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放下
‘你要活得比誰都好，活的比誰都好，然後去改變你現在看不慣的一切，但是在此之前，你必須忍辱負重，知道嗎，顧曉白，你是有責任的。’
沈空冥的言語回蕩在顧曉白的腦中，她看著自己掌心錯綜複雜的紋路，隻覺得一陣眩暈。
是善是惡，一定要是用鮮血來鑒定麽？
顧曉白心中想著，對自己所做的一切卻越發的迷茫。
曆朝的將軍帝王，誰手上沒有萬千的鮮血與頭顱，而太平盛世，又何嚐不是出自血腥的反抗之中？
顧曉白腦中盡是曆代的帝王事跡，她想著想著，本想著用那些事跡來激勵自己，卻不曾想到，越是想深，越是迷茫——她真的要成為那種統一天下的人麽？她做得到麽？
善惡的界限，到底在哪裏？
顧曉白越發的想不通透，昏昏沉沉的，便進入了夢鄉……可就連顧曉白夢中，也是混亂而混沌的。
一夜無話，第二天清晨一早，顧曉白便醒了過來，她起身坐在了窗前，支開了木窗看著麵前這座寧遠之城，清晨早市還沒到時辰，這座城市仍然在沉睡之中，顧曉白看著麵前的一切，恍然若失。
不知過了多久，人流漸漸湧上了主道，清晨的朝陽破開地平線，將陽光鋪灑在大地之上，顧曉白被光線晃得眯起了雙眼，身後的木門卻在此刻被人推開，有腳步聲邁進，顧曉白知道這個節奏，是沈空冥。
“你醒的很早。”沈空冥推門而入，第一眼便看見了顧曉白略顯蕭瑟的背影，他第一句話便直奔主題，沒有給顧曉白任何緩衝的時機。“我們該走了，第二階段的賭拳馬上要開始了。”
“沈空冥。”顧曉白看著窗外的一切，口氣異常的淡定平常，不似昨天的恍惚，今天的顧曉白是超乎尋常的冷靜，冷靜到讓沈空冥不安的地步，隻見她緩緩開口，如是問道：“賭拳，這種海選要持續多久？”
“五輪。”沈空冥幹脆利落的回答道，同時來到了顧曉白身旁，向她伸出了手掌，以作邀請。“我們該出發了。”
“鄭柔和鄭鐸的生意怎麽樣了？”顧曉白淺淺的瞥了一眼沈空冥伸過來的手掌，並沒有上前握住，反而開口詢問了關於炒冰的生意。“被人盜版後，一定很難賣出去吧？”
“你不能放棄。”
沈空冥一眼便看破了顧曉白的心思，他抬手按住了顧曉白的肩膀，沉聲說道。“你不能放棄，顧曉白，你已經走出了第一步，後退或是停留就是死亡，你不能……。”
沈空冥話沒說完，顧曉白卻率先扭頭給了沈空冥一個碩大的笑臉，她扭頭對著沈空冥大大的笑了一下，隨後仿佛什麽也沒發生一般，抬手反握住沈空冥的手掌，拍了拍後起點頭稱是。“我就是在想，是不是該賣炒酸奶了。”
“……啥？”沈空冥再一次被顧曉白這種跳躍性思維打敗，他愣愣的看著麵前變臉如翻書的女孩，越發的看不懂顧曉白此刻在想些什麽了。“炒酸奶是什麽……？？”
“一種，非常好吃的東西。”顧曉白舔了舔嘴角，嘿嘿一笑，同時她反手拉住了沈空冥向外走去。“等今天比賽結束的，我想我會努力適應的，而且，我想我應該沒什麽生命危險，有龍澤與風不破護身，小小一個賭拳，應該不會有什麽會威脅到我生命的人的。”
沈空冥點點頭，承認了顧曉白的言語，他雖然對顧曉白今天的開朗有些驚訝，但是他並沒有太過懷疑——畢竟從他認識顧曉白起，這就是一個自愈力超強的女孩兒，沒準昨天她舒舒服服的睡了一覺，今天便看開看透了也說不定。
這是個好事情。沈空冥這樣想著，忍俊不禁的笑了起來，一路上的心情也好了很多，他本想著今天給顧曉白講一講他當初第一次染血的事情，可如今一看，可以放下了。
但是，顧曉白真的是放下了麽？
沒人知道，就算是顧曉白自己也不清楚，自己究竟是不是已經放下了，她隻是做了一個渾渾噩噩的夢，粘稠而讓人惡心到反胃，輾轉反側了一夜之後，她看著空無一人的街道，突然覺得這一切都十分的不真實。
顧曉白笑著，同真的放下心來的沈空冥一起走在寧遠城的大街上，看著早市的人來人往，看著自家的炒冰被盜版了一次又一次，卻沒有任何的波動。
