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章 獵天之痕書千古（四）
陸安眯了眯眼睛，躊躇地說道：“好消息是，你們即將麵對一個毫無內力的我——也就是說，一個凡人的我。”
“那壞消息呢？”
“壞消息是……”陸安抻長了尾音，他伸手指了指莫道衝懷中的莫無天，指引所有人看向這具剛剛送命的屍體。
莫無天的屍體正在透明化。
“壞消息是，你們也將一同失去所有的能力，以一個純粹的凡人來到我的世界之中，遺憾的是，你們即將來到我最深的夢魘之中。”
隨著陸安的一聲長歎，四周這突然明亮起來的世界也像是觸動了機關一般，層層疊疊的機械帶動著一條又一條不知通向何方的道路，疊加拚湊組成了另一個模樣。
這個過程不算緩慢，但是葉傾寒與方龍吟選擇了沉默，他們站在原地看著麵前微笑的陸安，同時也將目光放在了在他身旁抱著一場空的莫道衝身上。
莫道衝什麽都沒說，他隻是靜靜地抱著一場空在原地愣神，莫無天的屍體剛剛就在哪裏，慢慢的消散，甚至就在莫道衝抱住莫無天的時候，他的兄長還一息尚存，但隨後那股熱氣也沒了，消散在空中，就像如今抱著的一場空。
“我和我的兄長關係並非融洽，但我們曾經生死相依。”莫道衝沉默了許久，這才頹然地坐在地上，手指拂過地麵冰冷的材質，默然說道。“你殺死他之前，為什麽不通知我？”
“聽上去我並沒有這個責任去通知你他的死亡，況且依我所見，他在死前你是趕上了的，為什麽你卻救不了他呢？你就是你的問題了沒莫道衝，這根本不是我的問題。”陸安輕聲細語地說著，他站在莫道衝的麵前，緩緩說道：“隻是你沒能力而已，你該清楚這個，所以別試圖把過錯都推給我，不然你會後悔的。”
“……我從來都不會為了做過的事情後悔。”莫道衝緩緩起身，他動了動有些僵直的手臂，握緊了拳頭卻又鬆開，來回反複數次之後他決定後退，站在了葉傾寒與方龍吟的身旁。“你說這裏是你的夢魘，也就意味著這裏的所有事情都不在你的掌控之中……或是在，對麽？”
“不，他不在我的掌控之中。”陸安搖了搖頭，隨後竟然也走到了葉傾寒等人的身旁，眯了眯眼睛四周看了一圈麵前的景色，頓了頓。“我在這裏死去，而它卻隨著我一同來到了另一個軀體之中，潛伏著很久的年頭，卻在如今被人開啟——我很有理由去相信，這聽上去像是方龍吟搞的鬼。”
說罷，陸安將目光放在了身旁的方龍吟身上，但是對方隻是淡漠的看了他一眼，冷哼一聲並沒有在多說半句廢話。
“所以，這代表著我們都有一個共同的目標。”葉傾寒如是說道，他將目光放在了麵前的環境之上，這是一片完全陌生的土地，而他們如果想要離開，需要一個引路人——如果陸安沒有在這裏撒謊，那麽合作中的背叛或許是個很好的選擇。
畢竟放在陸安所言，‘他們’所有人都沒了能力，包括陸安，而在這個時候就顯而易見的，他們擁有了絕對的優勢——除非陸安仍留有後手，那麽這將是一個令人頭疼的故事，不過目前看來，他們別無選擇。“所以，介紹一下這裏吧，以及該如何離開？”
陸安頓了頓，他這才將目光從葉傾寒三人身上移開，轉而看向了麵前的環境，經過方才的那次轉移與變形，陸安十分確切知道這裏是他從前的實驗基地——那是一場噩夢，一場生化噩夢。
每個國家都會有一些秘密的實驗，而對於陸安這種沒人會去注意的流浪兒來說，他們通常會很樂於與之做一筆交易，一筆絕對不會虧損的交易。
人體改造，生化實驗，陸安童年便是圍繞著福爾馬林與屍體的氣味而展開——這裏，便是一切的發源地與終結之所，他注視著麵前的這條長長的回廊與盡頭的鐵門，握緊了拳頭。
隻要推開了那扇門，他便要再一次的去經曆一遍曾經逃離時的一切了，屍臭仿佛隨即撲麵而來，他深吸了一口氣，終於闊步向前走去，鞋底踏著冰涼且堅硬的鋼筋水泥，來到了那扇鋼鐵的大門之前。
吱呀一聲，鐵門隨之開啟，陸安向後瞥了一眼，葉傾寒三人仍站在原地，一副觀望的態勢，他頓了頓，苦笑一聲，首先進入廢墟內部。
