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玄色天下（五）
“你絕不是一個更好的顧曉白。”
沈空冥口氣中帶了一絲冷酷的味道，他說這話的時候並沒有看向顧玄，反而是望向窗外。
他內心是佩服顧玄的，他本人處於對利益的考慮，如果要他在顧玄和顧曉白兩者中選擇其一，他也會毫不猶豫的選擇顧玄，而不是顧曉白。
但是如果說給沈空冥足夠的時間，他會毫不猶豫的選擇顧曉白，因為比起實力更強的顧玄，顧曉白更像一個‘人’，她有恐懼的東西，但同時她也有擔當，她擁有一個人的最基礎的東西，也就是讓人成為人的東西，而不是顧玄這樣，一個實力強大的性格缺失者。
所以沈空冥雖然重視顧玄，但是在不牽扯到利益的前提下，他不會去對顧玄口下留情，他會說出自己的所見所聞，不論是否傷害了顧玄的心情。
而且，當他確定顧玄是一個性格缺失的人後，他更加確定這一點了——顧玄是顧曉白懼怕的存在，或許顧曉白再知道自己能成為顧玄這樣後，她恐懼著不想進步，或是進步緩慢，她故意去逃避這些問題，同時也間接成就了顧玄的誕生。
‘你絕對不是一個更好的她。’
這句話落進了顧玄耳中，已經變成了一種致命的傷害，她知道她不該為此生氣，但是不知道為什麽，有一種源自於恐懼的憤怒就這麽從顧玄心底噴湧而出，她失態的一把抓住了沈空冥的衣領，同時這劇烈的撕扯也讓沈空冥沒有握穩遙控，一個偏差，整架飛機便狠狠地向左傾斜了過去！
“不是這樣的！我是更好的她！我是更好的顧曉白！！”顧玄一個踉蹌，半個身子倒在了沈空冥的懷裏，但她的神情激動，絲毫沒有去管這架飛機墮落的可能。“不可能，我是更好的她，你在胡說！！”
“顧玄！”飛機傾斜的時候，坐在後麵的陸連坐不住了，他起身一個飛撲向了沈空冥，同時握住了傾斜的搖杆，並努力的將之拉回原位，同時對著顧玄怒吼著。“你冷靜一點！我們要墜機了！！”
“滾！”顧玄一聲曆喝，死死地揪著沈空冥的衣領，神態竟是有些慌張——她不知道為什麽慌張，但是……越細想，越覺得沈空冥的所言之真。顧玄不想承認這個，她……幾乎都產生了將沈空冥毀滅的想法，但是即刻被心底裏另一種力量壓了下去，一種不屬於顧玄的力量，但顧玄一旦想著，這種能夠壓製她神誌的力量可能來源於顧曉白，她就更加的暴躁與憤怒。
她該是更好的她！！
沈空冥一邊配合著陸連，努力將飛機掰回正軌，一邊對著暴怒的顧玄口氣冷漠。“我沒胡說，我所說的一字一句都是真實，你也這麽認為，所以你才會暴怒，而顧曉白就不會，她會吸取教訓，同時成為一個真正意義上的‘更好的自己’，你沒有未來，是的，你不會有未來，永遠不會。”
“……為什麽，為什麽！”顧玄聽著沈空冥的話，心中的那股壓製的力量越來越強，她看著沈空冥的視線越來越渙散，拉車他的力量也越來越弱。“為什麽……我明明該是更好的顧曉白……的，我該是的……。”
“真正的強大並非來自身體的力量。”沈空冥注意到了顧玄越來越鬆的力道，趁機將她掙脫開來，將即將墜落的飛機掰回了平衡的狀態，繼續對著湘義城的方向前進。
顧玄被沈空冥的這一次掙脫撞倒在地，她不知怎的，視線原來越模糊，最後陷入了一片漆黑，隻覺得自己昏睡了過去一般。
但是在沈空冥與陸連眼中，顧玄並沒有睡去，她隻是被撞倒在了地上，搖了搖頭，伸手捂著被撞擊的部位晃晃悠悠耳朵起來，哎喲了一聲。
但同時，顧玄腰間的龍澤血劍與手指上的原始之靈幾乎就是在同時綻放出了耀眼的光芒，一陣白光過後，龍澤與風不破重新出現在了眾人的視野之中。
龍澤與風不破麵色不佳，他們看著此刻的顧玄，眉頭緊皺，顯然是十分擔憂的模樣，他們看著麵前的這個姑娘，似乎已經有許久不見一樣。
——的確許久不見了。
這等異象，就連忙著駕駛的沈空冥也扭過頭來注視著，驚訝的久久不能言語。
“唔……好疼。”起身後的顧玄哼哼著，同時抬頭望向了正看著這邊的沈空冥，嘴巴一嘟，十分不開心的問道：“沈空冥，你推我幹什麽？！”
