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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金蟬脫殼

  燭火閃爍,光影昏暗。大理寺的地牢深處,在經過長時間的靜謐之後,突然迎來了一陣沉重的腳步聲。


  正在閉目休息的裴南秧陡然睜開眼,迅速坐了起來。而她對麵牢房中的陶致亦是瞬間直起身子,豎起耳朵聽著此間的動靜。


  待得腳步聲靠近,四名黑衣皮弁的大理寺官兵徑直走向了裴南秧的牢房,哢嗒一聲打開了牢門,客客氣氣地說道:“裴小姐,寺卿大人想請您去一趟審訊室,詳述一下案情。”


  聞言,裴南秧的眸中劃過一道冷厲,但終究化作了一片漠然。她站起身,淡淡說道:“好,煩請前麵帶路。”


  “裴姑娘,你……”看見裴南秧隨著官兵們走出牢房,一陣沒來由的不安突然從陶致心口升起,他微微蹙眉,忍不住開口喚道。


  聽見陶致的聲音,裴南秧回過頭,極輕地一笑:“陶公子不必憂心,我相信洛大人定會秉公審案的。”


  看著裴南秧和官兵們的身影消失在了地牢盡頭,陶致長長歎息了一聲,盤腿坐在了冷硬的床板之上。他抬頭看向漆黑一片的牢頂,不知怎地就想起了十一年前的青州府,想起了一樹繁花下,爹娘寵溺的笑容、阿姐清冷的琴音和小妹天真的笑靨,宛若隔夜曇花,散一地芳華。


  浮生若夢,流光如梭。走到今日,前塵舊恨,早已了卻大半,餘下的恩恩怨怨和高不可攀的仇人,又豈是他能撼動?

  思及此處,陶致自嘲地一笑,身子朝後微仰,便要合衣躺下。


  然而,就在這時,地牢的入口處突然傳來了“砰”地一聲巨響,隨即刀劍的撞擊聲,人們的嘶吼聲和喊殺聲不絕於耳。陶致一個激靈,迅速跑到牢房的欄杆旁,拚命將頭向外伸,想看清台階之上的情況。可是,入眼的除了一片漆黑,什麽也看不見。


  大約過了半盞茶的功夫,十來個穿著黑衣勁裝的蒙麵人拾級而下,出現在了陶致的眼前。


  領頭的黑衣人環視了一圈地牢,在陶致驚異防備的目光中,緩緩揭開了自己臉上的黑巾。


  借著地牢中微弱的燭光,陶致看清了來人的麵龐,不由倏地瞪大了眼睛。


  “裴小姐,就是這裏了。”跟著大理寺的官兵走過一段七拐八彎的甬道,裴南秧在一扇黝黑的大門前停下了腳步。


  官兵們伸手叩了叩門上的鐵環,片刻之後,大門被“吱呀”一聲打開,洛衍從門後緩步走了出來。一起隨之而來的,還有一股極為濃重的血腥味,刺得裴南秧猛地皺起了眉頭。


  “都下去吧,”洛衍朝幾名官兵冷冷吩咐,隨後麵容一緩,躬身對裴南秧說道:“裴小姐,請。”


  聞著撲麵而來的血腥氣,裴南秧波瀾不驚的眸子劃過一絲踟躕,但不過一眨眼的功夫,她便麵色如常,跨進了麵前的這扇大門。


  進入審訊室後,裴南秧借著極其黯淡的燭光,看清了屋內的陳設。隻見,房間的一頭散落著觸目的刑具,上麵盡數凝著幹涸的血跡,而房間的另一頭,放置著一張木桌和一把官帽椅,顯是洛衍審訊犯人時所坐。


  而此時此刻,一個纖細的身影正立在木桌前,從背影看大抵是個女人。


  “裴小姐,”洛衍徑直走到房中的木椅前落座,言語輕快地說道:“這位姑娘你可相熟?”


  裴南秧眉峰緊蹙,踩著地上黏膩的血跡,緩步走向了木桌前的人。一步,又一步,直到她的雙眸不期然對上一張秀美無雙的麵龐,裴南秧不由瞪大了眼睛,脫口說道:“如音姑娘?!”


