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你怎麽忍心讓我走
莫道衝能控製住顧曉白的世界？
顧曉白後知後覺的意識到了這個事情，突然渾身一抖，她眨巴眨巴眼睛，看向了莫道衝，艱難的咽了一口口水，笑著問道：“莫道衝，你是怎麽進來的？”
“你邀請我進來的。”莫道衝四下看看，聞言停了下來，正巧是顧曉白世界中那片扭曲的地方，他低頭瞧著，突然問道。“顧曉白，你能管住你的那個……顧玄麽？”
“不能。”顧曉白回答的是幹脆利落，沒有任何拖泥帶水，但也是因為這樣幹脆，反倒是引得莫道衝十分尷尬，他轉身看向了顧曉白，伸手指了指那片扭曲的混沌。“如果那個顧玄真的能掌控我所看見的東西，那麽他將給這個世界帶來災難，他隻能給這個世界帶來災難，而如今你卻告訴我，你控製不了顧玄？”
“我隻是不想讓他死去。”顧曉白抿了抿嘴，嘟噥一聲。“他既然存在了就沒有任何人能夠這樣輕描淡寫的將他抹殺掉，我不想他死……。”
“你在製造絕望。”饒是貪婪如貪將莫道衝，但是他在說起這個的時候，也不禁用了憤怒的口氣——“這個東西已經超出了你的範疇，我從來不知道你這樣的姑娘能夠製造出這樣強大而邪惡的東西，我……。”
“你答應了。”顧曉白生怕莫道衝反悔，連忙說道。“你答應了，我們剛剛還握了手，你可不能反悔啊。”
“……我再問一次，你確定嗎？”莫道衝被噎的一頓，顧曉白說的沒錯，他低估了顧曉白的能力是最初的錯誤，隨後的那個握手……他也無法反悔，因為他從來不知道顧曉白體內還有這樣一個恐怖的東西存在，如果他知道，那麽他便不會再搭理顧曉白半分。
這個姑娘的貪婪，已經不能夠叫做貪婪了，她的善良將會給自己帶來終結的毀滅。
可既然這姑娘被稱為神女，那麽又有誰能說得清楚呢？
所以莫道衝妥協了，他決定讓顧曉白自己處理，而不是通過他的力量，將顧玄生生的從顧曉白的身體裏分割出來。
那樣即便是之後世界都陷入了這樣的一個錯誤之中，那樣即便是隨後這個世界將會重新走上當年龍軒亡國後的群雄征戰的硝煙之中，莫道衝也問心無愧，也能在這片荒冷的雪域之中，怡然自得的守著他的捆龍索，度過漫長的一年又一年。
所以莫道衝讓開了道路，腳尖輕踏了大地，引出一條銀色的道路下來，通往那片混沌的虛無之中。
莫道衝單手附身，做了一個請的手法：
“姑娘，去麵對她吧，和他說清，你們就再無瓜葛了。”
顧曉白看著這片銀色的路出現在她眼前，銀白的反光在眼底徐徐生輝，它們看起來是那樣的漂亮，那樣的攝人心魂。
顧曉白抬腳，踏上了這條銀色的道路。
而莫道衝則站在道路的起點處，攔下了想要跟上去的龍澤與風不破，對著他們搖了搖頭。
“對不起，必須由顧曉白自己決定放手，這是她一個人的業障，也將會是她一個人的宿命。”
“她會成功麽？”龍澤看著身影已經完全沒入混沌之中的顧曉白，有些不舍的問道。“她會麽？莫道衝。”
“我不知道。”莫道衝搖了搖頭，歎息一聲。“不論她成功與否，她已經走上了自己選擇的路。”
顧曉白已經走上了自己選擇的路，這也是一條……注定會走向毀滅的路。
她在一步一步的走上去，走上這一條顧曉白本能排斥的路，也是宿命的道路。
“沒人喜歡宿命，對吧，顧曉白？”
在那片混沌之裏，等待著顧曉白的不是她所熟悉的異世景象，而是顧玄……或是一個酷似顧曉白的男人站在一片漆黑之中，他赤裸的上半身上滿是猩紅的魔紋，而他的臉龐，硬朗中卻帶著說不上來的邪惡。
“可你偏偏就要把你自己的宿命鋪墊，在最不想要的事情中，你把最糟糕的排上了檔期，並佯裝聖母，自以為慈愛世人。”
赤裸著上半身的男人邪笑著，嗓音低沉，他坐在一個皮椅之中，雙手合十，雙腿相疊，支撐著自己的下顎，挑眼看著站在他麵前的女人，也就是顧曉白自己。
“你為什麽這麽善良呢？我親愛的顧曉白。”
