你，顧曉白。”
話音落地，顧曉白摸了摸自己的雙眼，她的確看的更加清晰了，但是……這又有什麽用呢？
顧曉白落手摸上了自己腰間的長刀，龍澤血劍一如既往的沉默，這個最初就一直跟隨自己的人如今卻落得了如此的下場，幾經輾轉，顧曉白都沒能帶龍澤回來。
“我想要讓龍澤回來，我想去讓無名客的夢想實現，可我不適合做一個統治者，我甚至不是一個合格的開創者，我的夢想很小，洛君塵，你真的信我麽？”顧曉白答非所問，她隻是細細地看著腰間的長刀，悶聲悶氣地問道。
“我信你，關鍵是，你信不信你自己。”洛君塵笑著回道，他似乎一點都不擔心顧曉白所擔心的事情。“遊龍掌，一掌即出，天下無人能接。”
“我很想相信我自己，可是從最初的若水之境裏我似乎就明白了一個道理，我不是修煉的料子，就算被洗骨了，也不是一個修煉的料子。”顧曉白有些喪氣地說道。“我不想陸安或是別人，我根本……學不會這些，就像天生難以和他們相融合一樣。”
“神魔之錘，誰與爭鋒。”洛君塵沒有理會顧曉白的自怨自艾，他其實內心是知道這點的，但是事到如今，顧曉白想不想上，她都得去成為一個開創者了。
很多英雄並非從小的夢想便是成為英雄，洛君塵如是想著，聯想起了自己落魄的童年，若不是曾經好友的知遇之恩，或許他如今也是長眠於泥土之中的屍骸一枚。
人是需要逼的。
“洛君塵，我打不過陸安的。”顧曉白抬頭，驚訝地發現那些石碑上的光芒都化成了一縷縷金燦燦的細線，鑽進了自己的肌膚之中。“……你想造就我，可是輪實戰經驗來看，我根本不是陸安的對手。”
“陸安不需要被打敗，他已經被天道所驅逐了。”洛君塵卻搖了搖頭，似乎並不擔心顧曉白到底能不能大打敗陸安。“我一直都在強調，陸安已經是強弩之末很久了，隻是他太過天資卓越，也太過強大，才讓他一直堅持到如今的地步，你隻需要輕輕推一把，他就會被天道泯滅了。”
“……為什麽呢？”顧曉白沉默了片刻，終於問出了心底的困惑。“陸安到底做了什麽天理不容的事情？”
“你還是不要挖得太深了。”洛君塵笑了起來，他笑起來的時候，顧曉白莫名的就想起了笑著的陸安，那簡直是一模一樣的存在。“無艮，最終的殺器，讓一切都回歸原點，回歸到最初也是最脆弱的時期，也是一個人最容易被打敗的時期——我能很自豪的告訴你，無艮隻有我學會了，再無第二個人。”
洛君塵說著，親自起身從第五塊石碑上遷出來了一根線，遞給了麵前的顧曉白，一副傾囊相授的模樣說道：“你且收好了，會有大用處的。”
顧曉白還是沒太聽得懂洛君塵的話語，他時而要自己去看清事實，時而卻又告誡自己不要看得太輕太透徹，洛君塵到底想要顧曉白去做什麽？
成為一個嶄新的開創者麽？
顧曉白如此想著，還是接過了洛君塵手中的線，那一瞬間她似乎感覺自己的靈魂更加豐滿了，仿佛是被什麽東西填滿了一般……不，不是填滿了，而是幾乎填滿了大半。
剩下的空虛，顧曉白知道，這塊空虛屬於洛君塵的《霸歌訣》。
“接下來，便是最嚴肅的神訣了。”洛君塵如是說著，口氣中帶有一絲沉重。“霸歌訣是外家功法，你擁有了一柄龍澤血劍是正確的，你需要去運用他——如果龍澤在的話是最好的，但是他不在了，也在某種意義上給了你更多的自由。”
顧曉白聽見龍澤這兩個字的時候，心思一沉，她不由自主地歎息了一聲，感到了深深的愧疚。
“《舊約神紋》則屬於喚靈，他有著非常強大的輔助功能，也正是因為如此，結合著陸安本身的……那個回歸，才令陸安看起來安然無恙地活到如今。”洛君塵說道這裏的時候，也是有意思的猶豫。
很顯然，洛君塵根本不確定到底是什麽讓陸安活到了如今的地步，若是換做了其他任何人——甚至包括洛君塵自己，他都無法在那種濃厚的業障中活下來的。
這點對於洛君塵或是整個大陸來說，都是一個永恒的迷，洛君塵知道這個秘密不會被人知曉，因為陸安根本不會去訴苦水，他不是那樣的人。
而很遺憾的是，也是因為這點，陸安注定不會得到任何人真正的理解，包括他的朋友史叢生。
想到這裏，洛君塵突然有了一絲隱隱的期待，若是陸安看見自己最信任的朋友也對他刀劍相向，那會是一個什麽樣的場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