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 他來了(二)
房間裏已經有幾個中年婦人等在那裏,站在最前麵的,是一位六旬老婦人,頭發花白。
“丁嬸嬸,人我們就交給你了,你們手上動作快些,夫人還在等著呢。”
扶著晚黎的那位婦人將晚黎安放在軟榻上,對老婦人說。
老婦人笑意瑩瑩,“渦瑪侄女兒,放心吧,這裏一切準備就緒,就等著你們送人來了,很快就好。”
渦瑪簡單查看一下晚黎的傷勢,“這位姑娘受了點傷,你們給她更衣時,稍微注意點。別讓那個傷口再裂開了,小心死了,死了的,小主子是不會要的。”
丁姓婦人頷首:“渦瑪侄女兒放心,我們有分寸。”
丁姓婦人身後,站著一四十多歲的婦人,一張長臉,長著一副尖酸相,她看了一眼晚黎,晚黎閉著眼睛,微微腦袋偏在一邊。
那婦人嗤笑一聲,“反正是馬上就要死的人,哪兒那麽多講究。”
丁姓婦人橫她一眼,厲聲嗬斥:“閉嘴,這是要送給小主子的人,豈能由你說三道四,什麽規矩,難道你不懂麽?”
長臉夫人撇撇嘴,不情不願的低頭:“是,紅婭知錯。”
隨即,將臉偏向一邊,隨即就看到了昭敏,眉頭擰著,“呀,怎麽還有個成過親的?成過親的,小主子可是不會要的。”
沒有哪個男人會要一個成過親的女人,更何況她們小主子,即便小主子已經過世多年。
成過親的女人,會挽發。
昭敏的發型,一看就是已經成親的婦人。
渦瑪臉上沒有什麽表情,“夫人的意思,那是祭品。既然是祭品,自然沒有那多規矩,但是,人還是需要收拾一番,可不能就這副模樣去見小主子,會被小主子責怪。時間緊迫,你們動作快些,半個時辰後,我們就來帶人。”
丁姓婦人微微低頭:“是。”
渦瑪帶著人出去了,雲舒混在人群中,隻能暫時跟著渦瑪。
出了房間,渦瑪走了好幾步,又回頭看了看小房間,想了想,對雲舒道:“你,在這兒守著。”
雲舒學著她們剛剛的禮儀:“是。”
雲舒乖巧的站在小房間外麵,一邊思索著對策,一邊聽著裏麵的人說話。
丁姓婦人的聲音帶著惋惜,“哎……造孽呀!”
淡淡的,似乎還有一絲不忍。
紅婭的聲音跟著,“嬸嬸,你就是慈悲心腸,有什麽好可惜的?能夠去伺候小主子,是她的福氣。嬸嬸,你別說,這丫頭長得還真是標致!如果再畫上妝容,估計就是一國色天香的美人。”
過一會兒,紅婭又道:“哎,小主子還真是豔福不淺啊,瞧瞧,瞧瞧,瞧瞧這丫頭,多好看啊,是這麽些年,我覺得長得最好看的一個……”
另外一道聲音道:“那是,夫人每年帶回來的,都是漂亮的小姑娘,沒有一次是差的。說起來,夫人也是真的心疼小主子,都這麽多年了,還每年都要給小主子送新娘子過去。”
紅婭切了一聲,“心疼?或許是吧!不過說來也奇怪,上一次到大公子想要納妾,夫人死活都不同意,為什麽卻總是要給小主子送新娘子呢?”
“夫人的事,豈是你們可以一議論的?沒大沒小!”丁姓婦人輕輕嗬斥,“趕緊幹活,那邊還等著呢!”
聽完她們的對話,雲舒凝眉,看來所有的症結,都在這位夫人身上。
半個時辰後,渦瑪帶著人前來,雲舒也跟著進去了。
“好了嗎?”渦瑪一進門就問。
丁姓婦人將一張紅色的喜帕蓋在晚黎頭上,“好了,都好了。”
隻見,晚黎被人穿上大紅的嫁衣,那嫁衣的樣式與她見過的有些微不同,紅的刺目,如鮮血一般,但不影響她看出來那是嫁衣。
而昭敏也被人換了一身幹淨的衣服,服飾的樣式,與紅婭身上穿的,基本差不多。隻在顏色上有差別,亮色的部位,都被改成了亞麻色,看起來很喪。
“走吧,夫人她們都在祭台等著了!”
