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和離還是休妻
鄢陵，陸家。
雲若扭著帕子，臉色不太好看。
她沒有想到，自己的婆婆會這個時候找上門來。
“娘！”雲若嚅嚅的叫一聲。
賀氏將她上下打量一番，隻見她穿著一身嶄新的青色棉襖，下麵是一條碎花裙。
眉眼含笑，麵色紅潤。整個人看起來，精神奕奕。
賀氏心裏難過，說話也是十足的諷刺意味，一點不留情麵，“喲，還知道我是你娘啊！我還以為，你貴人多忘事，你早就已經忘記我的是誰？早就已經不記得自己是已經出嫁的人了呢！”
“娘說的哪裏話？我這不是出來上工，一直沒有時間回去麽？娘你也知道，富貴人家規矩多，我……我這不是害怕丟了這份夥計嗎？這可是我好不容易才找到的。”雲若輕聲反駁。
賀氏臉上掛著譏諷的笑，“沒有時間回來？陸雲若，你告訴我，你出來多長時間了？”
陸雲若偏著臉：“兩……兩個多三個月吧！”
賀氏笑了：“兩個多三個月？好像也不長哈！”
陸雲若：“……”
心裏卻直嘀咕，這李蘭芝和陸運發出去買東西，怎麽還不回來。她一個人對著賀氏，心裏發虛。
陸雲若深吸一口氣，“娘，你今日過來是有事麽？”
賀氏見她跟自己說話都是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氣就不打一出來，“嗬，有事麽？陸雲若，你把自己受傷的夫君扔在家裏不管不顧，自己帶著孩子回娘家，一走就是幾個月。怎麽著，看到自己家男人如今傷重臥病在床，就嫌棄了，就不想管了是不是？”
陸雲若的夫君賀東仁幾個月前受傷，躺在床上奄奄一息，那時她還和李蘭芝逼著雲舒去找人幫忙借錢。
“娘，我沒有。東仁受傷，我也很難過。娘你知道的，當初我到處借錢，甚至還逼著我自己的親妹妹去幫我借錢，就是為了給東仁買人參救命。可是娘啊，東仁要吃藥，兩個孩子也還小，要吃飯要穿衣，東仁不能幹活，家裏欠那麽多債，我隻能出來上工賺些錢啊！”
陸雲若自己的還覺得自己委屈呢！
賀東仁康健時，有一手很好的木藝活，會賺錢，對她也好，婚後沒多久，又一舉得男，還是倆。
別提日子過得多滋潤了。
那時候，她周圍有多少女人羨慕她命好，嫁了個好郎君。
為此，她也覺得自己真的命好。
誰知道，她的命哪裏好了。
苦日子，還躲在後頭呢。
賀東仁竟然在外出幹活的時候，受傷了，還傷的那麽重。
賀東仁雖然會賺錢，但也很會花錢，他朋友多，經常跟著朋友出去大吃大喝。她跟著賀東仁，也被他影響，習慣了大手大腳的花錢。故而，小兩口婚後基本沒有什麽積蓄。
後來賀東仁出事了，連給他買救命藥的錢都沒有。
一想到以後的日子，背負著巨額債務，要照顧孩子，還要伺候躺在病床上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斷氣的賀東仁，她心裏就慪的要死。
這才帶著兩個孩子，跑回娘家來，還借著雲舒的關係，在衙門裏去做工，活計輕鬆，月銀也高。
賀氏點頭，“好，既然你在外麵上工，那應該也掙到錢了，既如此那就交出來吧。我也不要去你全部上交，就交一半。”
雲若驚一跳，“什麽？交一半？”
她每個月都才一兩銀子的月錢，交一半，那她還剩什麽。
賀氏挑眉，冷笑：“怎麽？交一半很多麽？”
“我……”雲若語氣又軟下去，“娘，兩個孩子還那麽小，他們也要吃喝，也需要用錢。”
提到孩子，賀氏更加氣憤，“孩子是我賀家的孩子，是姓賀的，明天就是除夕，我今天要帶著兩個孩子一塊回去，別在外麵呆的時間長了，連自己的親爹長什麽樣都不記得了。”
“娘！”陸雲若有事一驚，“倆孩子在我這裏很好，您……”
