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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三 昔年風月

  韓硯清一愣,抬頭看向麵前的女孩。隻見,陽光的映照下,小姑娘正眨著一雙大眼睛,有些擔憂的看著自己。雖然她的樣貌算不上極美,但雙眉彎彎,麵若白玉,瞳眸如星,端地是一副清秀靈動的模樣。平日裏,因為自家姐姐交友甚廣,韓硯清也見過不少京城中的貴女,給他留下的感覺卻大多千篇一律——不是像韓書璃那般八麵玲瓏、聰慧可人,就是一副知書達理、溫婉羞怯的模樣。而此時此刻,眼前的這個小姑娘與他見過的任何女子都不相同,盡管舉手投足間沒有半分女孩子家的嬌柔賢淑,但她的眸子卻格外的清澈幹淨,笑起來暖暖的,讓人忍不住想要親近。


  見韓硯清不吭聲也不伸手,隻是坐在水中呆頭呆腦地看著自己,小姑娘隻當他摔得重了,不由眉心微蹙,又把手往前遞了幾分道:“我拉你上來。”


  韓硯清猛地回過神,他低頭看了眼自己濕透的衣衫和頭發,心頭驟然湧上了一股羞憤和懊惱,隻覺得此時的自己在小姑娘的注視下顯得格外的狼狽與懦弱無能。為了挽回最後的尊嚴,他從水中站起身,無視了小姑娘伸出的手,忍著疼痛,順著池壁自己爬上了岸。


  小姑娘也不生氣,見他上了岸,上前急急問道:“你沒受傷吧?”


  韓硯清的臉漲得通紅,根本不敢直視小姑娘的眼睛,隻能竭力擺出一副雲淡風清的模樣,冷冷道:“沒,不勞費心。”


  小姑娘瞧著韓硯清紅著臉,以為是疼得不輕,隨手又給了元祥一拳,惡狠狠地道:“你怎麽三天兩頭就欺負人,我這就告訴元伯伯去。”


  元祥的頓時麵如土色,先前的飛揚跋扈全部化作了泡影,他一把扯住小姑娘的衣袖,幹嚎道:“小秧,你不能這般絕情啊。上個月你弄碎了裴大將軍最寶貝的筆洗,是誰挺身而出為你承擔罪責的?!你不能過河拆橋啊!”


  裴南秧一聽,小臉一沉,冷笑一聲道:“要不是你突然拿著學堂裏的武試成績衝進我家獻寶,嚇了大家一跳,我又怎會失手打碎我爹的筆洗?”


  看著元祥一臉吃癟的慫像,霍彥覺得異常丟人現眼,他不由斜眼看向與裴南秧一同過來的一位錦衣小公子,假模假樣的幹咳了兩聲。


  那位小公子立刻會意,他展顏一笑,上前拉開了與裴南秧糾纏求饒的元祥,隨後緩步走到韓硯清的麵前,抬手揖禮,客客氣氣地說道:“今日是元祥無狀了,我這個做表哥的替他賠個不是,還請韓公子莫要放在心上。”


  韓硯清眉頭微不可查地一蹙,強忍下心中的憤懣,揖禮躬身,平聲靜氣地說道:“六殿下言重了。”


  薑昀聞言唇角輕勾,俊朗的麵孔上揚起一抹淡淡的笑意,狀似溫和地開口說道:“眼下看來,韓公子這一身衣服怕是無法再穿了。不如這樣,我讓霍彥帶你去趟東宮,讓我大哥的宮人為你找件合身的衣服。今日父皇壽宴,我們小輩自是不能失了禮數和體麵,更遑論讓父皇為我們的事情煩心了。韓公子,你說呢?”


  聽著薑昀看似謙和實則不容置喙的話語,韓硯清抑製住了奔湧而上的反感,垂眸說道:“六殿下所言極是。”


  薑昀點點頭,側身朝霍彥揚了揚眉。霍彥立刻上前,皮笑肉不笑地說道:“韓公子,剛剛多有得罪,我這就陪您去東宮取套幹淨的衣飾。”


  韓硯清“嗯”了一聲,轉身跟著霍彥往東宮的方向走去。還未走出幾步,就聽到元祥的大嗓門在身後響起:“小秧,你不是想學我爹使得那套劍法嗎,我幫你把劍譜偷出來,你就別告我狀了行不……”


  韓硯清的腳步微微一頓,喜歡劍譜?是了,她是裴大將軍的女兒,自是喜歡這些舞刀弄槍的玩意。


  “偷劍譜?你就吹吧,”裴南秧嗤之以鼻,嗬嗬冷笑道:“上次說好的刀法都過去大半年了,也沒見你給我拿來。”


  “這次我絕對說到做到!”元祥舉起右手,一邊指天發誓,一邊可憐巴巴地朝薑昀拚命眨眼。


  “小秧,不如這樣,”薑昀劍眉一抬,輕輕一笑道:“最近蕭大統領傳授了我一套特別厲害的功法,我教給你,就當抵了元祥的劍譜如何?”


  “蕭大統領的功法?”裴南秧一聽,頓時眼睛一亮,滿心雀躍地急急說道:“那你明天就過來教我!”


