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半個月之後, 紅九還是沒有主動回府。
白征聽聞普通百姓家中,夫婦之間鬧罅隙,妻子也有回娘家小住幾日的, 然後丈夫得去把她接回來。
紅九一慣是沒耐心, 這回卻是在宮裏待了半個月, 可見她是真的生氣了。
白征不明白, 明明是她自己主動送上來的, 可最後怎麽又是他的錯了?
愣頭青男人,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
到了廣寒宮, 白征被宮人領到了暖閣稍坐。
鬱棠過來時,強行命令紅九也跟著她一道過來了。
這對夫妻比較特殊, 一個心性還不成熟,另一個內斂不知表達,鬱棠當然要撮合一下。
紅九繃著臉站在鬱棠身後, 白征起身行禮, 時隔半月, 他忍不住瞄了一眼紅九,隻見她好像又比半月之前高了一點,人也抽條了。
是宮裏的飯菜不可胃口麽?
白征很操心這件事, 紅九正在長身體, 可萬不能餓著。
“娘娘,臣此番入宮,是想接夫人回府。”白征直接道。
鬱棠覺得好笑,噗嗤一聲,笑了一會。
可白征和紅九, 卻是完全不明白她在笑什麽。
紅九氣鼓鼓的, “娘娘!您笑什麽?”
鬱棠極力讓自己嚴肅, 耐心的詢問,“小九,告訴本宮,你為何與白將軍置氣?”
紅九說不出口,她絕對不會承認自己在床上敗的一塌糊塗。
而且,她哭成那樣,都已經認輸服軟了,可白征還是不放過她。
真真是氣死人!
她素來有仇必報,但卻是舍不得傷害白征。
紅九覺得自己都快憋的抑鬱了。
紅九不說話,鬱棠就問白征,“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白征一僵。
清雋的臉頓時一紅,實在是說不出口,況且他自己也沒有搞明白,為何紅九和自己/圓/房/之後會這樣如此決絕。
他沒有任何經驗,一心以為是他自己做得不夠好。
鬱棠,“……”
白征沒有成功接回紅九,而留在宮裏的紅九更陰鬱沉默了,像個心事重重的幽怨少婦。
……
趙澈過來時,鬱棠就將白征和紅九的事情對他說了一遍。
她納悶的問,“你說奇不奇怪?也不知白征到底對紅九做了什麽?”
人人都不明白的問題,卻是瞞不了已經修煉成精的趙澈。
男人哼笑了一聲,抓住鬱棠的手,把她牽到了花園。
鬱棠有些乏,“能休息一日麽?明日再練劍可行?”
趙澈直接反駁,“不可以,皇後還是太弱了。”
他回頭看著她,眼中的意味昭然若揭。
鬱棠,“……”
……
晚上,出了一身汗的鬱棠很快就入睡了。
趙澈卻是在案桌上處理了良久的政務,這才過來。
看著早就酣睡的小皇後,趙澈揉了揉眉心,得不到滿足的年輕帝王有些懊惱,但也隻能老實的上榻,將小皇後圈入懷裏。
就在躺下的瞬間,趙澈的太陽穴突然刺痛,但維持時間不長,僅僅一個呼吸之後又恢複如常。
剛才他將鬱棠摟入懷中的畫麵無比的熟悉,就好像曾經發生過一般。
但趙澈是個極為理智之人,他不可能記錯事情,沒有發生便是沒有發生過。
他重生坐起身,重複了擁鬱棠入懷的動作,這一次,那久違的熟悉感卻又沒有那樣強烈了。
趙澈,“……”他到底是怎麽了?
半晌之後,男人才漸漸入睡。
……
趙澈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睡著了,亦或是醒著,耳邊傳來風聲、兵刃相擊的聲音。
畫麵一轉,入眼是殘陽似血的顏色,身邊旌旗獵獵,放眼望去,是數萬人持戈相向的畫麵。
號角聲響徹天際,趙澈發覺自己站在城門之上,俯視眾生。
“報!主上!定南侯之女鬱棠已被困在帝王嶺,隨時可將她捕獲!”
“誰?!”趙澈突然爆喝了一聲。棠兒被困在帝王嶺?他以為自己幻聽了。
在這一聲爆喝中,眼前畫麵開始扭曲變形,趙澈越是想看清眼前畫麵,卻是愈發看不清。
他是誰?
他為什麽會出現那裏?
定南侯他倒是知道是誰,可定南侯之女……?