“……你……。”沈空冥聽到這種熟悉的強調，震驚的看向了麵前這個女孩，訝異的問道：“顧曉白，你醒了？”
“沒啊。”顧曉白聽到這話，立刻泄氣了，她雙肩一跨，搖了搖頭。“我……我也不知道為什麽突然就這樣了……我感覺我堅持不了太久……內心有一種力量在反反複複的催促我睡眠。”
“那是顧玄。”陸連在一旁抱胸看著，此刻插嘴說道。“那是顧玄，她想要代替你活著。”
“她厲害嗎？”顧曉白眨巴眨巴眼睛，一臉無辜的看著麵前的陸連，撓著腦袋。“我怎麽覺得我腳底下這個東西似曾相識，是飛機麽？”
“是。”陸連與沈空冥異口同聲。
顧曉白愣了愣，隨後她一下子就開心的跳了起來，她跑到了沈空冥身旁摸了摸這個遙控杆，又跑到玻璃麵前摸了摸這塊透明的玻璃，哈哈大笑了一聲。“哈哈哈哈姑奶奶我終於也是能搞出飛機來的牛逼人了！！啊哈哈哈哈！！！”
“……顧曉白。”在這種情況下，也隻有龍澤能夠想的出說什麽了，他陰測測的盯著開心到忘我的顧曉白，冷漠地開口。“你是不是得想想怎麽把那個‘顧玄’幹掉了？”
“為什麽要殺死她啊？”顧曉白摸著光滑的玻璃，樂得合不攏嘴，她笑得有些傻兮兮的，頭也沒回額問道。“不能讓他活著麽？珍愛生命從我做起呀。”
“她的性格有嚴重的缺陷。”沈空冥皺起了眉頭，沉聲說道。“她不是更好的你，顧曉白，如果她能找到一勞永逸的抹殺掉你的辦法，她會毫不猶豫的去做的，到時候你還這麽想麽？”
“……有理。”顧曉白經過沈空冥的這麽一分析，連忙點點頭跑到了沈空冥身旁，一副求經的表情看著對方。“那大師，給我上堂課吧，顧玄真的是太厲害了……哈……我一點都幹不過她啊。”
顧曉白這正說著，就打了一個打哈欠，同時揉了揉眼睛，頗為無奈的說道。“她現在在讓我睡過去……我扛不住啊……我咋辦啊……啊……。”
“現在我隻需要知道一個事情。”沈空冥一把握住了顧曉白的手，用力的捏下去，試圖用疼痛讓顧曉白保持更多的清醒時間。“為什麽顧玄要這麽著急的去湘義城找軒轅無名？”
“哈……她……哈——欠。”顧曉白已經哈氣連天，似乎沈空冥的抓握沒有起到任何作用一樣，她揉著眼睛，努力讓自己說完話。“是因為……哈……軒轅無名的移魂琴……可以讓一個人徹徹底底的從這個世界上消失掉……好……困……。”
顧曉白話音落地，頭一錘，就沉沉睡了過去，而與此同時，龍澤與風不破的身形也漸漸模糊，不過隻是眨眼之間，已經幾乎要消散了一般。
首先消散掉的是龍澤，風不破皺緊了眉頭，從始至終沒有說一句話，他似乎還在陷入困惑，但是在最後一刻，他抬頭看向了沈空冥，說了一句話：
“不要讓顧玄隨意使用他的能力，那會害死她自己，也會害死顧曉白。”
話音落地，風不破悉數消散，同時，顧玄也在此蘇醒了了過來。
“……剛剛她回來了，是麽？”顧玄醒來後，第一句話便是如此，她陰沉著一張臉看著沈空冥與陸連，麵色不善。“她和你們說了什麽？”
“你始終是顧曉白的一部分，顧玄。”沈空冥淡淡地瞥了一眼顧玄，沉聲說道，似乎並不懼怕顧玄的能力，也不擔心顧玄會對他發出致命的襲擊。“不承認這個，顧曉白會回來的，而且是永遠。”
“……我是更好的她。”顧玄這一次沒有那麽激動了，可是看的出，她依然十分在意顧曉白與她的區別，隻是經過這次後，她不敢在貿然的情緒失控，因為她依稀知道一件事——如果她的情緒過於激動，那麽顧曉白就會乘虛而入，從而奪走她在這個世界上生存的權利。
顧玄心思凝重的再一次看向了沈空冥與陸連，又透過玻璃望了望遠方連綿的山脈與森林，她沉默半響後轉身走向了飛機的艙內，尋找了一處角落，蜷縮著睡去了。
陸連看著顧玄的略顯單薄的背影，低頭與沈空冥對視了一番，不可察覺的歎息了一聲，並扯了一個椅子坐在了沈空冥身旁，與他一起尋找前往湘義城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