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本王的人, 本王必定會護著!那麽,陸大人, 你的人, 你護過麽?”


  這話令得原本情緒不佳的陸一鳴驀然一怔,麵如死灰。


  趙澈今日就是衝著鬱棠來的, 他的言下之意,便是在向陸一鳴宣示,鬱棠是他的人, 所以他才百般護著。


  而身為鬱棠夫君的陸一鳴,似乎在這一方麵遠遠不及他。


  “你的人, 你護過麽?”這句話像是帶著回音,反複不斷的衝擊著陸一鳴的耳膜。


  陸一鳴能從一個不受寵的陸家三少爺,走到今時今日的地位,靠的不僅是他的才學,還有他強大的自律和冷靜。


  他不是一個始亂終棄的多情/種。


  當初答應娶鬱棠,一來是為了陸家二房的地位, 二來他也覺得鬱棠很合適。


  婚事定下之後,他似乎將一切都視作理所當然,鬱棠是他的人,就跟與他站在一條線上, 他要護著鬱卿蘭, 下意識的認為, 鬱棠也應當支持理解他。


  可鬱棠呢?


  他護過她麽?

  陸一鳴像是被什麽鋒利的東西直接戳在了心頭上, 腦中出現一陣突如其來的嗡鳴。


  對上趙澈挑釁的目光, 還有他近乎是宣誓主權的語氣,陸一鳴艱難的找回了自己的思路。


  他道:“我的妻,我自然會護,就不勞王爺操心了!”


  趙澈冷笑了一聲,“此案本王一定會繼續跟進,還請李大人秉公辦理,孰對孰錯,盡早審出結果!”


  李忠表麵給人一種溫吞之感,看似無害,實則也是人精。


  忙道:“結合案發現場以及屍首傷口來看,鬱大千金的口供的確存疑,至於棠姑娘所言,恰與案情推演過程一致,眼下隻要查明凶器來源,此案便可結了。”


  李忠的話,給了鬱長東致命一擊。


  他的嬌嬌女兒怎會殺人?


  更可怕的是,如果這件事屬實,那麽殺人嫁禍給鬱棠這件事當真令人發指。


  鬱長東憂慮重重,女兒走丟這些年,他對她知之甚少,在他心裏,鬱卿蘭還是那個梳著丫髻的小粉團,她那樣乖巧可人,怎可能會殺人?


  礙於案子沒有人證,兩位嫌疑人又是各執一詞,故此,刑部一時間並不能定罪,並於三日後重新審理。


  ……


  鬱長東不知自己是如何走出了刑部衙門,那個曾在戰場叱吒一方的大將軍,此時背影蕭索。


  他叫住了陸一鳴,“一鳴,我有話與你說。”


  陸一鳴點頭,目光看向了正要驅馬離開的趙澈。


  趙澈也看了過來,兩人的視線交織,趙澈本打算離開,但被陸一鳴這樣敵意的看著,他又下了馬,“本王險些忘了去探望一下棠姑娘,陸大人不必等本王,你大可先行一步。”


  趙澈唇角勾起一抹冷笑,之後轉身再一次邁入刑部大門。


  他當然不會告訴陸一鳴,他何止是去看鬱棠,靠近她治病才是他的目的。


  紅九緊跟其後,走了幾步,突然轉頭對著陸一鳴道了一句,“陸大人,你不珍之、惜之的人,自有人在意!哼~”


  紅九邁著六親不認的步伐,連忙跟在趙澈身後。


  陸一鳴攥緊了拳頭,欲要和趙澈理會,可他縱使站在鬱棠夫君的位置上,也似乎沒臉和趙澈爭執。


  趙澈和鬱棠毫無瓜葛,尚且可以為了她奔波。


  可他這個夫君呢?


  他又做了些什麽?

  為什麽事情會變成這樣?!

  一個是自己從小護著的表妹,另一個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無論是誰,都不是他想放棄的。


  這廂,鬱長東也是愁容滿麵,“一鳴,你當真不知,棠兒和晉王之間曾有任何瓜葛?”


  陸一鳴的臉色難看至極,別的男人去探望他的妻,而他這個做夫君的卻無法阻擋,他搖頭,嗓音喑啞,“我已命人查過,鬱棠和晉王此前根本不曾見過,唯一的交集便是血靈芝……”


  “血靈芝”三個字似乎刺激到了鬱長東和陸一鳴。


  二人皆麵色微僵。


  鬱長東又說,“晉王前陣子接二連三盜取血靈芝,難道就是為了棠兒?”