賀氏寸步不讓，“再好那也是別人的家！不是他們自己的家，他們是姓賀的！還有，我賀家雖然很窮，但是兩個孩子，還是養的起的！”
“娘！”雲若泫然欲泣。
“別再我麵前裝模作樣。賀東仁吃你那一套，可在我麵前，不管用。要麽，你就帶著孩子跟我一起回去，要麽，你就將你所得的工錢上交一半，孩子我自己帶回去。二選一，你自己看著辦。”
“二選一？你想的美！”李蘭芝尖銳的聲音從外麵傳進來。
今日，李蘭芝和陸運發去街上辦年貨了，她二人帶著買回來的東西，走在前麵，雲淺帶著兩個孩子，慢悠悠的跟在後麵。
剛走到巷子口，就聽別人說雲若的婆婆賀氏找上門了。
李蘭芝知道賀氏這時候上門，準沒好事，雲若肯定會受欺負，她急急忙忙的，連走帶跑很快就奔回來。
一來就將賀氏的話聽了個全，二選一。
還二選一？
以為是小孩子麽？
聽到李蘭芝的聲音，陸雲若瞬間就覺得自己有了底氣，腰杆都挺直了一些，立即迎上去，“娘，你們回來了。”
李蘭芝將手中的東西往陸雲若懷裏一扔，氣勢洶洶的就朝賀氏走過去，“無論是銀子，還是孩子，你都別想帶走。”
賀氏掐著腰，“喲，親家母回來了。親家母這話說得好沒道理，陸雲若是我賀家明媒正娶的兒媳婦，自己的夫君臥病在床，她不在夫君床前伺候，一個人跑出來，跟我說是出來做工賺錢，好，我信。那麽賺來的錢，往家裏上交一半，為自己夫君買吃買喝買藥，沒錯吧？”
李蘭芝一噎，沒錯，當然沒錯。
要是是自己的兒媳婦這樣做的話，肯定不隻是一半，是三分之二都必須要上交。
可，如果那個兒媳婦是自己的女兒的話，話又是另一般說法。
見李蘭芝無話可說，賀氏又道：“孩子是她生的沒錯，但是孩子是我賀家的孩子，是姓賀的，東仁雖然有病，但是不代表我賀家就沒人了，就代表他們在賀家就要被活生生餓死，既然是賀家的孩子，既然我賀家有能力將他們養大，難道我賀家不能帶回去？這是什麽道理？”
說來說去，都是陸雲若理虧。
雲若被她說的臉色慘白。
陸運發從門口進來，剛剛賀氏的話，他也聽見了。
他不得不承認，賀氏的話沒有說錯。
隻是，賀東仁的情況他知道，那相當於是半隻腳進了棺材，雲若此時回去，就相當於將她往火坑裏推。
道理是一回事，人的私心又是另外一回事。
雲若是他自己的孩子，他總不能將自己的孩子往火坑裏推。
故而，陸運發一句話也沒說，隻能低著頭，默默的往屋裏走。
賀氏卻沒有放過他，“親家公，你來評評理，你說我說的對麽？”
陸運發聞言，抬眼看她，一時不知道說什麽。
“祖母！”
“祖母，你來了！”
兩個孩子一進門就看見了賀氏，熱情的朝她奔過去，一人抱著她一條腿，開心地昂著臉看著賀氏。
兩個孩子的突然到來，轉移了賀氏的注意力，也幫陸運發解圍。
陸運發逃似的進了屋。
雲淺看著眼前的一幕，眼睛閃了閃。
賀氏看著兩個孩子，熱淚盈眶。她有好久沒有見到兩個孩子了。
蹲下身子，一隻手抱一個，在每人臉上親一口，乖孫兒乖孫兒的叫著。
李蘭芝氣的差點就背過氣，這倆小兔崽子。
真是……
果然是別人家的孩子。
“娘！”雲若拉拉李蘭芝的袖子，悄聲問道：“怎麽辦啊？”
李蘭芝看著她慘白的臉色，心疼的不得了，“沒事，有娘在呢！”
賀氏和孩子們溫存了一會兒，心下做了決定，“陸雲若，我告訴你，倆孩子今天無論如何我都要帶走。至於你，要麽你就跟我回家，要麽你就拿一百兩銀子出來，我賀家跟你和離，否則，我賀家隻能休妻，你這樣的媳婦兒，我賀家要不起。該怎麽選，你自己看著辦！”
說完，也不等李蘭芝母女反應，直接抱著倆孩子就朝院外走。
休妻！
李蘭芝等人沒想到賀氏竟然說出休妻這兩字來。
要知道，一個女人要是被夫家寫了休書，那這一輩子，基本就毀了。