……
廣寒宮內殿,燭火已經燃到了後半截,光線昏昏暗暗。
鬱棠窩在男人懷裏,正睡的香。
就在這時,趙澈的雙眼突然睜開,是那種毫無預兆的速度,一瞬間睜開的。
男人額頭有薄汗,他很快就反應到了自己在那裏,但方才夢中的場景,令得他一時間未能回過神。
他開始心慌,而且這種心慌久久無法平靜,對未知的強烈渴望,讓趙澈忍不住去猜想。
他一慣對所有事情都了如指掌,故此,無端被莫名其妙的夢境困擾,使得他迫切的想去找到答案。
地宮美人圖、寶藏合葬骨、定南侯之女……
……
夜色已深。
趙澈立在宮宇回廊下,他背著光,眼眸一片沉浸幽暗,開口說話,聲音一如既往的低沉,讓人無法看出他此刻的心境。
即便,他的內心已經翻江倒海。
“去把前朝定南侯的一切卷宗都給朕找來,包括民間野史,事無巨細,有關他的一切都找過來!”
北焱納悶。
皇上的病已經很久沒有發作過了,隻要有皇後在,皇上一切如常。
這次為何突然要翻閱前朝卷宗?
前朝時,天下尚未被瓜分為六國,原本前朝最後一任帝王乃天降之才,可不知為何突然有一年就消失的無影無蹤了,否則天下也不會被當時的諸侯瓜分成了六塊。
“是!皇上,臣這就去辦!”
北焱領命,很快就退下。
……
翌日不用早朝,但這一天,新帝也沒有讓機要大臣入宮議事。
他一人在禦書房,北焱命人抬了一籮筐的卷宗過來。
北焱發現趙澈的麵色異常肅重,他知道趙澈厲害,一目十行,但這樣多的卷宗,也不知要看到幾時,就問,“皇上,是否需要派禮部的人過來?”
趙澈揮手,他沒有抬頭,親自翻閱卷宗,“不必了,退下吧。”
北焱隻好暫且退下。
……
定南侯當初的輔政之地,便是在如今的大梁。
而前朝京都的位置是在現在的北魏境內。
再加之那副美人圖和寶藏的地點,不用去想,趙澈也知定南侯和前朝皇帝之間肯定有聯係。
不對!
確切的說是定南侯之女和前朝皇帝之前有牽扯。
趙澈直接翻閱了定南侯家眷的那本卷宗,在看到“定南侯之女——鬱棠,驚才絕豔、文武雙全,服毒自盡”這句話時,趙澈的呼吸猛然之間收緊。
鬱棠……
定南侯之女也叫鬱棠。
便是之前那地宮內美人圖上的女子。
同樣的相貌便就罷了,就連名字也一樣。
趙澈像是想到了什麽,又立刻叫了北焱進來。
北焱疾步而來,即便是他也看出了皇上不對勁,“皇上?”
趙澈的手撐著額頭,低低道:“去把前朝皇帝的卷宗也給朕拿來。”
北焱不敢多問,當即照辦。
等他將卷宗搬過來時,他還沒來的及離開,就看見趙澈翻開了一本卷宗,他反反複複盯著上麵看,目光像是鎖在了上麵。
人人隻知三百年前的前朝君主是明帝,卻是鮮少有人知道他的名字。
趙澈!
明帝竟然也是這個名字!
趙澈合上卷宗,走出龍案,在殿內來回踱步。
他現在知道的還是太少,那些腦中閃過的畫麵,根本無法組成一個具體的故事,他什麽都不記得,也不知道三百年前到底發生過什麽。
……
接下裏幾日,趙澈總會在夜間聽見某個熟悉的聲音在召喚他。
“這天下是你的。”
“吞並六國,一統華夏。”
“這是你的宿命,你的抱負,你的江山!”
“……”
夜裏猛然驚醒,趙澈將懷中人摟得更緊,仿佛隻有這樣才能填補內心巨大的空洞。
趙澈的眼睛早就適應了黑夜,他盯視著鬱棠,想在記憶中搜尋到什麽,他這人根本就不信神佛,可倘若他和她之間真有前生今世的緣分,那時候到底發生過什麽。
寶藏內的合葬骨,趙澈是親眼所見的。
他一眼就能看出來,那對屍骨的主人死時尚且年輕,可以說是非常年輕。
為什麽那樣早就死了……
趙澈蹙著眉,又是一宿未眠。
……
又是幾個月過去,趙澈每晚都能聽到聲音在召喚他,皆是諸如“一統華夏”、“吞並六國”、“這江山本就是你的”諸如之類的話。
其實,即便沒有夢見這些。
在趙澈原本的計劃之中,他便就打算了成為天下之主。
六國一日不統一,那便一日可能會發生戰亂。
隻有徹底統一了,才能免除國與國之間的紛爭。
而他趙澈,早就野心勃勃,區區大梁,從來都不是他的終極目標。
趙澈的兵力已經準備妥當,加之此前尋到的寶藏,他要吞並六國,也並非是難事。
北燕和北魏,與趙澈皆有交情,趙澈暫時對這兩國按兵不動,而是讓白征率軍直攻北齊。
戰事一經開始,沒有三年兩載是不可能結束。
紅九已經在廣寒宮待膩了。
她即便如今心事重重,但也改不了本質,白征出發後的第二個月,紅九終於熬不住了,“娘娘,我每天閉著眼,睜開眼,心裏全是白征。我隻是想氣氣他來著,可……也不知道怎麽就鬧成這樣了,我現在就要去找他!”