  “裴……裴姑娘……?”如音滿麵都是驚懼之色,她瞟了一眼洛衍,低下了頭不再吭聲。


  “看來裴小姐和如音姑娘很是熟悉,”洛衍往椅背上一靠,興味索然地道:“一個是豪門望族的小姐,一個是賣藝謀生的歌女,這般相交相識,倒也有趣。”


  “洛大人這話什麽意思?”裴南秧鳳眸微眯,冷冷說道:“如音姑娘以曲藝聞名京城,我認識她有什麽奇怪的?”


  “裴小姐認識如音姑娘確實沒什麽奇怪,可那日我和韓巡檢追蹤刺殺九皇子的殺手時,那賊人恰巧跑進了如音姑娘的房間,而裴姑娘當時竟然也在房中;之後我提審抓到的北周刺客時,他們承認當街刺殺九皇子亦是他們所為。那我就要問了,裴小姐昨日在禦前說,你那位情郎約見的地點是登科樓,那你為何會先去一趟與登科樓方向完全相反的歸雲樓呢?我記得,那張碧雲春樹箋上可沒寫歸雲樓啊?更為匪夷所思的是,為何隻要有裴小姐出現的地方,總會遇上北周的暗衛呢?”


  “洛衍,你和惠王勾結北周,自編自演了京城的這些鬧劇不算,還利用我的玉扣大做文章,誣陷裴家,”裴南秧怒不可遏,厲聲喝道:“我如今已經認下了罪名,你竟然還要在此處肆意攀咬,真當我不會去陛下麵前告發你們嗎?!”


  “裴小姐要是有證據的話,早就去稟告陛下了,又豈會等到今日?不過下官奉勸一句,沒有證據的話不要亂說,你誣告我也就罷了,你誣告皇子可就是大罪了,”洛衍理了理官服的衣袖,好整以暇地說道:“不過裴小姐為何對我的問題避而不答?是不敢回答嗎?”


  “我與你這種貶正排賢、叛國通敵之人無話可說。”


  洛衍輕嗤一聲,起身行至裴南秧的麵前,笑眯眯地開口說道:“既然裴小姐不願意說,我隻能讓如音姑娘開口了。”


  說罷,他一把扯過如音,將她重重地朝房中另一頭的老虎凳邊甩去。


  如音纖弱的身子被狠狠摔了出去,撞在老虎凳的一角,發出了“嘭”的響聲,人頓時委頓在地,半天爬不起身。


  “洛衍,你!”裴南秧橫眉倒豎,怒聲喝道。


  “怎麽?裴小姐這就看不下去了?我大理寺的刑罰一樣還沒開始用呢,”洛衍唇角含笑,玩味地說道:“還是裴小姐打算現在招了?”


  裴南秧目光一沉,剛要開口,就聽得審訊室門外的鐵環被敲得叮當作響,顯是遇到了什麽急事的模樣。


  洛衍的眸色遽然陰霾,他行了幾步,拉開了大門,厲聲問道:“什麽事在這裏吵吵鬧鬧?!”


  “大人,不好了!”領頭的士兵滿麵焦急之色,見洛衍出來,急忙上前幾步,附在他的耳邊輕聲說了些什麽。


  聞言,洛衍的瞳孔猛地一縮,他回過頭,目光如刀般看向裴南秧,緩緩說道:“還要麻煩裴小姐在此處稍待,等下官處理完公務,再來與裴小姐詳談。”


  說罷,洛衍一揮手,幾名官兵立刻將審訊室的大門從外間鎖上,不留半絲縫隙。


  待官兵和洛衍離開後,審訊室中再次恢複了死一般的沉寂。裴南秧借著幽暗的光亮行到如音的麵前,蹲下身子,試探地開口問道:“如音姑娘,你沒事吧?”


  如音將身子緩緩靠在老虎凳上,按著向右側的腹部,弱聲說道:“好像傷到了這裏。”


  裴南秧眉峰微蹙,想看一看如音的傷勢,可室內光線太暗,她別無他法,隻能伸手探去。


  然而,就在她挨到如音衣服的那一刻,如音右手一翻,狠狠抓住了裴南秧的手腕。


  裴南秧一驚,幾乎是立刻將手往回抽,可如音的力氣卻大得驚人。她趁裴南秧遲疑的瞬間,用左手在暗中一拂,裴南秧和她所在的地麵立刻向下裂開,兩人直直朝下墜去。


  “裴小姐,沒事吧?”兩人摔落在地後,如音立刻起了身,抬手便要扶裴南秧起來。


  裴南秧一把推開了她的手,從地上緩緩站起。她抬頭看向已經閉合的暗口,又環顧了一圈自己所處的甬道,目光冷厲如冰地看向如音,沉聲問道:“這是怎麽回事?”