當初，李蘭芝就是因為怕被陸家老太太逼著陸運發以她沒兒子為由休妻，才同意將雲舒拿出去抵債。
如今，雲若也要被人威脅麽？
雲若可是為賀家生了兩個兒子！
雲淺反應的最快，她知道如果雲若真的被賀家休了，那麽不僅是雲若，就連她自己的婚事，都會被影響。
“娘！”雲淺急急的叫一聲李蘭芝，“無論如何，大姐也不能被休啊！那……”
李蘭芝很快也反應過來，立即跑過去，在賀氏出門前，“嘭”的一聲關上院門，說話的語氣都軟了不少，“那個親家母，有話好好說，有話好好說，你又何必發這麽大的火？別動不動就提什麽休妻不休妻的，多難聽。有什麽我們可以坐下來慢慢商量嘛！”
賀氏冷哼，“難聽……”
“娘！”雲若也走上前來，打斷她，“娘，你別這樣，讓孩子們看見，不好。”
賀氏嗤笑：“又什麽不好？就要讓他們親眼看見，他們自己的母親是怎麽拋棄自己的父親的？”
這話說的雲若臉一陣青，一陣白。
李蘭芝聽到這話，火氣蹭的就上來了，“說什麽呢？這是在陸家，你就這麽欺負我女兒，我還真難想象，在你們賀家，你到底是磋磨我女兒的。今天不把話說清楚，你別想走。”
說著就去拉賀氏，以及賀氏手裏的孩子。
雲若見狀，也跟著上前幫忙。
有的要搶，有的不讓搶。
瞬間，三個女人，兩個孩子亂作一團。
孩子們被嚇得哇哇大哭。
雲淺也被嚇著了，尖叫一聲：“爹！”轉身跑進屋去找陸運發，“爹，你快來呀，打起來了。爹！”
陸運發聽見聲音，從屋裏跑出來，眼前的場麵讓他大吃一驚。
三個女人，夾著兩個孩子，扭在一起。倆孩子哭聲震天，卻沒人在意。
“都給我住手。”陸運發大喝一聲，隨手撿起一根棍子，“誰再動手，我就要動手了。”
三個女人一聽陸運發的聲音，這才注意到倆孩子覺得嘶聲力竭，紛紛鬆手。
“你，把孩子放下來。”陸運發拿著棍子，指著賀氏，“你沒看到孩子在哭嗎？”
隨後又指著李蘭芝和雲若，“你，還有你，都給我滾到一邊去。”
“老陸。”
“爹！”
陸運發雙眼一瞪，目露凶光，“還不快去。”
李蘭芝和陸雲若隻能垂著腦袋走到一邊。
倆孩子一邊哭一邊叫祖母，賀氏不停的安慰倆孩子。
陸運發暗暗歎口氣，對賀氏說，“孩子是賀家的，你帶走吧。”
“老陸。”
“爹。”
李蘭芝和陸雲若都是一驚，沒想到關鍵時刻，他居然站在外人那邊。
“還有你，”陸運發目光沉沉的看著雲若，“跟著回去。”
“爹！”雲若哭喪著臉，很不理解，她爹到底在想什麽。
“不回去？難道真的要讓賀家休了你嗎？”陸運發問道。
“我……”雲若一噎，不知道該怎麽反駁。
“雲若！”李蘭芝想到了什麽，安慰她：“聽娘的話，回去就回去。你放心，有娘在，娘不會讓他們欺負你的。”隨後，又輕輕在她耳邊說：“你呢，回去好好跟東仁談談，賀氏這裏行不通的事，東仁那裏說不定會有轉機。”
雲若一聽，想了想，好像也有道理，“可是……”
可是，她在衙門那裏隻有明天後天兩天時間休沐，回去萬一……
“沒有可是，這件事你必須處理好，和離就和離，但是一定不能被休。你還年輕，姿色又不差，和離的話，以後說不定能找個更好的。做不了原配，做填房，做繼室也比跟著東仁受苦強啊。”
見雲若還是一臉不情願，李蘭芝凝眉，“你聽明白了嗎？”
雲若嚅嚅嘴，“哦。”
最後，雲若還是不情不願的跟著賀氏走了。
她們前腳剛走，陸家老太太後腳就進門了。
陸家老太太穿著一身暗紅色的襖子，臉色陰沉的厲害，一雙渾濁的眼珠子，滿是怒火。
剛剛被陸運發凶了一頓的李蘭芝，見了老太太，心情更加不好了，隻是在陸老太太麵前，她不敢造次，隻能縮著脖子躲在一邊。
陸運發迎上前：“娘，您怎麽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