於是一行人,帶著晚黎和昭敏,去了祭台。
雲舒默默的混在人群之中,手中的銀針熠熠生輝!
走著走著,昭敏的身體忽然抖了一下,隨即恢複正常。
又走一會兒,晚黎的身子,也忽然抖了一下,很快恢複正常。
眾人疑惑一番,見二人都恢複正常,也就沒有太放在心上。
路上,雲舒見到了很多依瑪族人,他們目光淡定的看著這一行人,應該是對此習以為常,所以絲毫不覺的又什麽不對,甚至還有人自發的跟在隊伍的最後麵,似乎看熱鬧一般。
一盞茶的時間過後,眾人來到了所謂的祭台。
祭台,位於一處高地,不小的平台!
風雪依舊,祭台上的積雪,已經被清掃過,隻有薄薄的一層積雪。
祭台邊,燃著一圈火盆,熊熊燃燒的烈火,將落下的雪花,瞬間化為烏有。
祭台周圍,已經站在著很多人,每個人的表情都不一樣,有興奮,有惋惜,有漠然,也有看好戲的戲謔。
那位眾人口中的夫人,站在人群的最前麵,看起來像是這裏的領導者。她身邊還站著一個年輕男子,隻是男子的臉上是八分不耐煩。
祭台的最中央,置放著一口棺木,暫新的。
祭台的最前方,是一個神案,神案上掛著一幅畫,畫上是一位年輕的男子,雲舒猜測,那應該就是眾人口中的小主子。
神案上還擺著各式各樣的貢品。
有四個穿著神棍服裝的人,臉上戴著凶神惡煞麵具,正在祭台上興奮的跳著,口中喃喃有詞,唱的也不知道是什麽東西。
雲舒環視四周,估算著待會兒動起手來,她要如何帶著晚黎和昭敏安全脫身。
秦昭敏被綁在一根木樁上,微微耷拉著腦袋,腳下堆滿幹柴。
雲舒眯眼,她們這是要將昭敏活活燒死麽?
沉著眾人不注意,雲舒屈伸,從地上抓了一把雪,緊緊的握在手心,將那一團雪,揉成一個小小的冰球。
夫人換了一件新衣,她虔誠的走到神案前,雙手合十,“尊敬的天神,請帶走我們的祭品,青領取我們的心意,請天神允許小主子魂歸故裏,請天神允許小主子帶走他的愛妾。請天神保佑我依瑪族,來年和順安平!”
跳大神的四個人圍著夫人又跳了一會兒大神,有人高呼:“拜堂!”
晚黎被人扶著,旁邊一人手中抱著一隻大公雞。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
“開棺,入殮!”
祭台中的棺木被打開,晚黎被放進棺材。昏迷的晚黎,毫無招架之力,就這樣猶如一個布娃娃一般,被人隨意擺弄!
跳大神的四人,圍著棺槨,手舞足蹈的又是一番動作。
“封棺!”
棺材蓋落上的一瞬間,雲舒指尖微動,手中的冰球悄無聲息的飛了出去。
“砰!”
種種的棺材蓋,落在地上!
在場眾人驚呼!
夫人凝眉,沉聲問道:“怎麽回事?”
抬蓋的是身強體壯的兩個男人,她們驚慌失措的看著落在地麵上的棺材蓋,仿佛見鬼一般。
夫人很生氣,“我在問你們,到底怎麽回事?”
夫人身邊的男子看起來倒是有些開心,它淡淡的笑著,“還能怎麽回事?弟弟不喜歡你給他送的這個新娘子,所以想要拒收唄!”
人群中頓時議論紛紛。
“天神發怒了!”
“是小主子發怒了吧!”
“肯定是天神發怒了。多年前,族裏就不允許用活人給死人配**了,可是夫人不聽勸告,非要這麽做,惹怒了了天神,天神終於發怒了!”
有人立即跪在地上,額頭緊緊的貼在地麵,任由風雪吹打。
夫人對這些充耳不聞,“再抬起來,封棺!”
夫人的威望,似乎很高,很多人停到她發怒的聲音,都是身子一抖。
抬棺蓋的人,不得不再來一次。
“砰!”
這一次,不僅是棺蓋,就連抬棺蓋的人,都撲倒在地上。
“天神發怒了!”
人群中,不知道是誰,大呼一聲。
隨即,很快就有人附和,“天神發怒了!”
“天神發怒了!”
“草菅人命!”
