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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少年之殤

  馬車轆轆而行,一路上蕭哲都與駕車的小廝並肩坐在車轅上,把車廂留給了兩位小姐。在送吳錦汐回府後,小廝調轉馬頭,不到半柱香的功夫,便來到了鎮西將軍府的大門口。


  裴南秧掀開車簾,剛要跳下馬車,就看見蕭哲已經站在了車輿邊,向她伸出了手。她下意識地把左手放入了蕭哲的掌中,右手更是自然地搭上了蕭哲的肩頭。


  蕭哲見狀,揚眉朝她一笑,握住她的手微微使力,另一隻手攬住她的腰,將她帶下了馬車,動作熟稔到似乎已經重複了百次千回。


  待得裴南秧站定,她才猛然想起了男女大防,急忙後退幾步,朝著蕭哲斂衽行禮道:“謝謝蕭公子。”


  蕭哲眉色暗沉,他轉頭看向鎮西將軍府高懸的牌匾,目光清透悠遠,似乎穿透了很多年的時光。半晌,他收回目光,自嘲地開口說道:“沒想到,有朝一日我們竟會生分至斯。”


  裴南秧微微一頓,遲疑了須臾,開口問道:“這幾年你究竟去了何處?我記以前你曾經說過,男子漢大丈夫隻有策馬沙場,方才不負此生,而舞文弄墨、吟詩作對不過是些毫無意義的奇技淫巧,虛度光陰而已。可你今日竟然來參加你以前最討厭的詩會,這究竟是為什麽?”


  蕭哲的嘴唇囁嚅了幾下,似要回答,可最終他隻是低垂了眸子,溫和說道:“今日你受了傷,還是趕緊回府去休息,以後若有機會,我們再詳敘不遲。”


  說罷他轉過身,提步便要朝馬車走去。


  然而就在這時,一陣馬蹄聲驟然從街角處傳來。


  裴南秧回頭看去,就見裴若承正策著一匹白蹄烏,朝著自己飛馳而來。


  “大哥!”


  聽到裴南秧的喊聲,蕭哲的身子猛地一震,他恨不得立刻衝上自己的馬車,可不知為何腳步偏生不聽使喚,將他生生釘在了原地。


  “小秧,聽說你受傷了?”裴若承翻身下馬,三步並作兩步地衝上前,眼中全是急切之色:“我今日午後休沐,回城的時候聽說登科樓出了事,我不放心霍彥才過去看了一眼,結果他卻跟我說你被刺客打傷了。你傷在哪裏?嚴不嚴重?跟你說過多少次了,你一個女孩子家要學會保護自己,不要成天惹是生非,喊打喊殺……”


  “大哥,一點小傷而已,”裴南秧急忙打斷了裴若承的話,隨即朝著蕭哲的方向揚揚頭,小心翼翼地說道:“今日還要多虧了蕭公子送我回來……”


  裴若承聞言,順著裴南秧的目光望去,卻在看見蕭哲的瞬間驀地愣在了原地。


  蕭哲苦笑一聲,有些僵硬地轉過身子。隻見,熾烈的日光下,裴若承正定定看著自己,冷峻的麵孔一如往昔,可眉間卻早已沒了幾年前的年少意氣。蕭哲訥訥閃爍了一下目光,許久才找到了自己的聲音:“若承,三年未見,你已經是名滿天下的雲麾將軍了,當真是可喜可賀。”


  裴若承沒有應聲,依舊沉著臉,冷靜淡漠地看向蕭哲。


  裴南秧瞥了瞥兩人的神色,輕咳了幾下,剛想出聲打破這令人窒息的尷尬,就聽得裴若承冷冷地說道:“小秧,你先回去休息,我有話要和這位蕭公子說。”