鬱棠溫和一笑。
她的小九已經長大了。
再者,以紅九的武功,也必然能助白征一臂之力,鬱棠當然會首肯,“你去吧,定要小心保全自己。”
紅九即刻就啟程了,鬱棠覺得好笑,白征和紅九都是不會表達的人,不像趙澈那樣臉皮厚。
他二人嘴上說不要,其實很關切彼此。
這陣子紅九吃的零嘴兒,也都是白征瞞著她送過來的呢。
……
落雪紛飛,廣袤的礦原上一片白茫茫的雪景。
大梁和北齊的交界之地,梁軍已經駐紮了兩月之久,戰事一觸即發,早就開打。
白征是伐齊的主帥,他是白墨池親自教出來的,別看著平日裏溫潤如玉的模樣,攻擊性甚強。而且趙澈也有吩咐,讓他速戰速決。
戰事拉長了,受苦的隻會是百姓,白征自然也明白這個道理,作為主帥,前幾次攻齊皆是他親自帶兵前去。
營帳內,白征的唇緊抿,額頭溢出豆大的汗珠,/裸/露/在外的肌理緊繃,沾染薄汗。
“將軍!要拔箭了。”女醫低低道了一聲。
即便身為醫者,她在軍營之中見慣了男子的這副模樣,但此刻給白征治療,還是忍不住臉色微紅。
如斯男兒,又是文韜武略的大將軍,年輕修韌的體魄,仿佛每一寸肌理都蘊含著無盡力量。
白征應了一聲,聲線沙啞,“嗯。”
就在女醫扒箭那一刻,營帳外傳來聲音,“夫人!將軍在療傷,夫人請稍後……”
將士話音未落,紅九已經撩開幔帳衝了進來。
聽聞白征受傷,她真真是一刻都不能忍。
曾經,她都沒有傷過白征,是誰那樣膽大包天,竟敢傷她夫君,她非得扒了對方的皮不可。
不過,紅九更是擔心白征的傷勢,她一定要親眼看看他的狀況方可放心。
可就在踏入幔帳那一瞬,她悲傷哭泣的眼睛裏突然冒出了火苗,隻見她的夫君白晃晃的坐在那裏,上身都是赤/裸著,而他身後站著一個女子。
紅九一瞬間就覺得自己很不妙了。
她以為,白征的身子隻有她見過!
“你、她……你們在做什麽?”這對一個剛剛知曉男女之事的小姑娘,是一個天大的打擊。
白征看著紅九,眼底溢出一抹歡喜和笑意。
但紅九的注意力都在那漂亮的女醫身上,她根本就沒有發現,白征眼中的愉悅。
白楊和白淮衝了進來,二人一看這陣勢,立刻就明白了。
講道理,小嫂子能來,那真的是如虎添翼。
可……眼下狀況有點詭異啊。
白楊咳了兩聲,“小嫂子,這位是木蘭姑娘,乃軍中的女醫,大哥他被北齊將士陷害,無意中了/弓/箭/手一箭,所以才……”
一言至此,白楊很納悶,他解釋什麽?大哥和木蘭姑娘之間清清白白的,又沒有做什麽,他作甚要急著解釋?-_-||
白淮瞥了他一眼,“……”
木蘭上下打量了紅九。
她很是震驚。
這位便就是白將軍的夫人?比她想象中的年輕太多,也好看太多,而且夫人一身火紅色修韌的勁裝,襯的身段纖細有致,高高束起的馬尾,更是英氣不凡。
將軍夫人還是皇上的義妹,也深得皇後娘娘器重。
身份尊貴,容貌倩麗,聽說還是一個高手……
木蘭眼中露出一抹異色,莫名傷懷。
紅九呆呆的看了看木蘭,又看了看白征,她咬著唇,這個月的思念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又看見地上的一堆被鮮血染紅的白紗,她頓時忽略了心頭的酸楚,立刻憤憤然,就像是被人激怒的公雞,馬上就要準備戰鬥了。
“北齊那個狗娘養的東西,竟然傷我夫君,看我不弄死他們!”
