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下埂村的秘密(三)
“傅大人給你留了個好印象。”
“說實話吧,我覺得傅大人這個人,雖然表麵看起來冷冷的,但是給人的感覺很踏實,我相信他一定是一個真摯的人。”
南瑾嗤笑:“就你看人的眼光,不敢苟同。”
雲舒不服氣:“我看人的眼光怎麽了?”
“昨天在煙雨樓外攔著你的那個人,是你的朋友吧?那就是你的眼光?”
雲舒一怔,“那……那……我年紀小,看人不準很正常,再說,我的眼光怎麽,你要知道他可是今年的新科狀元,以後是要當官的,也不錯了。”
南瑾一聲冷哼,不再說話。
見他不言語,雲舒轉了話題,“哎,你剛剛說那山洪來的太快,難道你是懷疑……”
“有人故意而為。”
“故意?在暴風驟雨之中,炸毀一座山,就為了將這個村莊掩埋?這種殺人方法太凶殘了吧?這……這也太荒謬了吧?”
“……”
雲舒玩笑道:“難不成山下還藏著什麽寶貝不成?要炸山取寶貝?”
南瑾回首望她,恍然的眼神定在她身上,俊目中一片流光閃過。
雲舒大吃一驚,“不……不會吧?難道還真的有什麽寶貝?”
“去看看就知道了。”
出了荒草地,就是一片小樹林,樹林裏的樹都不高,也不大,應該是當年水患後,重新長起來的。
太陽已經高高懸掛在空中,透過樹葉的縫隙,在地上落下斑駁的光影。地麵堆積了一層厚厚的落葉,腳踩在上麵,軟綿綿的。
在樹林之中,他們發現了一條小路。
按理說,因為下埂村鬧鬼的事,傳的沸沸揚揚,加上村口的墳地被人設下了陣法,應該不會有人出現在墳地後的這片小樹林裏,可是這林子裏的小路是怎麽回事?而且看著小路的樣子的,應該是經常有人行走,才會出現這平整的光景。
南瑾一挑眉,整個人戾氣乍現,臉上的疤痕在斑駁的光影下顯得有些嚇人,“看來,這裏不僅有鬼,還有人。”
順著小路,進入密林,越走越深,蜿蜒曲折,小路的兩邊還有一些無名的小花,堪稱曲徑通幽。
半個時辰後,在小路的盡頭,是一片斷崖。
斷崖很高,斷崖的下麵是一片蔓延起伏的山林。那片山林,在陽光之下,煙霧繚繞,如夢似幻。
山林中,還可以看到有一處很大的建築群,不過隻能看到一個模糊的輪廓,隱隱約約的還可以聽到鍾聲。
雲舒皺眉,“那裏是什麽?”
南瑾:“應該是建在深山中的寺廟。”
“寺廟?下埂村周邊的寺廟?這個我還真不知道,縣衙裏的檔案中應該可以查到。”
“你倒是很了解!”
雲舒理理鬢邊的碎發,“嗬嗬……這些都是我從梁亦宣那裏聽來的,梁亦宣以前經常跟著他爹出去辦案,偶爾我也會聽上一嘴。”
“你們關係不錯?”
雲舒:“我們是小時候打架打出來的交情,否則,我一平民老百姓,怎麽可能會認識梁亦宣那樣的官家公子不過,梁亦宣嘛,他跟很多官家公子都不太一樣,他從來不會因為自己的身份,就覺得自己高高在上,有什麽了不起。他常說,他以後想要當好官,而想要當好官,就得深入百姓之中,了解百姓疾苦,所以他也不是隻待在家讀死書的人。”
“這番話說得很有見地,倒不像他這個年紀的人說的話。很多當了很多年官的人,都沒有這樣的見地。”
“那是因為他們當官的目的,不是為了百姓,而是為了其他。”
南瑾再一次訝異雲舒能說出這樣一番話來,這真的隻是一個生長在市井之中的平凡女子嗎?就算是京中,很多官宦家族的女子,她們飽讀詩書,他們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然而那些對於那些女子來說,都為了個自己尋找有姻緣的籌碼,都是為了活的別人認同的工具,僅此而已。
麵對南瑾探究的眼神,雲舒心中一個咯噔,她近日說的是不是太多了,而且為官之道千千萬萬,且是她這樣一個小小的女子可以評價的,她的這番言論要是被那些有心人聽去,她還不得掉腦袋。
雲舒忐忑的看著南瑾,眼神之中都是小心翼翼,渾身都散發著討好之意,“那個……那個……我……就是瞎說的,你千萬別往心裏去啊,千萬別放在心上。”
南瑾轉臉,唇角微微勾起,他好久沒有遇到這麽有意思的人了。
雲舒:“那我們接下來怎麽辦?”