  但凡有點腦子也能猜出,晉王竊取血靈芝的目的,便是為了讓鬱棠欠他人情。


  饒是沉穩如陸一鳴,此刻的心也亂了。


  他蹙著眉,“此事一結束,我便再去尋一枚血靈芝,徹底還了晉王的人情。”


  鬱長東點頭,心裏宛若壓著一塊巨石,隱約之中,總覺得有什麽事要發生。


  ……


  趙澈來到牢房時,鬱卿蘭猛然一驚,她眨著水汪汪的大眼,站在牢房內看著他。


  儼然一副“你是誰、你要做什麽、我很害怕且無辜”的表情。


  趙澈駐足,他此前沒有見過鬱卿蘭,今日一見,的確是發現棠姑娘和她有幾分相似,不過還是棠姑娘更好看些。


  顯然,趙澈一眼便覺得棠姑娘更養眼,那樣驚豔超群的女子,才值得男子爭先追逐。


  趙澈蹙眉,實在想不明白,像鬱卿蘭這樣,似乎還沒長開的模樣,怎就那般討人喜歡?連陸一鳴也不能免俗。


  趙澈識人無數,麵前此女倒是個特殊,怎麽看都是個純潔無害的女子。


  趙澈屏氣凝神,就聽見鬱卿蘭的心聲他就是趙澈了吧?果真是個出列拔萃的男子,若是他也喜歡我,那該多好。


  趙澈唇角一抽,心道:迂腐愚昧,不及棠姑娘。


  鬱卿蘭看著男人,內心忍不住一番腹誹。


  這樣的男子,憑什麽是鬱棠的?

  他們之間曾有過幾世情緣,那又怎樣?我想要的,隻能是我的。


  他這般盯著我看,莫不是已經喜歡上我了?

  聽到這裏,趙澈強行掐斷了自己的偷窺行徑。


  他眼中閃過一絲疑惑,與此同時,鼻孔溢出一抹溫熱出來,他似乎已經習以為常,從袖中取了帕子擦拭幹淨,之後抬步繼續往前走,無半分停留。


  鬱卿蘭:“……”怎麽會這樣?趙澈這是什麽意思?

  他怎會流鼻血?


  另一邊,鬱棠看見趙澈站在牢房外,她稍稍詫異。


  趙澈身份尊貴,即便他行徑古怪,也不會踏足地牢這種晦氣的地方。


  目光掃到男人手中帶血的帕子,她稍稍一怔,與趙澈對視。


  此時的趙澈,還在回味著方才窺聽到的話。


  他和鬱棠之間有幾世情緣?

  鬱長東的那個女兒怕不是神棍吧?!

  此刻,隻見少女神色清冷,絕豔的五官讓她本身的氣質看上去有些高冷,像高山之巔的雪蓮,讓人不敢高攀。


  “本王來了。”趙澈冷不丁說了一句。


  鬱棠這才反應過來,起身朝著他福了福,“小女子給王爺請安,今日恐怕無法給王爺謄抄經書了。”


  他也可不能半夜再擄走她了!


  趙澈就站在牢房外,鬱棠離著他約莫三丈之遠。


  這樣的距離讓趙澈不喜。


  “棠姑娘就不能靠近些說話?”趙澈沒來由的道了一句,神色認真。


  鬱棠覺得不可思議。


  堂堂晉王,如何能這般孟浪?!

  奈何鬱棠這個節骨眼下不能與趙澈決裂。


  她知道,趙澈需要她。


  如此一來,即便鬱卿蘭等人想要汙蔑迫害她,也沒有那麽簡單。


  到了如今,清高是沒有任何用處的,能活下去才是關鍵。


  鬱棠朝著趙澈走了過去,她發現趙澈喜歡靠近她,即便是謄抄經書時,他也全程坐在她對麵。


  隨著鬱棠的靠近,趙澈腦中嗡鳴之聲消散大半。


  此時,鬱棠隻見男人淡淡舒了口氣,似乎很享受……


  兩人一挨近,鬱棠便問:“王爺找我有事?”


  趙澈很直接,“一日不見,本王有些念你了。”男人的神色依舊無比認真。


  鬱棠:“……”


  她這些年一直致力於當一個名門閨秀,自是受不住趙澈這樣的輕浮,好在麵上鎮定,道:“小女子如今身陷囹圄,恐還會背負人命,王爺就不擔心被我牽連?”


