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蕭家公子
裴南秧帶著郭然快步走出了歸雲樓,隨後,她回頭看了一眼樓前列隊而立的士兵,壓低聲音對郭然說道:“快上馬車!”
郭然點點頭,迅速走到了那輛極其奢華的鎏金楠木馬車之前。正在車轅上休息的小廝見到他,急忙跳下車,掀開車簾,躬身將他們迎了上去。
隨著小廝的一聲吆喝,馬車將將往前行了幾步,就聽見歸雲樓的門口傳出了一陣喧嘩之聲。郭然掀開車後的布簾看去,隻見洛衍、韓硯清押著如音姑娘和歸雲樓中的一幹人等走了出來。
“剛剛那位姓洛的大人,乃是大理寺的卿正,做事一貫心思縝密、滴水不漏”,裴南秧麵色淡淡,波瀾不驚地說道:“若我不快些帶你離開,他必定會讓你去大理寺配合審問。到時候,要是讓他瞧出你是北周人,今天的這場刺殺,你無論怎麽解釋,也再難逃幹係。”
郭然麵色一凝,放下車簾,向裴南秧拱手說道:“多謝裴姑娘出手相助,你是要回府嗎?我讓小廝送你……”
“我不回去,”裴南秧截口說道:“麻煩郭掌櫃送我去一趟昌德大街上的登科樓。”
聽到裴南秧的話,郭然猛地一愣,不過他很快便神色如常,吩咐小廝駕車往登科樓駛去。
“郭掌櫃,”兩人相對而坐,沉默了一會,裴南秧輕轉眼眸,開口問道:“你們是什麽時候知道我的身份的?”
“不瞞裴小姐說,在你去當鋪的那天晚上,我和公子便知曉了你的身份,”郭然微微垂眸,語調低沉:“那日,公子在見過你後,便覺得你不像尋常商人,所以特意讓我們去查了一下小姐的身份。”
“短短半天的時間,你們就能找到我的身份,當真是神通廣大。”
“公子在長平行商多年,官場之中多有人脈,想要找一個人並不難,”郭然說罷,目光無意間落在了裴南秧腰間係著的那塊平安扣上。他幾乎是立刻傾身查看,隨後瞪大了眼睛,脫口問道:“這塊平安扣是不是公子送給你的?”
看見郭然的神色,裴南秧鳳目微挑,有些遲疑地說道:“確實是他送給我的……”
“這塊平安扣是老爺在世的時候送給公子的,這麽多年公子從未離身,”郭然搶過話頭,滿麵唏噓地喟歎道:“沒想到公子竟然會將它送給你。”
裴南秧聞言微微一怔,她的手指輕輕撫上那塊平安扣,隻覺得玉石冰涼入骨,就如溱江那夜的江水一般寒徹心扉。
“既然如此貴重,這平安扣我還是還給你們……”裴南秧麵色微黯,低聲說道。
郭然幾乎是立刻搖頭拒絕:“公子既然送給了你,那便是公子的心意,我又豈能違背?”
裴南秧聽罷,心中一片澀然,她摩挲著腰間的玉石,往日的畫麵再一次襲上心頭,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所幸就在此時,車廂外小廝的聲音適時響起:“掌櫃的,登科樓到了。”
裴南秧一聽猛地回過神,對郭然抱拳說道:“多謝郭掌櫃送我來此,你家公子對我的救命之恩、袍澤之義我定會永遠銘記在心。若是您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地方,我一定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裴小姐言重了,我沒有什麽需要幫忙的,隻盼您得閑的時候,能來北周一敘。”
裴南秧點頭答應,抬起雙手至於心平,俯首向郭然行了一記大禮。隨後,她未等郭然還禮,便掀開簾子跳下了馬車,疾步往登科樓中走去,似乎迫不及待地想要逃離那些沉痛難忍的過去。
白石鋪地,竹木為台。掎裳連袂,濟濟一堂。
裴南秧甫一踏進登科樓的大門,就被眼前的盛景驚得愣在原地。隻見,登科樓大廳外的院子中此時站滿了慕名而來的讀書人,各個都伸長了脖子向廳堂內看去,滿臉向往之色溢於言表。裴南秧歎了口氣,隨後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甚至用上了一點躲閃騰挪的功夫,才堪堪擠進了登科樓的前廳。
此時,登科樓的大廳中人頭攢動,盛況空前。幾百名學子、文人墨客圍站在一個新搭出的木台四周,目光熱烈地望向台上的一幹人等。
在木台之上,九皇子薑忱和十二皇子薑霖坐在正中間的主位,霍彥、陳紹、和馮越分坐在二人兩側。隻見九皇子薑忱麵色如常,似乎完全沒有受到刺殺的影響。不僅如此,他還饒有興致地聽著台上文士們的詩詞歌賦,時不時側過頭和身邊的眾人討論上幾句。
裴南柍此時站在大廳門口的人群之中,她踮起腳尖,伸長了脖子向四周看去,最終在右側最靠近木台的地方看見了男裝打扮的吳錦汐和馮家大小姐馮梓瑤。吳大小姐雖然站在人群的最前方,但她時不時便會回頭朝門口望來,似乎是在尋找著什麽人的蹤影。而一邊的馮梓瑤卻是格外專注地看著木台之上,目光更是從始至終追逐著陳紹的身影,一刻也不存離開。
“你說,今天這場詩會誰會拔得頭籌?”
正當裴南秧四處張望之時,站在她前麵的兩個公子哥突然興致勃勃地議論起詩會的頭名歸屬來。
“那個叫文十一的已經連贏了好幾場了,陳司業對他的詩詞似乎也格外的青睞,我看呐,今日的桂冠非他莫屬了。”一名穿著白衫的公子滿是豔羨地望向台上,有些感慨地說道。
“我看到未必,”另一個錦衣公子拖長了語調,擺出了一副意味深長的笑容:“文十一雖然文采斐然,但你知道他旁邊的那個人是誰嗎?那可是禁軍統領蕭胤的兒子!惠王殿下又豈能不照顧一二?”
“蕭統領的兒子?!怎沒有去軍中任職?反而跑到這裏來舞文弄墨?”
“聽說啊,他以前和裴家那位小將軍一起上過戰場,善用兵道,也算是京城子弟中風頭極盛的人物。可不知怎的,前些年他突然就沒了消息,好似銷聲匿跡一般,直到上個月他回到陳掖,眾人才知他這三年都在外遊學,並未身處於京城之中。不過說來也怪,這蕭公子明明是個將帥之才,卻偏偏要來搶書生的飯碗,這誌向果然不是我們能猜透的,我們還是好好看比試吧。”
聽著二人的議論,裴南秧不由麵色一愕,眉梢微抬,定睛朝木台之上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