  “大哥……”裴南秧本想再勸說幾句,卻在裴若承冰冷如刀的目光下將話收了回去,轉身默默走進了鎮西將軍府的大門。


  夜幕初垂,明月淡升。


  裴南秧斜靠在床上,抬眼看了看窗外的天色,不由得長歎了口氣。


  已經兩個半時辰過去了,裴若承還沒有回來。


  其實,她一直知道,三年來,大哥雖然從未提起過蕭哲的名字,但那一場不告而別卻早已成為了他難解的心結。


  記得小時候,裴若承被裴冀送到大寧最負盛名的東亭書院讀書,一個月才回府一次,可每次回來他都沉著個臉,一頭紮進書房裏,一呆就是大半天。後來,還是蕭哲告訴自己,剛到書院的裴若承品貌才學樣樣出眾,是先生的寵兒,同窗眼中的天之驕子。可偏偏在第一次的學試中,他卻輸給了成天嘻嘻哈哈、胡作非為、頑劣成性的蕭哲。


  於是,裴大公子就把蕭哲視作了自己的眼中釘,處處與蕭哲較勁,可蕭哲卻完全不在意,還時不時逗逗裴大公子解悶,以至於裴若承聽到蕭哲兩個字就一陣惡心反胃。兩人惡劣的關係就這樣持續了大半年的時間,直到書院開設兵法課的那天,裴大公子才突然發現,這位不著調的蕭大公子談到行軍布陣,總是與自己的想法不謀而合,並且常常出其不意,兵行險著,但細想來均是精妙無比的變陣,可以說是一個天生的將帥之才。


  而蕭哲這邊,亦是覺得棋逢對手,便常常跑去找裴若承談論用兵之道,一來二去,兩人聊得多了,竟然發現對方與自己誌趣相投,不免生出了惺惺相惜之意,最後居然成為了無話不談的摯友。


  後來,但凡書院休沐,蕭哲都會跑到鎮西將軍府找裴若承。不過裴大公子總是一臉冷冷的模樣,以至於蕭哲隻能和裴南秧、元祥這群小蘿卜頭玩鬧在一起,倒也快活恣意。有的時候,鬧得狠了或是闖了禍,裴若承臉色一沉,就連元祥這個混世魔王都嚇得噤若寒蟬,唯獨蕭哲一副嘻嘻哈哈模樣,上躥下跳、插科打諢,鬧得裴大公子很快就沒了脾氣。所以那個時候,找蕭哲哥哥幫忙求情,幾乎成了小裴南秧犯錯後的第一反應。


  然而,暮去朝來,烏飛兔走,沒有什麽東西會一成不變,比如年少的光陰,又比如少年的友情。就像裴若承和蕭哲,他們曾經一起瞞著家中長輩,報名入伍,在西境的戰場上初露頭角;也曾一齊隨裴冀出征,憑借兵法韜略、一腔孤膽,率軍衝鋒陷陣,克敵萬餘,博得了君王的青眼相看。就當所有人都以為這兩個驚才豔絕的少年郎必將成為大寧未來的賢臣名將之時,蕭哲卻突然在三年前的義陽之戰時銷聲匿跡,從此杳無音信。


  裴南秧清楚地記得,就在裴若承啟程去義陽的頭一天,蕭哲還跑來府中,信誓旦旦地說要在戰場上大殺四方,把裴若承的軍功統統搶過來。可是,到了第二天軍隊開拔之時,蕭哲卻沒有出現。


  後來,義陽之戰結束,裴若承回到陳掖後幾乎是立刻趕到了蕭哲的家中,然而蕭哲的父親——禁軍統領蕭胤卻告訴他,蕭哲去了別處遊學,恐怕要個三年五載才能回來。


  從那天以後,裴若承就再也沒有提起過蕭哲,就好像這個人從未出現過在他們的生活中一般。隨著光陰的呼嘯而過,裴南秧以為裴若承已經淡忘了往日的青蔥歲月,直到今日下午,她看見自己大哥的神色,才知道蕭哲的不告而別早已化為了裴若承積鬱多年的耿耿於懷——之所以他從不談及,不過是在害怕年少時的約定、兄弟間的誓言這些對於自己來說彌足珍貴的東西,在蕭哲的眼中隻是不值一提的過眼煙雲,揮之即去罷了。


  思及此處,裴南秧長歎一口氣,剛想拿起床邊的一冊話本翻上幾頁,就聽見房間的木門被吱呀一聲推了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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