  趙澈輕笑,“本王相信棠姑娘不會殺人。”


  鬱棠不知道自己此刻是怎樣的感受。


  那個養了她八年的父親不信她,她所嫁的夫君也不信她,可偏生才認識不久的趙澈,卻說信她。


  人與人之間的緣分,甚是奇妙。


  鬱棠淡淡一笑,“多謝王爺。”


  此言一出,兩人似乎再也無話可說。


  鬱棠以為趙澈理應離開了,可他卻站在那裏,毫不動彈。


  鬱棠:“……”


  若非是她足夠理智,當真會以為趙澈看上她了。


  鬱棠:“王爺還有其他事?”


  趙澈噎住,他近日時常被一股不知名的魔音所擾,挨近鬱棠才能緩解頭疾,如今人被關押在刑部,他當然不便半夜劫獄,所以此刻能留多久是多久。


  趙澈露出慈父般的溫柔,“棠姑娘可否將今日案發經過,細細說於本王聽?”


  鬱卿蘭就在隔壁,鬱棠思量了一下,還是原原本本的說了一遍,她以為趙澈是想幫她,所以才打探案發經過。


  可她事無巨細的說了一通後,男人若有所思,又道:“棠姑娘再重複一遍,本王再想想看,有沒有忽略的細節。”


  鬱棠:“……”


  想來趙澈辦事細致謹慎,想要打探清楚,也是正常。


  於是,鬱棠再一次敘說了一遍。


  這一次比上回更加詳細。


  她見趙澈似乎陷入沉思,問道:“王爺是不是察覺到了什麽?”


  趙澈輕嗯了一聲,“棠姑娘,若不……你再跟本王說說今日案發細節。”


  鬱棠:“……”


  她說的還不夠詳細?!

  約莫半個時辰之後,鬱棠有些口幹舌燥,趙澈這才鄭重向她保證,“本王已經將棠姑娘所說的一切記在心上,棠姑娘放心,有本王在,不會有人嫁禍給你。”


  鬱棠到了這一刻才察覺,她誤會了趙澈。


  她原以為趙澈是個冷心無情之人,今日卻是為了她的案子,這樣花費心神,耐心的聽她說了半個時辰。


  她自己都已經有些難以承受了,可趙澈卻是聽的尤為心細。


  枉她此前,將趙澈想成了卑鄙小人了。


  “鬱棠多謝王爺,若是此番脫困,我定當好生報答……”這話一說出口,鬱棠有些後悔。


  卻見趙澈笑了,“好,本王等著。”


  鬱棠:“……”


  趙澈離開時,又留意了一眼鬱卿蘭,她還是那副可憐無辜的樣子,縮在牢房的角落,時不時用了錦帕搵淚。


  趙澈走出牢房後,第一件事就是吩咐了最為冷靜自持的北焱,“去徹查將軍府的千金到底是怎麽回事?!她幾時丟走,丟走之後又遇見了誰,期間又發生了什麽,皆事無巨細稟報!”


  北焱很少見到自家王爺這般神色凝重,忙應下,“是!王爺!”


  ……


  兩日後,鬱長東正與陸一鳴說事,一心腹男子疾步上前,道:“將軍!”


  他喚了一聲,又抬眸看了一眼陸一鳴。


  鬱長東明白了男子的意思,他頷首道:“你但說無妨。”


  男子這才放心道:“卑職多方打探,今晨剛剛得到消息,麒麟衛白征一直在暗中搜羅大小姐那樁案子的證據,據說已經找到了兩日前路經粥鋪的百姓,種種證據都對大小姐不利!”


  鬱長東擔心了兩日的事情終於發生了。


  他棄了手中棋子,無力的揮了揮手,讓男子退下。


  等到屋內再無其他人,鬱長東對上陸一鳴同樣複雜的目光,道:“一鳴,眼下該如何是好?卿蘭她怎麽會那樣糊塗!她自己不想嫁給馮川,也不能殺人嫁禍啊!而且……麒麟衛怎會關注這個案子?”


  到了這一刻,鬱長東和陸一鳴即便再怎麽信任鬱卿蘭,但也已經看出了事實真相。


  陸一鳴也不知在想什麽,腦中浮現出鬱棠那張淡漠疏離的臉,她似乎斷定自己根本不信任她。


  “一鳴?”鬱長東見陸一鳴失神,又喚了一聲。


  陸一鳴眉心緊蹙,因著幾日未曾合眼,此刻眼中布滿血絲,“姑父,你方才說什麽?”


