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人性冷暖(下)
顧曉白對這個突然的轉折有些發愣,她低頭打量著手腕上的紋身,金色的雲朵,非常可愛也非常帥氣,但是……。
龍澤在一旁把顧曉白的神情都看在了眼裏,當他在發瘋的時候被顧曉白抱住的時候,他對顧曉白是心懷感激的,可是顧曉白是個很奇怪的姑娘,她看起來並不像需要任何感激與鼓勵的樣子,她就像是一個太陽,溫暖而光芒四射。
也許這隻是一個表象,但是龍澤就是無法對著顧曉白認認真真的說一句謝謝——對於顧曉白的感謝藏在心裏並以實際回報是更好的選擇。
所以龍澤想通這點以後,幹脆的撇了撇嘴,抱著雙臂對她冷笑一聲,哼哼的說道。“瞧見沒顧曉白,你要是以後還這麽隨隨便便亂撿東西,你渾身上下就都是紋身了,到時候就沒有男人娶你了,會變成老巫婆的。”
“……龍澤,你的劍呢?”顧曉白滿頭黑線的聽完龍澤的發言,她努力拉出一個‘和善’的微笑,對著龍澤伸出了手。
“幹嘛?”龍澤很困惑的看著顧曉白,思索一下後還是傻兮兮的把龍澤血劍遞給了顧曉白。
顧曉白想都沒想,唰!的一下抽出了寶劍,舉劍就衝著龍澤劈砍了過去,一邊砍還一邊罵罵咧咧,龍澤見勢不對,立馬開溜!
“龍澤!FuckU!!你給我站住!看本姑奶奶斬了你!!!”
“顧曉白你又說我聽不懂的方言了!你要冷靜啊!你保持冷靜!不然我要飛天了!”
“你有本事飛天你有本事下地啊!你給我站住!!”
“我不!!”
顧曉白就這樣在後麵追著江鐸跑向了星雲林的邊緣,一路上罵罵咧咧的,但卻充斥著歡聲笑語。
非常熱鬧,像是會持續到永遠。
顧曉白與龍澤在前麵嬉戲追逐的時候,江鐸就在後麵看著,皓月千輝,投在她們身上拉出了長長的影,那兩個還是少年的人就在月光下追逐打鬧,無憂無路,且朝氣蓬勃。
那是未來的光。
江鐸知道這個,他也曾有過這樣一個意氣風發的少年時代,然而隨著時光的流逝與命運的造人,他選擇了躲避,也沉澱下了年少的熱血與意氣,在若水之境教書育人,一年又一年,似乎要持續到死亡的來臨。
而顧曉白會離去,以這個為契機,他認識化鬼也認識蘇故夢,那是方龍吟的人,他既然已經摸到了若水之境,那麽離顧曉白不得不離去的時間,怕是也近在眼前了。
這樣的少女進了俗世之後,會發生什麽改變呢?
是變得殘忍?還是變得無情,或是說死在江湖裏,活在夢想中。
有太多的不確定性,然而龍澤說的沒錯,那都不是他以後所能參與的事情了,他曾經想要去教好顧曉白,也曾為她擔心失眠,在一個又一個無眠的夜裏他曾經注視著顧曉白的煉鐵室許久,但是他不知從何下手。
這個姑娘的起點太過高大,而其自身的靈根又幾近於零,他沒有人脈為顧曉白洗骨,也沒有任何辦法讓顧曉白從零學起,直至魚躍龍門。
但是這姑娘是如此幸運,龍澤血劍,原始之靈……她得到了這片星雲林的認可,隻是她自己尚不知情。
江鐸想著,便帶著顧曉白與龍澤走出了這片星雲林,穿過星雲平原回到了星雲湖畔。
顧曉白看見了自己熟悉的煉鐵室與這一場親切的湖水,波光粼粼的,在月光下煞是好看。
而江鐸在星雲平原與星雲林的交界處並沒有找到歐陽暮,他有些擔心,但是夜已深沉,歐陽暮自己先行回去也不是不可能,他回來的時候刻意望向了歐陽暮的宿舍,發現了微弱的光,顯然是剛剛熄燈的樣子。
江鐸由此鬆了口氣。
“顧曉白,好好休息,明天……會有人來接你離開。”而後,他把顧曉白送到了她的煉鐵室門前,口氣頓了頓,神情有些猶豫,似乎想要說些什麽一樣。
顧曉白站在門口,第一次看見這樣吞吐的江鐸,她想了想,揚起一個笑臉給了他。“雖然說我覺得你這個老師挺不負責的,但是很多時候也許隻是我們互相的不坦誠與誤解,其實說開了也沒什麽麽……比如剛來的那一天,我真的以為你不喜歡我……。”
“……你很特殊,顧曉白。”江鐸咽了一口口水,終於開口。“正因為你如此特殊,我才對你抱有很高的期望,可你同時又如此多變,這個世界找不到第二個你了。”
“當然咯,我可是限量版的。”顧曉白撓了撓頭,嘿嘿一笑。“那啥,老師,你想說什麽?我為什麽會離開,不是說好了你不趕我麽……??”