這不是什麽好事。顧曉白清楚的知道自己的狀態不對，可是她莫名的不知道該如何決定，她仿佛迷失在了賭拳的分歧之路上，不知道該走向哪一條未知的小路。
顧曉白在怕。
怕什麽？
她深知成佛與成魔僅僅一念之間，她也知道若是不走出這一步，那麽她將會永遠的碌碌無為。但是她不知道善惡到底該何去何從，自己是善是惡，到底該如何評判。
她成佛，或是成魔。她走的這一步，到底是不是正確。她的未來，究竟是獨裁還是盛世，或是返璞歸真。
這人生的岔路口，顧曉白躊躇不定，她恐懼，恐懼如果走錯一步，她的人生將滿是殺戮與血腥，她不想要那淩駕於他人痛苦之上的歡樂，可是自己有無法製造更多的快樂。
所以顧曉白將這些情感下意識的封存了起來，她笑了笑，開始了逃避的姿態。
顧曉白嘴角噙笑，隨著越想越多，她慢慢地開始認同自己逃避的做法，而後隨著沈空冥來到了賭拳之地。
沈空冥扣門，依舊是肖史前來接應，他們來到了之前的分歧之路前，沈空冥依然是先走一步，剩下顧曉白一個人站在路口徘徊。
肖史麵帶微笑的看著顧曉白，問了一句：“姑娘是第一次散人魂魄是麽？”
顧曉白本是選好了一條路，聞言腳步一頓，她轉頭看向了身後的肖史，皺緊了眉頭。“聽人說，你們能看見我們的比武，對麽？”
“我們靠這個吃飯。”肖史微笑的回應道，口氣是客氣的。“來的人想要從我們這裏獲取利潤，我們自然也要從他們身上壓榨金錢，這是雙向的，姑娘。”
“你們很欣賞最後斬首的環節麽？”
“是的，這是全場的高潮。”
肖史說這話的時候是麵帶微笑的，顧曉白看著對方良久，本想說些什麽，但感覺任何的言語在此刻都顯得蒼白無力，她眼神暗了暗，轉身便踏入了麵前的一條小路之中。
於昨天相同，顧曉白踏入之後，身後的道路便被石牆封存，她看著身前身後好似無限延伸的道路，陷入了沉默之中。
前進，顧曉白。
她這樣對自己說道。
隻有前進才能夠有出路。顧曉白握緊了雙拳，昨日沈空冥的言語仿佛就在耳畔，她看著麵前的這一切，深呼了一口氣，踏了出去。
沒什麽好擔心的了。顧曉白如是想著，腳步越發快速了起來，走了不出十步，身邊場景一換，已經來到了某處密林之中。
顧曉白看著麵前的場景，頓住了腳步，耳畔是正常的鳥語花香，但是對於此刻的顧曉白來說，仿佛是另一個地獄一般，她環視著四周的景色，隻覺得草木皆兵，顧曉白謹慎的在林中前行，突然，耳畔傳來了行走的聲音。
她即刻停下了腳步，轉身看向了聲音的源頭，而對方似乎也已經發現了顧曉白一般，腳步不但沒有停止，反而是非常從容的向著顧曉白闊步而來。
這一次，顧曉白本能的感受到，這個人比上一次的那個陰柔的男人要強上不少——會咬人的狗不叫，雖然在此刻形容對方會有些魯莽與粗俗，但是顧曉白堅信這個。
終於，腳步聲停了下來，半人高的草叢被單手撥開，一個清秀的男人出現在草叢身後，顧曉白瞪了瞪眼睛，第一反應是由衷的感歎了一句：“你長得真是，相當標誌呢。”
那一刻，顧曉白明確的感受到來自於對方的尷尬，從表情上就能看得出來的尷尬。不過顧曉白從來就不沒有理會這種情況，她自顧自的點頭，嘿嘿一笑。“咳咳。我叫顧曉白，初次見麵，帥哥你啥名字呀？？”
清秀男人沉默了片刻，隨後仿佛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氣，低頭正視著顧曉白，十分有禮貌的回道。“在下溫水。”
“名字也相當不錯的。”顧曉白由衷的感歎道。“我和你說，就你這臉蛋，就屬於往那一擺就掙錢的，你說你閑著沒事來什麽賭拳，少年人不應該參與這種聚眾賭博的行為，知道嗎，你得改一改。”
“姑娘。”
就當顧曉白準備開啟滔滔不絕模式的時候，溫水開口打斷了顧曉白的言語，他看著顧曉白半響，突然笑了起來。“姑娘，帶你來參與賭拳的人有沒有告訴你，當你情緒波動到必須逃避的時候，不適合參與賭拳？”
“什麽……？”顧曉白一愣，隨後她看著眼前的男人，隻覺得精神一個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