雲舒親眼瞧見,夫人那雙藏在袖子中的手,在微微發抖。
夫人身邊的男子,唇角諷刺的勾著,“夫人,所以,停手吧!”
“你說什麽?”夫人瞪著他,“那是你弟弟,你怎麽能說出這樣的話?”
“夫人說的沒錯,是我弟弟,我也沒有說他不是我的弟弟,隻是,夫人,我弟弟已經過世多年,你每年都給他送一個新娘去,我擔心,就我弟弟那樣的身板,這們多女人,他也招架不住啊,你說是不是?再說了,說不定,我弟弟造就投胎轉世了,他已經不需要這些小美人了。”
“所以呢?”夫人反問。
男子挑眉,“我看這美人長得還不錯,反正還沒有死,不如,您把她送給我吧,上一次,我想要納妾,您就拒絕了我,這一次,天神發怒,我弟弟,”他轉頭看向神案上後的那一張畫像,“好像也願意收啊!那我就勉為其難,幫我弟弟收了吧。”
看來,這位夫人也不是這絕對的領導者,還是有人反對她,站在她的對立麵。
夫人冷聲嘲諷:“你也知道那是你弟弟,你口口聲聲說著弟弟,而你卻在覬覦屬於他的女人,你就是這樣當兄長的嗎?更何況,你弟弟那裏已經開棺了,難道你要讓你弟弟不得安寧嗎?今日,無論如何,必須封棺。”
“你……”男子無話可說,既然已經開棺,無論如何都必須送一個人過去,否則,族裏的人,都不得安寧,“是早就準備好了?”
“為了你弟弟,我當然得做完全的準備!”
雲舒疑惑,這位夫人似乎對所謂的小主子,有一種不可言說的執念。
“封棺!”
不得已,男子隻能同意夫人的做法,同意在此封棺!
而這一次,眾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生怕棺蓋,再一次落地。
雲舒輕扯嘴角,既然你們那麽信奉所謂的天神,這一次就讓天神來懲罰你們吧!
不負眾望,棺蓋,依舊沒能如願的蓋上去。
此時已經有相當大的一部分人,目露驚恐,不讚同夫人的做法了。
夫人身邊的男子笑了,“夫人,你看,不是我同意,而是天神不同意,是弟弟不願意,所以……”
“放肆!”夫人一聲厲喝,“啪!”隨手就是一巴掌,打在男子的臉上。
男子頭偏到一邊,臉頰瞬間紅腫,映出清晰的五指印。
眾人目瞪口呆,現場一片寂靜。
連跳大神的四人,也停下了腳步,看著夫人的臉,目光裏帶著畏懼。
“你好大的膽子,三番五次的挑釁我,跟我作對,怎麽?你以為你成為了下一人族長,就能對我吆五喝六的了?我說的話你就可以不聽了,就可以肆無忌憚地反駁了?我告訴你,我還沒死呢!還天神發怒,我大要看看,究竟是誰在暗中搗鬼?”
雲舒詫異,這位夫人能將依瑪族牢牢的掌握在自己手裏,也是有幾分真本事,她已經猜到有人藏在人群中,暗中動作了。
夫人環視四周一圈,從袖子裏取出一把匕首,抵在昭敏的頸脖處,隻要她微微用力昭敏就會被割喉,“給我出來,我知道你來了,就躲在暗處。我告訴你,你別以為你藏在人群中,我就找不到你!我數三聲,三聲結束,你都不出來的話,就不要怪我先拿這人開刀了!”
眾人麵麵相覷,不知道夫人究竟在說什麽。
隻有知情人知道幾分內幕,目光銳利的穿過人群,尋找目標。
“一!”
人群很安靜,沒人動!
“二!”
安靜,隻有風雪聲!
“三……”
“三”字還沒雨哦突出口,就聽到人群中有一道淡淡的聲音響起,“你再不起來,我就真把棺材蓋給你蓋上!”
原本,已經被放入棺材中的人,忽然從棺材裏坐起來,伸手捂著自己的嘴,打了一個哈欠,懶洋洋地說:“你再不叫我,我都快要睡著了!”
棺材裏的人,忽然就那麽直直的坐起來。
這場麵,怎麽看,怎麽瘮人!
夫人的注意力也全都被吸引過去,雲舒指尖銀針一閃,身子忽然動了,沒人看見,她是怎麽動作的,瞬間就到了昭敏身邊,手中揮出一掌,出其不意的將夫人推下祭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