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糟了! 大哥, 又來了一批蒙麵人!”白楊在白征身後喊了一聲。
白征視野極佳,他掃視了一眼, 再這樣下去根本不是辦法。
在場的幾撥人馬當中, 除卻晉王府的暗衛之外,明家的府軍、陸府的護院, 以及鬱瑾年手裏的人皆根本不是死士的對手。
就在這時,拉著馬車的兩匹駿馬,不知是受了什麽刺激, 突然揚起前蹄,像瘋了一樣,如離/弓/的箭矢般, 飛快朝著前方疾馳而去。
殺手的目的是趙澈, 見馬車往前疾馳,自然不再戀戰, 而是火速追蹤。
與此同時, 麒麟衛、明家府軍、陸府護院,以及鬱瑾年的人也都先後追了上去。
方才馬車劇烈晃動, 鬱棠身子一穩, 直接朝著趙澈的胸口栽了過去。
麵對送上門的溫香軟玉, 趙澈當然不會拒絕, 鬱棠結結實實的落入他懷中時,趙澈低頭, 一臉嚴肅, “棠姑娘, 今夜雖是不太平,你這般投懷送抱是不是太不矜持了?”
馬車劇烈的顛簸,鬱棠根本無法自己坐穩,她雙手揪著趙澈的衣襟,總覺得趙澈方才是故意挑/逗/她,可又見對方臉色凝肅,葳蕤的五官格外立挺深邃,無半分玩笑之意,鬱棠又無法與他爭執,隻好道:“是我孟/浪了,還望王爺莫怪。”
趙澈應了一聲,示意自己並不怪她。
過了半晌,馬車根本沒有停下來的趨勢,鬱棠有些急了,她仍舊抓著趙澈的衣襟,他身段高大,她整個人仿佛是趙澈圈在了懷中。
鬱棠不喜歡這樣“她在下,趙澈在上”的姿勢。
即便是這個時候,趙澈身上的氣息和他天生的威壓也是無處不在。
兩人對視,鬱棠看著對方的眼睛,問道:“王爺,外麵到底是怎麽回事?幾時……幾時能結束?”
趙澈沒有騙她,實話實說,“有人要殺本王,不過陸一鳴也來了,你如果想跟陸一鳴走,本王可以想法辦法護你離開。”
對付聰明的女子,有時候坦誠比謊言來的有效果。
趙澈像是吃定了鬱棠不會跟陸一鳴走,又問,“棠姑娘,你想好了麽?若是你非要跟著本王,以後就沒有回頭路了。”
鬱棠:“……”
晉王的意思是她理解的那個意思麽?
……
同一時間,白征和陸一鳴等人眼睜睜的看著馬車駛入一片荒蕪,紛紛著急了起來。
要知道,再往前一段就要挨近山崖,若是還不能搶在殺手之前製止馬車,後果不堪設想。
白征和陸一鳴有過交集,他當即喊道:“陸大人,你我分開兩路,需得速速控製馬車才行!”
陸一鳴點頭,一手握緊韁繩,夾/緊的馬腹,朝著馬車的方向奔去。
紅九手中不知從哪裏得到了一條馬鞭,眼看著馬車就要狂奔下去,他揚起馬鞭,朝著馬頭套了過去,奈何晉王府的馬車是由兩匹駿馬拉著,紅九僅僅控製了一匹,根本不足以製止馬車。
這時,趙澈往外探了一眼,濃鬱的眉心蹙的更深了,他一手圈住了鬱棠腰肢,將她身上的重量都集聚在他的一臂之上,以方便他隨時操/控二人的安危。
鬱棠的手緊緊揪著趙澈的前襟,加之此刻又被趙澈圈在懷裏,從別人的角度去看,隻會覺得他二人是緊緊相擁的姿勢。
“啪-”的一聲,車轅斷裂的聲音響起。
隨即,鬱棠就聽見趙澈低沉醇厚的聲音從頭頂傳來,“隻能棄車了,棠姑娘抱緊了!”