  鬱長東沉吟了一聲,“若是證據確鑿,卿蘭可就是死罪啊!”


  陸一鳴呼吸一滯,喑啞道:“實在不行,就暗中救下表妹,讓她隱姓埋名,過陣子等事態平息,再接她回來。”


  這是陸一鳴能想到的最好的法子,似乎也是唯一的法子。


  殺人償命,天經地義。


  鬱長東看著他,突然摁住了陸一鳴的肩頭,“卿蘭不能再送走了!”


  陸一鳴眉心一跳,“姑父,你的意思是?”


  這時,書房門突然被人推開,鬱夫人陸氏走了進來,隨後又將房門關上。


  陸氏眼眶赤紅,走到陸一鳴跟前,竟朝著他跪下,“一鳴,這次就算是姑母求你了。”


  陸一鳴似乎很害怕陸氏接下來要說出口的話,“姑母,你快些起來!”


  陸氏不聽,又說:“卿蘭自幼身子骨羸弱,又在外流落那麽些年,她不能再出事了啊。鬱棠再這麽說,她如今有你了,這次先保了卿蘭,再想法子救鬱棠出來,到時候給她換個身份,不是又能養尊處優的待在你身邊了麽?一鳴,姑姑從未求過你什麽事,陸家二房和長房相爭那些年,姑姑可是幫了你大忙的,你總不能看著卿蘭去死吧!這是你和鬱棠欠了她的,也是你們欠了鬱家的!”


  陸一鳴坐在那裏,一動也沒動。


  陸氏見他失神,接著道:“你是鬱棠最親近之人,隻要你指認鬱棠嫉恨卿蘭,所以才失手誤殺了馮川,刑部一定會采納的!屆時再尋了機會將鬱棠接出去,不會有人發現她被掉包的。等個一年半載,再給她重新按個身份,一切不就擺平了麽?一鳴,卿蘭真的不能再送出去了,你已經負了她,這次就算是償還她,你就答應吧!”


  陸一鳴依舊沒說話,他看向了鬱長東,而鬱長東卻又移開目光,兀自傷神去了。


  他站起身,胸口的悶痛使得呼吸變得急促:“這是最後一次,日後我再也不虧欠表妹的!至於鬱棠……我與她的婚事依舊作數,不管是誰都更改不得!”


  陸一鳴不知道自己是如何離開了將軍府。


  他記得陸氏方才又以死相逼,可他說不出一句話來,就連張嘴發聲都變得困難。


  陸府的小廝見他出來,那個豐神俊朗的陸三郎,今日不知怎的,像是失了魂一樣,步履闌珊。


  “大人,眼下可要回府?”小廝問。


  陸一鳴站在巷子口吹著冷風,什麽家國天下、男兒抱負,到了這一刻,突然之間好像成了負擔。


  陸一鳴徑直往前走,小廝喚了數聲,也沒能叫住他。


  ……


  次日,刑部李忠親自審理案件。


  趙澈、鬱長東和陸一鳴皆在場。


  原本麒麟衛已經在暗中排查了路經“棠記粥鋪”的百姓。


  但因著時間倉促,尚未找到人證。


  與此同時,麒麟衛辦事也不會放在明麵上,鬱長東和陸一鳴之所以知道消息,也是一早就指派了線人在暗中盯梢。


  此時,鬱棠和鬱卿蘭雙雙跪地,二人一豔一乖,眉目之間看上去有幾分相似。


  李忠知道趙澈一心護著鬱棠,加之如今雖無實質證據,卻足以證明鬱棠是無辜的。故此,李忠毫不放過表忠心的機會,他坐在中堂上首,直接略過經手此案的官員,咳了一聲,道:“此案雖無人證,但經仵作驗屍,加之對兩位嫌疑人的身段比對,本官大致可斷定,殺馮川之人,應是……”


  “李大人!我有話要說!”鬱長□□然打斷了李忠的話。


  鬱長東站起身,反複看了幾眼跪地的一雙女兒,兩個都保幾乎是沒有可能了。


  如今隻能委屈其中一個。


  鬱長東喉結滾動,再也沒去看鬱棠,他道:“我這兩個女兒,一個是親生骨血,另一個是養女,想必此事全京城皆知。自我女兒歸來,鬱棠便與她不和,早就嫉恨已久,更是一口咬定陸一鳴還惦記著卿蘭,她因愛成恨,真正的要殺的人是卿蘭,誰知卻誤殺了馮川,此事陸一鳴可以作證!”