“先回萄水鎮,我們需要了解一些情況之後,再做下一步行動。”
咕嚕嚕!
一陣奇藝的聲響突然響起,雲舒揉揉肚子,麵色微紅。
咕嚕嚕!
“餓了?”
雲舒笑嘻嘻的說:“還真是。”
與此同時,鄢陵縣城陸家。
賣完豆腐回到家的李蘭芝坐在院子裏歇息,這兩日雲舒不在,家裏豆腐生意就被李蘭芝接過去,自從雲舒長大,將這活計接過去後,她都有好久沒有這麽累過了,具體多久,她也不記得了。
好像將雲舒叫回來,可是一想著雲舒是在衙門裏當差,不說工錢不少,至少她家姑娘在官府幹活,這話說出去,她臉上也有光,這樣雲舒在衙門裏有了關係,以後,雲舒和雲淺身價提升不少,以後她倆的婚事,一定會順風順水,想動這一點,即使累一些,李蘭芝也隻能咬牙堅持。
已經從私塾回來的雲淺,給李蘭芝端來一杯溫開水,“娘,累了吧?喝點水!”
雲淺穿著一件粉紅色的衣裙,頭發梳的整整齊齊,她俏生生的站在那裏,臉上帶著盈盈笑意,李蘭芝越看越滿意,“我家淺兒長大了,快成大姑娘了。”
雲淺臉色微紅,嬌羞的垂著頭,嬌聲笑道:“娘,你說什麽呢?”
李蘭芝拉住她的手,笑容滿麵的說:“我說我們家雲淺長大了,越來越漂亮了,如今還在私塾裏念書,以後也是個識字的姑娘。雖說我們家是窮苦人家,身份地位低,但是隨著你年齡的增長,我的淺兒會越來越漂亮,那時候,憑你的容貌和才學,一定可以找到一個好人家,就算不是官夫人,也回事一個富太太。”
雲淺羞的無地自容:“娘,你說什麽呢?二姐都還沒有嫁,怎麽就提到我了?”
李蘭芝取笑她:“喲,還害羞了。”她拍拍雲淺的手,“你二姐呢,人長的普普通通,沒有什麽特色,性子又野,到時候找個差不多的人,給幾兩嫁妝,就嫁出去了,不用我怎麽操心,至於你的婚事,我就要好好挑挑了。”
“對了,你們最近都學了些什麽?”
雲淺柔柔的笑說:“前段時間學了理賬,最近在學如何管教下人。”
“管教下人?哎喲,那可是……”李蘭芝聞言,喜不自勝,當初花了那麽大代價將雲淺送到女子私塾去,還真是送對了。
李蘭芝的話雖然沒有說完,雲淺卻知道她要說什麽,點點頭表示默認。
李蘭芝高興的站起身來,在院子裏走來走去,那種喜悅的心情怎麽也壓製不住。
“蘭芝妹妹,你在家嗎?”隔壁的王大嬸拿著做衣衫的工具出現在陸家院子門口。
李蘭芝一聽到她聲音,趕緊將雲淺趕進屋去,雲淺可是她的寶貝,現在還不能被這大嘴的王大嬸給覬覦了去。
“在,楊家大姐,快進來。”
將王大嬸迎進門,李蘭芝問:“你不是回娘家了嗎?這麽快就回來了?”
王大嬸如進自家院子一般自在,隨地找了個矮凳就坐下,“嗯,住了一晚上,孩子在鄉下,不習慣,就回來了。”
“你家雲舒呢?”
李蘭芝也進屋去拿了一些繡活,二人坐在院子裏,一邊做活,一邊閑聊。
“對了,蘭芝妹妹,你家二姑娘雲舒何時學會騎馬了?”
李蘭芝手一頓,“騎馬?說笑了,雲舒丫頭怎麽可能會騎馬?馬多貴啊,哪裏有馬給她騎啊?”