生死關頭,自當不拘小節。
鬱棠的身子緊挨著趙澈的,她其實想不明白,趙澈為何在這個關鍵時候還要帶上她。
如果他一人離開,生還的機會定然更大。
她自幼是孤兒,從小就以為自己是被親生父母所棄,如今將軍府棄了她,陸一鳴也棄了她,趙澈卻沒有……
馬車車壁裂開,趙澈抱著鬱棠,縱身一躍跳下了馬車。
方才車速過快,二人落地後,連續在地上滾了幾圈。
鬱棠隻覺一陣天翻地轉,她從未經曆過這樣刺激的事,也不知道是不是死過一次的緣故,她竟然毫無畏懼。
整個過程不過才幾個呼吸的時間,最後停下時,鬱棠被趙澈壓在了身下,而她的後背枕著趙澈的臂膀,因此她並沒有摔到。
月華如練,朵朵白雪自二人身側落下。
趙澈和鬱棠對視,他無意中窺聽到她內心的驚慌怎……怎麽能這樣抱?
男人也不知道是被什麽取悅了,哼笑了一聲,“本王壓了棠姑娘,還望棠姑娘莫怪,你我今夜就算是扯平了。”
鬱棠:“……”
目標終於露麵,一眾殺手一看見趙澈,紛紛殺了過去。
殺了晉王,賞銀萬兩,這輩子再也不用當殺手,即便金盆洗手,享受無邊富貴。
所以,殺手們鬥誌昂揚。
這時,趙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鬱棠抱了起來,他的手放在腰間,“嗖——”的一聲,拔出了一把軟劍出來,另一手圈著鬱棠的腰。
紅九殺入重圍時,趙澈和鬱棠已經被殺手團團包圍。
即便趙澈武功高強,也是雙拳難敵四手,他的動作太快,鬱棠隻覺一陣眼花繚亂,她的身/子完全不受控製的被趙澈掌/控。
殺手遲遲攻不下趙澈,便又想出了法子,開始攻擊鬱棠。
趙澈防備之餘,還要護著她,形勢更是嚴峻。
紅九看出了殺手的動機,氣的上蹦下跳,“欺負一個姑娘,你們算什麽男人?有種的跟老子單挑!”
傻子才會跟一個瘋子單挑!
殺手有意避開紅九,紛紛朝著趙澈和鬱棠攻擊。
這時,陸一鳴和白征等人也已經趕來,奈何殺手的包圍圈太緊,一時間根本無法衝進重圍。
陸一鳴一眼就看見了被殺手圍困的鬱棠,他提著滴血的長劍,隔著紛紛落雪,朝著她衝了過去,身後是陸府護院的叫喊聲,“大人!大人萬萬不可!”
陸一鳴的體力已經撐到了極限。
他眸中充血,皚皚落雪擋住了他的視線,一慣的理智已經消散的差不多了,他現在隻知道一件事——帶走鬱棠。
否則,這次如果錯過,好像再也沒有機會了。
白征、明遠博、鬱瑾年也帶著人殺了過去。
此時的殺手頭子觀測了一遍戰況,又開始焦慮頭疼,他們的人馬雖是緊追晉王,但身後也照樣有幾撥人馬拚命追趕。
可能……今天真的不適合刺殺?
下次出門一定要看黃曆!
事情已經發生,開弓之箭,再無回旋餘地,隻能硬著頭皮繼續殺。
趙澈一邊防備,一邊後退,他帶著鬱棠,根本無法施展武功。
換言之,鬱棠的命與他的命同樣重要。
若是沒了鬱棠,單單是頭疾,也會遲早要了他的命。
……
白征隻見陸一鳴不要命的往前衝,他是朝廷命官,麒麟衛自然是不能見死不救,遂一路相護。
白征很納悶。
坊間傳言陸一鳴即將休妻重娶,可他這般在意鬱棠又不像是裝出來的。
既是在意,又何必那樣對待她?!
白征跟隨陸一鳴身後,一路殺了過去。
此時,趙澈已經退到了懸崖邊上,這座懸崖雖然不高,但普通人摔下去,也是非死即傷,何況眼下正是天寒地凍的時候,在外待一宿,別說是保命了,活活凍死都有可能。
“鬱棠!過來!到我這邊來!”