一陣陰冷之氣便撲麵而來，所見之處皆是殘垣斷壁，鐵絲混合著水泥暴露出來，有的肆意掛在房頂，搖搖欲墜的樣子像是隨時都能掉下來砸傷任何人。而有的則倒在過道上，仔細看去甚至有凝固的紅色液體。
這個時候，葉傾寒等人終於邁開步伐，來到了陸安的身後，但他們的目光依然是過度謹慎的，不敢有半點的鬆懈——但不可避免的，他們也被麵前這一副新奇的場景所吸引了過去。
葉傾寒目光掃過了那片陳紅的地區，卻不著痕跡的皺了皺眉：這個地方看起來像是廢墟，那麽他們該如何前往出口？看上去這裏經過了一次不小的變動，甚至有死亡發生。
那片陳紅雖然看起來不像是正常的人血，但葉傾寒心裏清楚，八成是血跡的殘痕：“所以我們該怎麽走？出路在哪裏，以及這裏是什麽地方？”
“我從前生活的地方，在最後一次的印象裏，我記得我是死在這裏的。”陸安帶著葉傾寒一路小心翼翼地前行著，索性這片地區相對安靜，也相對狹小，鐵壁給了眾人一種異樣的安全感。“出路在上麵，我們隻要抵達地麵就可以了，但有一點……”
“什麽？”葉傾寒瞥了一眼身旁的莫道衝，對方的目光裏仍帶著仇恨，所以他也放棄了讓莫道衝代為詢問的想法，直接自己開口問道：“我們出不去？”
“不，我指的是……”陸安抿了抿嘴，接著說道：“我從來沒有離開過這裏，如果我們這一次成功了，那麽外麵的世界究竟是什麽樣子或是……這一切是否就隨之結束了，我並不清楚，懂我的意思麽？”
“不是很想懂。”
方龍吟此刻倒是在一旁冷哼一聲，隨後陸安悶笑著，也就沒有在說別的話語，一路上他們除了驚動了一些喜歡陰冷潮濕的地下生物：如老鼠以及蝙蝠一類外，倒是異常順利的抵達了內部通往地表的電梯。
陸安微微瞪大了雙眼，他伸手摸了摸電梯的按鈕，竟然真的亮了起來，他張了張口，訝異地讚歎了一聲。
然而身後注視著這一切的葉傾寒等人並不知曉電梯的存在，他們看著這個方才還是死氣沉沉的東西經過陸安的一番擺弄竟然亮了起來，甚至還運作了起來，有些警惕地後退了一步，謹慎地問道：“這是什麽？”
“電梯。”陸安敲了敲電梯的鐵門，嘿嘿一笑的同時也對著葉傾寒三人招了招手，示意對方過來：
“這是意外驚喜，這種像是荒廢許久的基地內，居然還有電量儲存，感謝上帝，我想我們沒準還能找到微波爐和微波爆米花，來一場零食派對。”
——或許，這是一個還在運行的基地？
這種念頭一閃而過陸安的大腦，而後他一愣，便笑著晃了晃頭否定了這種想法，隻是電量尚存罷了，那麽也就意味著其他的東西也都是存在的……而不是夢。
這不是自己的噩夢。陸安想清楚地意識到這點，他走到了電梯裏，手指在頂層與其他層停留了半響，最後仿佛是下定了決心一樣，按上了頂層的按鈕。
如果一切順利，沒準他們就能這麽離開這裏的。
但很顯然，天不遂人願，他們隻是站了一會，電梯便生硬地卡在了半路，隻聽見一陣電燈關閉的聲音疊疊而來，電梯內的燈管一下子便炸開了，一瞬間他們陷入了漆黑之中。
“……這又是怎麽了？”葉傾寒站在黑暗之中，他良好的夜視能力讓他勉強能看清陸安的背影，這裏雖然他再也感受不到自己的真氣，但是對於機體體能的訓練結果卻並沒有隨之消失，所以葉傾寒卻仍然有著敏銳的感知。
“這就是所謂的意外情況，你知道，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隨意我們應該從頭來過，愛過，也活過。”陸安有些語無倫次地嘟噥著葉傾寒聽不懂的話，那一瞬間，所有人都想起了另一個人。
那個人叫做顧曉白，也十分喜歡在這種情況下說一些莫名其妙的話語。
陸安沒有管身後的三人到底在想些什麽，他隻是想快些的離開電梯內部，這種斷電應該是階段性的，很顯然這裏的電力非常不穩定，與其在這裏等著電力恢複，還不如先趁早離開電梯，從樓梯輾轉上去。
這麽想著，陸安伸手卡住了電梯的兩扇門邊，將電梯門緩緩打開一條能夠通過一人的縫隙，隨後他第一個踏了出去，走進了黑暗之中，葉傾寒等人在這個時候也沒有選擇等待，都跟隨著陸安離開了電梯內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