王大嬸眼神一飄,“誒,我可是親眼看見的,你蒙不了我。”
“你看錯了吧?雲舒那丫頭最近在衙門裏幫忙,賺些零花錢。她你也知道,腿腳好使,在衙門裏給人端茶倒水,做些粗活。哎喲,你別說,兩日沒有回來,我可擔心了,生怕她一不小心就得罪了人,要知到衙門裏的那些人,可都是當官的。”
王大嬸一拍大腿,“哎喲,我騙你幹啥?我真的看見了,就昨兒個午後,我跟我家那位從娘家回來,還沒有進城,就看見她騎著一匹高頭大馬,跑的飛快,一下子就從城門樓出去了。我開始也以為自己看錯了,我又問了我家那位,他也說的確是你家二姑娘。不過雲舒那丫頭也真有出息哈,還去衙門幫工,有了這碼子事呀,這丫頭以後肯定能找個好人家。”
王大嬸這麽一說,李蘭芝頓時覺得心裏不爽快,雲舒會騎馬?這事她這當娘的都不知道,雲舒還瞞著她呢,想起前幾日從雲舒身上掉出來的銀兩,她的心裏就跟貓抓一般,難受。
李蘭芝語氣變得淡淡的,“我家雲舒還小呢,現在就說嫁人的話,太早了。再說,雲淺還小,我還指望著雲舒多給家裏掙點錢,給雲淺交束脩呢。”
王大嬸放下手中的活計,橫她一眼,“你呀,雲舒不是你女兒啊?現在不說親,等年紀大了,就不好說了。”
李蘭芝一轉臉,“說吧,你今兒個來找我,不是來跟我聊天的,你來找我到底什麽事啊?”
王大嬸滿臉笑意,“既如此,那我說了,是這樣,昨兒個跟我一起回來的還有娘家的小侄兒,他私底下跟我說,見了你家雲舒還蠻喜歡的,就托我來遞個話,想要跟你們結親,將你家雲舒家給我娘家侄兒。”
“什麽?”李蘭芝擰眉,“你娘家侄兒?看上我們雲舒了?”
“對啊,咋們兩家就住隔壁,我對你家雲舒還是挺了解的,雲舒這丫頭能吃苦,是一把幹活的好手,跟我娘家侄兒,也算很相配。你放心,等她嫁過去,我侄兒一定會好好對她的。”
李蘭芝搖搖頭,一口拒絕:“不行,我不同意。”
“為啥?難不成你還想著讓她嫁那位不成?可人家現在是新科狀元,聽說已經與京城的貴女定親了,你家雲舒高攀的上嗎?難不成還想要你家雲舒去給人當妾不成?”
李蘭芝將手中的繡活一丟,“說什麽呢?你才當妾呢?不管我家雲舒將來嫁誰,也不會嫁你娘家侄子。你娘家侄子什麽德性,我清楚得很,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打的什麽主意,一聽說她在衙門裏當差,就上趕子的朝她麵前湊,想要她幫忙,好幫你娘家侄子在衙門裏找個輕鬆的活計,我說的對不對?”
王大嬸一臉苦瓜相:“哎喲,蘭芝妹妹,你這說的哪裏話啊?是,你家雲舒是很能幹沒錯,但是你要知道,她一個大姑娘家,這些年除了給你們賣豆腐之外,還經常混跡於茶樓酒肆,我聽說連煙雨樓都去過,還跟煙雨樓的姑娘們打得火熱,幫他們跑腿買東西。一個未出嫁的姑娘,出入那種地方,她的名聲早就毀了。雖說我們像我們這樣的底層人家,女人們也不得不出去忙活生計,但她……我娘家侄兒不嫌棄她的名聲不好,是真心求娶,你怎麽還嫌棄上了呢?”
李蘭芝僵直的站在那裏,“不行,無論你怎麽說,我都不會同意的。你走吧!”
“哎,你……”
李蘭芝轉身進屋,“你趕緊走吧!”
王大嬸撇撇嘴,起身來開,走時暗中呸了一口,“不識好歹。”
李蘭芝進屋後,氣氛的將手中的活計一丟,“氣死我了。”
雲淺上前替她緩氣,“娘,她說的你別太在意。二姐做那些都是為了我們能生活的更好,她這樣說就是在誅娘的心,娘雖然脾氣不好,對二姐也管的嚴,但是還是真的心疼二姐的。況且,以二姐的本事,將來一定會找個好人家。”
如果二姐現在就出嫁,那麽她今後的束脩怎麽辦?沒有二姐往家裏拿錢,她的日子過的不會現在這般滋潤,她也需要幹活,這樣的話,她好不容易保養的手和臉,都會變得粗糙,這樣以後還怎麽找好人家。
手是女人的第二張臉,她可是牢牢記著女夫子曾經說過的這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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