陸一鳴衝進殺手重圍,他高聲喚道,嗓音有些沙啞。
他伸出手,好幾次離著鬱棠僅此一丈的距離,隻要他能碰到鬱棠的手,哪怕一抹衣角,他也能將人拉過來。
鬱棠看著他,此刻她眸色無波,四周的喧囂聲此起彼伏,她張嘴,用了口型告訴他,“再見了,路一鳴。”
從今往後,不管前世如何,也不管將來怎樣,她終於要徹底放開他了。
陸一鳴……
她年少時候的光;
她一直以來的念想;
她上輩子等了半世的人;
再見了!
四野昏暗,可陸一鳴看的真切,看懂了她僅用了嘴型說出的每一個字。
她說“再見了,陸一鳴。”
可他從未打算過再見。
陸一鳴自認從頭到尾,他都沒得選擇,但他並不會因為鬱卿蘭的回來,而拋棄鬱棠,可一樁樁事情發生之後,事態不知不覺就發展到了這一步。
陸一鳴喉結滾動,他再一次伸手,那個如四月清風,枝頭朗月的男子,聲線帶著哭腔,喊道:“鬱棠,你過來!你快過來!”
他這二十幾年有太多的無奈,但從未像這一刻這般,無奈的讓他近乎奔潰。
到了這一刻,陸一鳴發現,這個世上很多事情都可以用陰謀陽謀去算計,但獨獨“人心”最是教人無法參透。
鬱棠曾經那樣的喜歡他,會因他的一個眼神,或者一句話,而歡喜之至。
她的喜歡既純粹又熱烈,陸一鳴以為,這份喜歡永遠不會消散。
可事實上,在他還沒有意識到之前,鬱棠就突然轉身離開,她的目光不再凝視著他,也不再將他當做是一道光。
兩人遙遙相望,鬱棠看了一眼陸一鳴被殺手刺破的臂膀,朝著他搖了搖頭。
既是決裂,那就要決裂的徹徹底底。
此時陸一鳴真的開始怕了,“鬱棠!”
他又喊了一聲。
殺手的包圍圈愈發緊了起來,而與此同時,外圍又有一隊人馬朝著這般趕來,這些人騎著馬,手握/弓/箭,一應皆是黑紗蒙麵,為首之人正是穿著鬥篷的男子,他抬起手,往前一揮,低喝道:“弓/箭/手/準備,聽我口令,立即殺無赦!”
隨著鬥篷男子話音剛落,正在與趙澈對峙的殺手們瞬間懵了。
難道主子是寧可錯殺自己人,也要殺了晉王?!
此時,無數根箭矢如疾雨般射/了過來。
趙澈的一條臂膀圈著鬱棠,另一隻手舞動長劍,見情形不妙,他突然側頭問鬱棠,“棠姑娘可信本王?”
鬱棠明白他是什麽意思,又看了看身後的懸崖,她知道下麵灌木叢生,掉下去未必會死,相反的,留在這裏才是危險。
鬱棠點頭。
趙澈稍稍勾唇,笑意妖異邪魅。
此時,白征、明遠博,以及鬱瑾年尚未殺過來,就那樣眼睜睜看著趙澈抱著鬱棠,二人朝著懸崖下麵縱身一躍跳了下去。
目標突然消失,鬥篷男子揮手,讓/弓/箭/手停止進攻。
男子似乎根本不信趙澈會那麽容易就死。
他甚至直接篤定了趙澈根本不會死,隨即命令道:“都給我跳下去!繼續追!”
眾殺手,“……”
挨近懸崖的殺手們麵麵相覷,留在這裏會被麒麟衛等人殺死,若是僥幸沒死,被活捉的下場更慘。
領頭的蒙麵人似乎瞬間明白了什麽,也縱身一躍跳了下去。
見頭兒這般信心十足,跳崖的動作果斷利索,被麒麟衛包圍的殺手們也放鬆了警惕,陸陸續續跳下懸崖。
這時,紅九和白征先後趕到了懸崖邊上。
明遠博和鬱瑾年亦然。
明遠博往身後看了一眼,擰眉道:“那幫人已經撤退,他們到底是什麽人?”