“你是……誰？”顧曉白愣愣的看著麵前的男性，她已經完全不認識了這個‘自己’，當初在花家老宅中泡溫泉的時候，她便留意到自身的變化，也在困惑著為什麽自己的世界會同現實交叉疊起，並一同運行。“在溫泉的時候，你是麽……？”
“顧曉白，你完完全全不了解自己。”那個男人低沉著笑著，他坐在那裏，身旁是一片漆黑，而自己也仿佛要融進去一般。“你的能力已經足夠讓你去成為這天底下唯一的霸主，而你卻在思考著如何讓自己的生活過的更……偏向從前。”
“我……。”
“你喜歡你的過去麽？普普通通的學生，九年製義務教育，大學，應聘，公務員，為了不斷克扣的工資和不斷上漲的物價奔波，為了人心的複雜和社會的無可奈何歎息，你喜歡這樣的生活麽？嗯？”
“……我……。”
“想開點吧，顧曉白，你根本不喜歡那樣的生活。”男人諷刺的笑道。“如今你卻連自己想要什麽都徘徊不定，卻來這裏為我的生死擔憂奔波，你知道這有多諷刺麽？”
“我……我隻是……不想你消失，顧玄。”顧曉白抿了抿嘴，顧玄是另一個她，他知道她的一切，也知道她的想法和欲望，她不想要他離開，即便未來他會帶來災難與死亡。“我隻是……不想你離開。”
“你他媽的就像個笑話！”當男人聽見‘顧玄’兩個字從顧曉白的口中說出的時候，激動的竟然站了起來，他指著顧曉白哈哈大笑，瘋癲至極。“顧曉白，我是一個更好的你，你知道麽？”
顧玄指了指自己的身體，又張開手臂，在一瞬間黑暗褪去，那片顧曉白從小便幻想出的世界出現在她的眼前。“你好奇我為什麽是男性？我是一個你幻想成為的人，你想要一具男性的身軀，所以我是男性。你幻想著你能夠掌控一個神魔亂舞的世界，所以我擁有這片混亂。”
“這一切都是你的所渴望的東西，我，就是你渴望的東西！！”顧玄指了指自己，笑的撕心裂肺，顧曉白看著他，突然一陣心酸——他是在哭，他真是在哭泣。“顧玄，甚至說這個名字！都是你想要叫的，我的所有東西都是你的，而你今天卻要告訴我，你想要我離開，是麽？顧曉白，你想要我離開？！！”
“不……我隻是不想讓你消失而已……。”顧曉白眼神閃躲著，呢喃道。“你們共同使用一個身體，隻會加速滅亡的……我想讓你有自己的生活……。”
“但我他媽的是你的東西啊！”
顧玄嘶聲力竭的打斷了顧曉白的話，他先是笑了一聲，隨後又跟著沙啞的笑了一聲，而後，顧玄就在顧曉白麵前笑得響徹這天地之間，笑得撕心裂肺，笑得痛苦不堪。
“我是你的東西啊，顧曉白，你他媽的怎麽就舍得讓我離開？你怎麽忍心！！”
“我……。”
“你怎麽忍心讓我走！！”
顧曉白愣愣的站在原地，她看著顧玄笑得痛徹心扉，突然感覺心口一陣撕裂般的疼痛。
仿佛已經到了生命的盡頭一般的疼痛。
顧玄笑了許久、許久。
最終，他停了下來，戛然而止，仿佛有什麽東西被人硬生生的雜碎、打斷。
顧曉白不知所措的站在顧玄麵前，看著他慢慢的直起身扳，一身黑色的風衣慢慢出現在他的身上。
顧玄抬頭，黑發飄揚著，赤紅的眼瞳，漆黑的眼白，仿佛就是一個從深淵深處回歸地麵的惡鬼。
他沙啞著開口，說了大笑過的第一句話：“初次見麵，顧曉白，我叫顧玄，是你的黑暗與光明的頂點，也是你如影隨形的心魔與神佛。”
“不，顧玄。”顧曉白愣愣的搖了搖頭。“你不是黑暗，或是光明，你……。”
“你該跪拜，而不是拒絕。”顧玄冷笑著，一步一步靠近了仍在呆愣之中的顧曉白，他低頭看著麵前的姑娘，冷笑著，沙啞著。
“送你個東西，顧曉白。”
顧玄說話的時候，就貼在顧曉白的耳畔，唔噥著低語，就像一個惡魔在誘惑人類墮落。
“你放我自由，我也放你自由。”
“什麽……？”顧曉白沒有聽清，就感覺視線突然模糊了起來，而當眼前景色再度清晰的時候，她又回到了自己的小小世界之中，一個光禿禿的平台，和站在上麵低頭看著她的莫道衝、龍澤與風不破。
“發生了……什麽？”顧曉白愣愣的看著眼前的三個男人，下意識的將自己的世界收起，一瞬間，她們又回到了凜冽的雪域——遺跡森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