  鬱長東是大梁鎮國大將軍,他說話的分量可想而知。


  李忠頓時陷入難題。


  而這時,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陸一鳴。


  陸一鳴與鬱棠對視,隻見她挺直了腰杆跪在那裏,就那樣靜靜的等著他說話。


  陸一鳴咽了咽喉嚨,他方才好像做了一個漫長的夢境。


  在夢裏,他和鬱棠自相識開始的一切都回放了一遍,他這次明白,這些年之中,他無論走到哪裏,又走到了什麽位置,身後總有一位姑娘默默的看著他。


  他連中三元時,她臉上的無盡歡喜,還有連續數月不睡,親手給他雕刻出來的貔貅玉墜……


  他記得接過玉墜時,看見她滿手的水泡。


  可她從不會輕易哭,她呈現給他的一麵,從來都是眉眼如畫,笑靨如花。


  這一切都是真實存在過。


  如今卻是昨日舊夢,那樣遙不可及。


  李忠見陸一鳴毫無反應,問道:“陸大人?此事是否當真?陸大人當真能作證?”


  陸一鳴依舊沒有反應,他似乎根本就沒聽見。


  “陸一鳴!”鬱長東紅著眼,再一次提醒。


  這時,陸一鳴站起身,按著原先準備好的說辭,他盯著鬱棠的眉目,啞聲道:“鬱棠因我心係表妹,一直對表妹懷恨在心,她那日的確是要殺表妹,但因馮川出手相救,才導致被她誤殺。”


  短短幾句話,陸一鳴不知道自己花了多大的力氣說完,他全程盯著鬱棠看,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麽。


  隻見鬱棠忽的唇角一勾,她笑了。


  這笑意充斥著嘲諷,繼而又是一陣低低的笑聲傳出。


  此時,她身側的鬱卿蘭隻是眨了眨水潤的大眼,仿佛她與這樁事毫無幹係似的。


  趙澈的臉極為陰沉。


  三日未曾抱過“解藥”的晉王殿下,此刻眸中蘊含殺意。


  一個是大將軍,另一個是朝廷命官,他二人即便作偽證,衙門也不可能不采納。


  他的棠姑娘,怎的這般命苦?


  趙澈這時道:“鬱將軍、陸大人,你二人可敢保證,今日所言,句句屬實?本王最是看不慣恃強淩弱,若是讓本王查出實情,本王一定會為棠姑娘主持公道!”


  李忠:“……”


  王爺竟然最討厭恃強淩弱?


  這不是他自己一直以來所做的事麽?


  鬱長東沉著臉,似乎不想搭理趙澈。


  陸一鳴也仿佛沒有聽見趙澈的話,他一直看著鬱棠,鬱棠也看著他,二人之間仿佛有條無形的繩索,將他二人緊緊拉住。


  中堂內安靜了半晌。


  是鬱棠打破了沉寂。


  她並沒有因為可能會背上人命而慌亂,反而淡定從容,如水的眸子一片平靜,似過盡千帆之後,眼中再無凡塵事的一派卓然。


  “鬱將軍、陸大人,你二人今日所言,我鬱棠概不承認,也俱不認罪,我就不信衙門能屈打成招。”


  少女的聲音在中堂響起,聲音細柔,很是好聽,但與此同時,也透著幾絲高冷。


  她又道:“我鬱棠今日發誓,如果這次難逃一劫,我做鬼也不會放過鬱卿蘭。但如果這次僥幸逃過,我便與將軍府劃清一切幹係,再不虧欠將軍府任何情義。也與陸大人徹底和離,從此兩生歡喜,再無瓜葛!”


  鬱棠的話擲地有聲,猶如平地驚雷一般炸的鬱長東和陸一鳴一陣心慌。


  按著他二人原本的打算,若是鬱卿蘭蓄意殺人栽贓,那必定是死罪。


  可如若是鬱棠誤殺了馮川,大約是流放的罪名,到時候再尋了機會將她救出來,重新按一個身份,她依舊可以安然存活於世。


  鬱棠此刻的決絕,讓鬱長東和陸一鳴徹底啞然。


  而另一邊,趙澈就喜歡這樣的棠姑娘,不愧是他的“解藥”,行事格調也有他的風範。


  趙澈第一次欣賞一個女子,還是一個十五歲的小姑娘,他雙手合在一起,拍了幾下,“好!棠姑娘,本王信你!”