說話間,明遠博往懸崖邊看了一眼,捫心自問,他親眼看著趙澈抱著鬱棠跳下去,心裏竟然稍稍鬆了口氣,似乎篤定了隻要有趙澈在,鬱棠便不會有事。
白征和明遠博對視,搖了搖頭,表示他也不能確定殺手究竟是誰的人。
換言之,即便知道了,他也不可能就這樣說出口。
此事事關重大,他還需得和義父商榷一番。
紅九急的毛毛躁躁的,他有些俱黑……懸崖下方伸手不見五指,也不曉得王爺和棠姑娘如何了?
陸一鳴單膝跪在懸崖邊,手中的長劍抵在地上支撐著他的身體。
四野無風,唯有棉絮般的落雪漸漸飄落。
鬱棠明明沒有發出聲音說“再見了,陸一鳴”這六個字,可他腦子裏卻不斷的重複著鬱棠的聲音。
“再見了,陸一鳴……”
如鍾磬聲,聲聲撞入他的耳膜,好不刺痛。
“再見了,陸一鳴……”
“再見了,陸一鳴……”
“……”
如此反複,震的他耳中嗡鳴。
鬱瑾年失了理智,他自幼不被陸氏寵愛,自從鬱棠來了將軍府,才有人關心他,懂他的喜好。
如果不是陸一鳴,鬱棠不會這般下場。
鬱瑾年上前,揪住了陸一鳴的衣領,將他提了起來,“陸一鳴!你看看你幹的好事!如果不是你們,阿姐豈會這般下場?!跳下去的人應該是你,而不是她!你還假惺惺的待在這裏做什麽?你倘若真的關心阿姐,你倒是跳下去啊!”
“你跳啊!”
鬱瑾年歇斯底裏。
陸一鳴怔然,陸家護院上前勸架,“還請小舅爺冷靜!”
鬱瑾年才不想給陸一鳴當小舅子,“老子不是你們陸家的小舅爺! ”
陸一鳴跪在原地,看著落雪從他眼前飄落,他想起了前些年科舉考試,案牘勞形時,鬱棠親手給他縫製的護膝,還有披風,她原本根本不會做針線,後來卻練就了好手藝。
但陸一鳴知道,她那些年到底吃了多少苦。
她從來不會說出口,但陸一鳴將她的一切艱辛和努力都看在眼裏。
她……
一直是個隻會做不會說的人。
鬱瑾年見他失神,冷冷的嘲諷,“陸一鳴,你豈會跟著我阿姐跳下去?你哪裏會舍得你的大好前程?我阿姐沒了,你是不是還打算娶我另一個姐姐?!”
陸一鳴無言反駁。
他的確不能死。
他肩上扛著二房,扛著陸家,扛著男人的抱負和野心。
可是鬱棠……
看著鬱棠在自己眼前消失,陸一鳴覺得自己的心真的痛了。
此時,白征和明遠博雖然還算理智,但皆已經焦慮的不行。
紅九再也不想等下去,拉著白征的衣角,問他,“喂!你跳麽?你跳我也跳!”
白征:“……”
他才不想與這廝一起跳下去!
白征無視紅九,生怕被他盯上,兩人又要打上了無數個回合。
白征對明遠博道:“明世子,事不宜遲,你我兵分兩路,速速下去找人,若是耽擱時間長了,隻怕情況不妙。”
明遠博也是同樣的想法,速速點頭,“嗯,好!”
剛走出幾步,明遠博叫住了白征,終於說出了自己內心的疑惑,“白大人今夜是衝著晉王而來?還是鬱棠?”
二人個頭相當,一個是令人聞風喪膽的麒麟衛二把手,另一個是大梁帝都數一數二的青年才俊,卻是同一時間,出現在同一場和。
彼此好奇也是常事。
白征眉目溫雅,他其實相貌突出,若是撇開他的身份不看,還以為是麋鹿書院裏的學子。
白征反問,“那明世子呢?你因何而來?又因誰而來?”
※※※※※※※※※※※※※※※※※※※※
白征:我和糖糖還有未了的緣分,畢竟一起要過飯,你們是不會懂的。
明遠博:不,我和糖糖之間的紐帶,是你們任何人都無法取代的!哼~(驕傲臉)
陸一鳴:我還是糖糖法律上的夫君!
趙澈:樓上幾位,幾世情緣了解一下!跟本王比,你們都弱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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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們,動動小手,評論走起來撒~看我楚楚可憐的小眼神→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