“那個劫走你的人叫蘇故夢,對吧?”江鐸歎了口氣,繼而說到。“方龍吟已經動手了,葉傾寒也在境內,你能安心在這呆七天的原因很可能是沈空冥在為你運作,然而顯然這一切已經無法繼續了,因為方龍吟下手了。”
“所以……”顧曉白愣了愣,突然意識到了事態的嚴峻性。“我是要離開了?和誰?沈空冥?”
“這個你放心。”江鐸對顧曉白笑了一下。“不是沈空冥,我不會讓任何人帶走你。”
“扯淡。”龍澤在室內床上嘖了一聲,卻被顧曉白一眼刀堵上了嘴巴。
“我會盡我最大的力。”江鐸歎息了一聲,對著顧曉白點點頭,後退一步,離開時說了兩個字。
“謝謝。”
顧曉白被這兩個字聽得愣神,她看著江鐸離去並消失在黑暗中的背影,就就都沒緩過神來,她伸手指了指遠方江鐸消失的方向,不可置信的看向了屋內倒在床上的龍澤,呐呐的說了一句。“你聽見沒?那個臭江鐸居然對我說謝謝了?”
“我耳朵聾了。”龍澤幹脆利落的一閉眼一翻身,呼呼睡了過去。
顧曉白站在原地,第二次想拔刀砍了龍澤。
“你!往裏麵去點!”
“你就不能睡地上麽?”
“你一個大老爺們讓我睡地上,臉呢?!”
“我還是個孩子。”
“……。”
第二日,清晨。
“顧曉白,你這樣下去不行。”
“唔……?”
顧曉白還沒被星雀叫起來,倒是先被龍澤喊了起來,她迷迷糊糊的睜開了雙眼,就看見龍澤坐在那裏。
龍澤一早就起來了,他也聽見了昨日江鐸的話語,因此他有些徹夜難眠,一早就醒了,坐在窗前看著窗外寧靜的景色發呆,最後仍皺起了眉頭,為顧曉白的未來深深的擔憂了起來。
“你沒有根骨與悟性,你躲開了這次小結不假,也住進了桃渡。”
顧曉白一邊聽一邊點頭,深以為然。“對頭,那是必須的啊,我是誰,我可是顧曉白……。”
話沒說完,龍澤便開口打斷了顧曉白的話:“可是下次小結呢?下次公開比武大會呢?或是說,就近的,你很可能要離開這裏去麵對什麽……對你抱有真正惡意的人,你能自信到什麽時候?”
語畢,龍澤歎了口氣,揉了揉眉角,他很少有這樣的擔憂,但是對於顧曉白這個明明什麽也沒有卻還是在掙紮的人,他突然的想給予一些警告與幫助,畢竟這個人還是他的契主,他的伴生。“自信不能當飯吃,你總得做點什麽來證明你不是他人的玩物。”
“可沒準我什麽也做不了。”顧曉白嘟噥一嘴,靠坐在木床裏有些萎靡,她到了這裏唯一一個覺得還不錯的成就就是把木板床加了棉花,讓她躺起來更為鬆軟——可這並沒有什麽卵用,對於她的修真生涯來說。“我能做什麽呢?和他們一起修真?我試過了,別說門了,窗戶都沒有。”
“那就自己走。”龍澤扭頭看向了顧曉白,如此說道。“我當初剛剛覺醒的時候,也是獨自一人的。”
“可你找人綁定了啊?”顧曉白抬頭無辜的看向了龍澤,眨了眨眼睛,十分無辜。“我是人,我找不了別人綁定我自己啊??”
龍澤聽後胸口一悶,隻想打人。
與此同時,沈空冥也剛剛送走了葉傾寒,這七天裏他每天都在應付著葉傾寒的不懷好意,若不是沈空冥年幼喪親,加之沒有其他姐妹,就像個無縫的雞蛋一樣讓葉傾寒無處下手,那麽恐怕沈空冥連七天的安寧也給不了顧曉白。
可如今他沒有辦法在拖下去了,葉傾寒的情報滲透幾乎所有的地方,他已經拿他的空冥山莊與若水之境來威脅了,可以說是他為了顧曉白已經攤開了牌麵,那麽其他人就再也無法無動於衷下去了。
所以沈空冥在來的路上思考了很多,他甚至昨日與楊崢夜談一宿,關於顧曉白,和關於她的未來。
沒人能看透她未來究竟會成為什麽樣的人,但是楊崢知道,顧曉白是一條龍,隻是她尚未成熟,若水之境不可能早就一條龍,它隻能圍困住他。
距離下一次舞林大會還有四年的時間,迫在眉睫的決鬥,她不應該在這裏安穩度過——上學,永遠是最愜意的生活,而這種愜意無法造就一條龍,更無法去造就一個天命之女。
但是,太危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