  李忠、其他在場官員,“……”


  晉王也用不著這般高調吧?

  放在心裏信任不就行了?


  搞得好像晉王在迫不及待討美人歡心呢?!


  趙澈看向此案主審官,“李大人,你怎麽看?”


  李忠抖了抖。


  他還能怎麽看?

  此案證據不足,加之鬱將軍和陸一鳴都做了人證,那自然就是鬱卿蘭無罪了!


  這時,鬱棠的聲音再次響起,“敢問鬱將軍和陸大人,你二人如何斷定是我殺了人?光是憑借一己猜測,隻怕不能作為證據吧!”


  “陸大人,你親眼看見我殺人了?”鬱棠又問。


  陸一鳴感覺鬱棠在逼她。


  他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感覺錯了,仿佛鬱棠是在逼著他指認她,之後好與他劃清一切幹係。


  沉默……


  又是半晌的沉默。


  李忠追問,“陸大人,你當真親眼所見?”


  鬱長東也看了過來,還有跪地的鬱卿蘭,無數雙眼睛壓的陸一鳴喘不過氣來。


  當初陸家二房勢微,陸二爺更是寵妾滅妻,如果沒有鬱家相助,陸一鳴走不到今天的位置。


  他年少時每次受挫,表妹總會柔聲寬慰他,“表哥莫怕,熬一熬就過去了。”


  真的熬一熬就能過去麽?


  他現在再看著鬱卿蘭時,卻是沒了年少時候的感覺。


  陸一鳴終於應了一聲,“嗯,我親眼所見。”


  這時,鬱棠嗬嗬冷笑了兩聲,她眼前一晃,身子骨突然就熬不住了,仿佛所有的精力都一瞬間被掏空。


  “噗——”


  一口鮮血就那麽噴了出來,鬱棠卻還在笑,“陸一鳴,你可一定要記住你今天所說的話,因為我鬱棠這輩子都會記得!”


  ……


  鬱棠被女吏領入牢房,女吏慣是見風使舵,見鬱棠這次再無脫身機會,她下手極重,在她纖柔如柳的細腰上狠狠捏了一把。


  疼的鬱棠脊梁骨發顫。


  她回頭看著女吏,隻聞這人高馬大、五大三粗的中年婦人狂傲道:“看什麽看?就連你夫君都不保你,你還以為自己能活過今年秋後?不過是鬱將軍撿回的一條阿貓阿狗,別把自己太當回事!你要是伺候好了姑奶奶我,問斬之前還能賞你幾頓飽飯!”


  鬱棠被人用力推入牢房,她上次服用血靈芝之後,一直不曾細細調理身子,雖是心疾緩解,今日卻是刺激頗大,才致方才突然一陣刺痛湧了上來,一口熱血當即噴了出來。


  那女吏左右張望了一下,見四下無人,上前拔下了鬱棠頭上的玉簪子,之後迅速離開,又將牢門鎖上,離開之前貪婪的掃了一眼匍匐在地麵的鬱棠,嘖道:“可惜了,倒是個美人胚子!”


  鬱棠看著女吏走遠,目光越來越模糊,直至徹底失去焦距。


  ……


  入夜,趙澈來時,鬱棠尚未恢複清醒,牢房門被打開,男人邁步走了進去,將人扶起時,他眉心驟然一簇。


  才幾個時辰不見,怎麽搞成這樣?


  趙澈臉色不佳,將鬱棠撈入臂彎,讓她的脖頸枕在自己的長臂上。


  鬱棠迷迷糊糊的睜開眼,她看見一張異常俊美的臉,映著牢房內的火把光,呈現出卓群超逸的美。


  她以為自己看見陸一鳴,這人如最初時一樣,一身白衣飄然,在清風下與她談笑。


  “陸一鳴,再見了……以後再也不見了。”鬱棠喃喃了幾聲。


  趙澈聽的真切,也知她內心孤苦,頓時父性大發,將少女抱起,另一隻寬大的手掌,放在她的後背,柔聲安撫,“好,日後再也不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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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九言:兒砸,娘親給你準備的機會來了,你好好把握。


  趙澈:我要抱走她!公主抱的那種!快~導演,準備特寫!

  讀者:澈澈是個戲精,鑒定完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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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發十章,姑娘們不要跳定哦,每章都很重要^_^。下麵每隔5分鍾發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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