  “這是大理寺暗藏的地道,我們可以從這裏出去,”如音彎下腰,將自己染血的裙擺一把撕下,不慌不忙地說道:“現在應該是戌時三刻,我們此時出去,還能趕在宵禁前出城。”


  裴南秧眼底寒霜一片,冷冷問道:“洛衍又在玩什麽把戲?我為什麽要跟你離開?”


  如音聞言一頓,她雙手揖禮,躬身說道:“北周鬼宿暗衛如音,見過小姐。”


  隨即,她道:“如音奉暗主之命,於今夜帶小姐前往北周。”


  “去北周?”裴南秧哂笑一聲,不屑地輕哼道:“我若是離開了這裏,豈不是正好給了洛衍擊垮我裴家的機會?抗旨潛逃也好,暗通敵國也罷,哪條不是誅滅滿門的大罪?”


  “裴小姐大可不必擔心,大理寺中我們已經安排好了,到時候自會有人替了裴小姐的身份,絕不會連累到小姐的家人。”


  “洛衍知道這件事?”


  “今夜之事,洛大人隻知其一、不知其二,暗主告訴他的計劃並非全貌,”如音看了看裴南秧的神色,又補了句:“暗主的安排不會有失,裴小姐放心便是。”


  “我憑什麽相信你?我又為何要去北周?”裴南秧抱著雙臂,目光陰沉:“我若是執意不走呢?”


  “小姐身上是不是有塊朱雀血玉?”似乎是早已猜到了裴南秧的反應,如音麵沉如水,不疾不徐地說道:“那塊玉佩是統領我北周暗衛七宿的印信,而小姐的生母乃是我北周鎮國公的女兒蘇婉。”


  “什麽?!”


  “據我所知,蘇婉與裴冀應該在戰場上交過手,絕非素未謀麵、相逢不識。那為何裴大將軍會不顧法紀,娶一個敵國女子進門?這件事若是捅了出去,是不是比什麽碧雲春樹箋更能證明裴大將軍暗通敵國呢?”如音挑了挑眉毛,笑意不達眼底:“小姐若是今夜不隨我走,明日我們便會將你母親身世的證據交到洛衍和惠王手上,到時候等著小姐一家的恐怕就是滅頂之災了吧。”


  裴南秧雙拳緊握,嘴唇微微顫抖,下意識地想要反駁,卻找不出半點合適的理由。北周鎮國公的女兒?朱雀血玉?暗衛印信?這怎麽可能?怎麽可能?!

  盡管不願意相信眼前的這一切,可是理智卻告訴她,如音說得都是真的。因為,她清楚地記得,前世今生,她兩次去往長平之時,郭然都曾問過她同樣的問題——“令堂是不是姓蘇?可是單名一個婉字?”


  還有母親留下的那塊玉佩,自己兩次拿出來的時候,郭家當鋪中的人均是一副驚恐萬狀、畢恭畢敬的模樣。以前不知道緣由,隻當是一塊蒼鷹血玉,可若玉上刻的根本不是什麽蒼鷹,而是北周信奉的神鳥朱雀,是北周的暗衛印信,所有的奇異之處便都合情合理了。


  思及此處,她的手心驀地一片冰涼。如果母親真的是北周鎮國公的女兒,那七年前,母親那場落水而亡,當真是不幸失足所致嗎?還是因為聽到了九涇原失守,父親要帶兵攻打北周國都的消息後,無法接受才投湖自盡的?


  沉默了許久後,裴南秧竭力安耐住所有的情緒,艱難無比地說道:“就算你說的都是真的,你們這般大費周章地把我弄去北周,又有什麽好處?”


  “暗主做事自有他的道理,如音隻管執行,不問緣由。”


  裴南秧看向如音不帶感情的雙眸,緩緩鬆開了被捏得泛白發青的指節,一字一句地說道:“好,我跟你走。”


  如音的眼中閃過一絲極淡的憐惜,她抱拳行禮後,拿起牆上的一根紅燭,當先往甬道深處走去。裴南秧猶疑了一瞬,邁開步子,跟了上去。在他們的身後,牆上的燭火搖搖曳曳,晦暗不明,燭油順著燭身緩緩淌下,像極了離人的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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