說著,轉身邁出了營帳。
眾人一陣呆滯,“……”
是白征先回過神來,他和紅九雖然平時話不多,但這家夥的秉性,他實在是太了解了,白征突然慌了,方才拔箭之時,他都沒有這樣慌亂。
“紅九,你給我站住!”白征用盡力氣喊了一聲,但是毫無作用,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白征,“……”她看著長高了,人也漂亮了,可性子還是如此。
罷了,他還怎麽辦?!
不過,白征憤怒的同時,心頭有些淡淡的甜,腦中冒出“衝冠一怒為夫君”幾個字。
那個人,表麵上凶狠狠,其實還是挺關切他的。
“白楊、白淮,你二人立刻帶上一眾精兵擋住她!若是擋不住……定要護她周全!”白征慍怒。混賬東西,她就是太欠收拾了,她知不知道隻身前去北齊是有多危險!
白楊和白淮領命,二人立刻邁出營帳。
白淮是個心思通透的,“算了,以小嫂子的性子,咱們肯定是擋不住的,帶著兵馬,跟她一塊殺過去吧。”
白楊聳了聳肩。
大家都是兄弟,怎麽大哥的桃花運那樣好啊。
白淮瞥了他,“你這是什麽表情?”
白楊歎氣,“沒什麽,我就是羨慕嫉妒大哥。”
白淮,“……”
……
紅九剛從京都趕過來,幾乎是日夜兼程,但依舊是行動如風,殺伐果決。
白楊和白淮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強能跟上她。
看著紅九氣勢決然的背影,白楊和白淮都很納悶,這樣纖細的小身板,她哪來如此強大的力量?!
“小嫂子,咱們這是要作甚?”白楊問了句。
紅九麵色凝重,她眼中還充斥著肅殺之意,沒有冒冒失失的直接殺去北齊,反而問,“這次是北齊哪位將軍和夫君對陣?”
殺光了北齊不太現實,冤有頭債有主,她報仇也得找對人。
白楊如實道:“是北齊的鐵虎大將軍,據說他家祖代是以打獵為生,為人凶殘,故此才得“鐵虎”這一稱號。原本我軍已經大勝,但對方狡詐,以“議和”之名騙大哥入局,否則大哥又豈會受傷。”
紅九攥緊了手中長劍。
要氣死了!
她都舍不得揍的夫君,竟然被被人給騙了,而且傷了!
不能忍!堅決不能忍!
“好!非常好!我明白了,今晚就偷襲鐵虎軍營,我要用他的頭顱祭奠夫君!”紅九怒氣難掩,就好像是自己的心肝寶貝疙瘩被人傷害了,如此大仇非保不可。
白楊糾正了紅九的措辭,“不是……那個,小嫂子,大哥還沒死呢。”祭奠夫君是甚麽個意思嘛?!
白淮,“……”
……
冬日,夜色很快籠罩大地。
皚皚白雪發出了淡淡的微光,照亮了夜行的人。
一眾人悄無聲息的潛入北齊境地,紅九的眼睛和別人不一樣,夜晚時仿佛能夠發出微微泛綠的光芒,和狼一樣。
“我進主帥營帳之後,你們立刻澆火油燒了他們的糧草。”紅九道。
白楊捏了把汗,看來小嫂子還是有些理智的,“小嫂子放心,有我與白淮斷後,定護你周全。”
紅九行動之前,想到了什麽,突然道了一句,“我不喜歡那個女醫。”
白楊和白淮,“……”
嗯,他們表示理解。畢竟他們大哥如此優秀。
一場廝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開始了。
白楊和白淮當然不可能放任紅九一人去殺鐵虎,吩咐了手下去澆火油燒糧草之後,他二人也很快就跟上。
男子慘叫的聲音響徹當空。
白楊和白淮過來時,眼前什麽都看不清,隻見一道紅色身影一直在閃動,還有鐵虎的哀鳴聲。
等到一切結束,紅九站在原地,手中提著一顆已然看不清麵容的頭顱。
白楊和白淮咽了咽喉嚨。
從這一天起,他二人心中便知,白府最不能得罪之人並非是他們的大哥,而是小嫂子……不,嫂子一點都不小,此刻兄弟二人看著紅九提著滴血的頭顱走出營帳,隻覺這女子無比的高大俊猛。
白楊和白淮看著紅九犀利的眼神,突然無比崇拜。
※※※※※※※※※※※※※※※※※※※※
白楊:嫂子威武!嫂子厲害!
白淮:以後以嫂子馬首是瞻!
白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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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第一更奉上,我這裏下雪了,大夥那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