  薑昀看著裴南秧興高采烈的樣子,不知不覺也彎了眼眸,他伸出手,摸了摸少女的小腦袋,柔聲說道:“好。”


  尚未走遠的韓硯清聽見他們的對話,不由在心中冷哼一聲,對這位六殿下的好感瞬間又減了幾分——不過就是會點功夫而已,有什麽值得炫耀的。


  雖說韓小公子在宮宴過後,依然是副冰冰冷冷,不擅交際的樣子,但有所不同的是,自從那日之後,一向隻愛讀書習字、纖細瘦弱的韓小公子不知為何,就發了瘋似地迷上了練武。隻要一從學堂回家,他就會沒日沒夜地苦練刀槍劍戟,反差之大,著實嚇壞了韓家的上上下下。一開始,韓昭還擔心是不是自己在壽宴上說的話對兒子刺激太大,但天長日久,他見韓硯清除了練武之外,並沒有別的奇異之舉,便也見怪不怪了。


  於是乎,韓硯清的功夫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增長,簡直可以和韓昭升官的速度平分秋色。三年的光陰一晃而過,當新一輪的學堂武試開始時,眾人忍不住紛紛咋舌,誰也不會想到一向柔弱怕事的韓小公子對上年年榜首的元小侯爺竟然毫不遜色。然而,當韓硯清最終和元祥以一場平手結束比試的時候,他的心中並沒有想象裏的喜悅。看著氣急敗壞的元祥,他竟然不無遺憾地想,如果當年那個小丫頭能看見自己現在的樣子,該有多好。


  不過很快,他便在曲邙山的皇家獵場見到了她。一別經年,她的個子長高了很多,眉如彎月、清麗俊秀、泓瞳似星,見到他時,她剛贏了元祥一場賽馬,眉梢眼角盡是旗開得勝的笑意,遠遠望去,顯得分外的靈動惹眼。元祥本來正垮著臉,一看見韓硯清站在圍場邊,突然來了精神。他大步上前,嚷嚷著自己學院比武的時候狀態不好,才讓韓硯清白白鑽了空子,並叫囂著要在下午的圍獵中與韓硯清一較高低。本來,韓硯清壓根不打算理睬元祥,但這時候裴南秧突然走了過來,笑眯眯地跟他揮了揮手,道了句:“韓公子好。”韓硯清微微一愣,隨後看了裴南秧一眼,頗為高冷地“嗯”了一聲,鬼使神差地答應了元祥的比試。


  接下來的一個下午,韓硯清可謂是用盡了畢生所學,獵到了大大小小的獵物,在最終清點的時候險勝了元小侯爺一籌。他心中滿是歡喜,邁著勝利者的步子,行至蔫頭巴腦的元祥麵前,狀似不經意地嘲諷道:“你不是和裴家那個姑娘一起進的林子嗎,怎麽兩個人獵的還沒有我一個人多?”


  一聽韓硯清的話,元祥驀地一驚,他猛地抬起頭,向周圍看了一圈,瞪大眼睛道:“小秧不會還沒出來吧?”


  “什麽?!你們沒有在一起?!”


  “我一進去就忙著找獵物去了,沒有顧得上看她,”元祥急得滿頭大汗,無比懊惱地說道:“完了完了,小秧要是出了什麽事,我可就死無喪身之地了,不行,我得趕緊去找她。”


  說罷,他躍上馬,飛快地往密林中衝去。韓硯清麵色一沉,幾乎不帶猶豫地翻身上馬,跟著元祥進了密林。


  兩人在密林中兜兜轉轉尋了很久,就在元祥都快被急哭了的時候,韓硯清突然看見不遠處的樹林中,年輕的薑昀背著裴南秧緩緩走了出來。隻見,薑昀眼眸彎彎,正眉飛色舞地說著些什麽,惹得裴南秧順手便給了他一記拳頭。薑昀立刻麵色誇張地停下了腳步,裝作一副吃痛的樣子。裴南秧全然不以為意,頂著一張髒兮兮的小臉,從胸口拿出了一塊小小的糕點,一下子塞進了薑昀的嘴裏。薑昀匆忙咽下了那塊點心,可憐兮兮地說了什麽,但俊逸的麵孔上卻盡是溫暖的笑意。裴南秧趴在他的身後,亦是咧開嘴角,偷偷笑彎了眼睛。


  韓硯清的臉瞬間黯淡了下來,他目光沉沉地看著薑昀和裴南秧,心頭酸酸澀澀的,說不上是什麽滋味。之後的很多年,韓硯清不止一次地想,如果那日是他先找到了裴南秧,他們之間會不會有所不同。或許煙月如舊,他們依然不會相逢執手、瓊枝煙蘿,但至少,不會像如今這般,橫眉冷對、一片荒蕪。


  光陰如水,歲月如河,浮浮沉沉間,隱匿了每一場躲不開的際遇和無力挽回的物是人非。韓硯清不會想到,短短幾年間,大寧朝局幾度風雨,主事的臣子換了一批又一批,而父親卻一路高歌猛進,爬到了第一權臣的位子;他也沒有想到,自己那位名滿京城的姐姐會在外出之時遭遇盜匪,被路過的薑昀所救,從此一見傾心;至於裴南秧,他們在宮宴見得次數倒是比以前多了不少,但卻愈發地有禮疏離了。


  就當韓硯清的少年心事快要被淡忘於呼嘯而過的懨懨風月之時,西麵的伏羌毫無征兆的大舉進犯,連夜屠盡了大寧西南邊陲的幾座小城。那時正值年關,裴冀剛回京不久,便臨危受命,重返西境前線,同行的副將正是在此前戰役中大放異彩的裴若承和蕭哲。異族叩關、屠殺百姓,家國危難,有什麽能比這些更加激起少年的熱血?於是,韓硯清做出了一個與當年的裴若承、蕭哲幾乎相同的決定,瞞著自己的父親,投了軍,去往了西境前線。


  然而,他萬萬沒有想到,正是這個舉動,讓他掩埋心底的陳年舊緒,不可救藥地破土而出,最終淬成了窮盡一生的劫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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