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0、巧遇
0110、巧遇
仰亞,能夠接受蘆笙舞訓練的一次次艱難,也能夠接受舞台上表演的一次次失敗;同樣,對於宣傳隊的解散,他長久地、無目的的等待,仰亞一樣的豪無怨言。
可是,這次失竊案,如果說是自己的工作失誤,叫仰亞賠償多少,仰亞也不任何話說。可是,要說是這件事情與他有關,也就是說,他仰亞參與了這次盜竊案,或者是為這次盜竊案做了什麽,那仰亞真的是天大的冤枉啊。
可是,仰亞又能夠證明自己真的與本案無關嗎?
他拿不出證據,也無法證明。隻有等待著公安部門的調查結果。
仰亞停班了,一年之內,仰亞從學校老師到學校保安,到現在的沒班可上,再加上這一起校園內不明不白的‘失竊’案。對於學校的老師,雖然有不同的看法,可是,對於成年人來說,還有一定的自我判斷,仰亞是好人是壞人,他們心裏明白,或者說是也有懷疑仰亞與這事有關的,可是表麵上還是沒有暴露出來。可是,這是學校,這裏有著幾百個不明真像的孩子,有著一千多雙還帶著天真的眼光一天天看著仰亞。
仰亞老師是‘小偷’!
每一天,仰亞都要麵對那麽多帶著疑惑的天真而又真誠的目光,仰亞也感覺到自己無地自容。
“龍校長,這個案子還沒有結果嗎?”
仰亞一次又一次地跑到龍校長的辦公室追問此事,龍校長一次次地回答說沒有。
“龍校長,你能幫我催催派出所那邊快點調查清楚嗎?我這工作被停了,還每天麵對著學校老師同學們異樣的目光。”
“唉!仰亞,我也想啊,可是,派出所一直沒能破案,你說我能有什麽辦法。要不,你自己去找找證據,把這個案子給破了?這對於你,對於學校也是好事。”
可是,仰亞去哪裏破案啊!
“警察大哥大叔,你們能把這案子早些調查清楚嗎?我真的跟這事沒有關係啊。”
“啊,你別著急,我們正在調查,馬上會有結果的。”
仰亞還能做什麽?除了等待,除了在眾多猜疑、誤解的目光中煎熬,他還能做什麽。
仰亞出門不敢麵對老師同學們的目光,不敢在正在吃飯時到食堂去找飯吃,甚至於後來,白天裏都不敢走出自己的寢室。
再這樣下去,仰亞就要崩潰了。
而這種心情也同樣影響到仰亞回到家裏的狀況。
仰亞今天回家了。他是在所有的學生都走完了,學校裏沒有了任何學生的時候才從自己的寢室走出來,背上自己那個已經發黃的舊帆布挎包,埋著頭像逃命似的朝著那條熟悉的路上趕。因為,由於等待,差不多現在就要天黑了。他再不快些,天,馬上就要黑下來了。
一路上,仰亞無心觀看那些再熟悉不過的‘風景’,也無心聽路邊大樹上婉轉的蟬鳴,無心附和那歡快的小溪,更無心欣賞那一抹如血的燦爛夕陽。
等仰亞回到家,早已天黑過後好久了。家裏那盞微弱的黃燈還在亮著。那照射過來的微弱的光線,才讓仰亞感覺到一絲絲溫暖。
“阿爸!”
推開門,仰亞一聲低得隻有自己才能聽到的聲音,要不是伴著開門這個動作一起,根本就沒有人能夠聽到。
“怎麽回來得這麽晚?”
“啊,學校有點事,忙完了才回來。”
仰亞還不敢把在學校發生的事告訴阿爸呢。
“阿、阿爸、阿—爸!”
小亞略蹣跚著從阿媽務妮的身上掙脫出來,朝著仰亞‘跑’了過來。仰亞,沒有了往日的興奮和喜悅。隻是機械地把兒子小亞略抱了起來。此時,仰亞是真的笑不起來,如果要想,仰亞現在隻想哭。
“務妮,你們吃飯了嗎?”
“早吃過了,你看這都幾點了,再一會兒,要是你沒來,我們都要睡覺了。”
說著,務妮站了起來,走過去,揭開鍋,給仰亞盛了飯過來。
“幸好今天還有多餘的飯菜,還不算太冷,要不要再熱一熱?”
“不用熱了,就這樣就行。”
小亞略跟了過去,張著嘴要和阿爸一起吃飯。
仰亞朝自己的嘴裏刨了兩口,又夾起了一塊菜放到兒子的小嘴=巴裏。沒有太多的話與兒子小亞略交流。
幾次過後,小亞略不高興了,自己又蹣跚著跑過去,要爬上碗櫃找自己的小木碗來自己吃飯。幾次也夠不著上麵,自己急得都快要哭起來。
“要什麽要,跟我這吃兩口就可以了。”仰亞突然大聲地對兒子小亞略吼了起來。
“哇!”
從來沒被阿爸吼過的小亞略,今天高高興興地等到阿爸回來的小亞略,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麽,就被阿爸一聲大吼,隻慌得他站立不住,一屁股坐在了碗櫃前哭了起來。
同時,阿爸和務妮也驚訝地看著仰亞。
今天,從仰亞一開門進來,阿爸和務妮就看出今天回來的仰亞與以前不同,可是,沒有想到,就這麽一點小事,仰亞竟然對從來沒有吼過的兒子這樣大聲地吼了起來。
務妮看了看阿爸,沒有出聲,走過去把哭著的小亞略抱了起來。一邊哄著一邊走出了屋外。
“你今天這是怎麽了?看把小亞略嚇得。”
仰亞沒有說話,低著頭繼續扒著碗裏的飯,可是阿爸這樣一問,突然感覺到自己的眼淚已經來到了自己的眼眶邊。
“有什麽事情就說出來,別對小孩這麽高聲大氣地吼,這樣他會更加地不敢跟你接近了。”
仰亞的眼淚已經滴到了自己的碗裏,再也忍不住抽泣起來。
“阿爸,我從小就沒有偷過任何人的東西,我不知道他們為什麽要懷疑我。”
“啊?小偷?怎麽回事?”
仰亞一邊抽泣著一邊吃飯,一邊把這久在學校裏發生的事告訴了阿爸。
“哎呀,我以為多大的事,清者自清,濁者自濁,總有一天,會有個水落石出的。你沒有做過,你擔心什麽。”
“可是,學校裏那麽多雙眼睛,每一天都在看著我,我連走進學校都抬不起頭來。”
“你沒有做過,你怕什麽,他們要看,就讓他們看唄,隻要在你自己的心裏沒事,就讓他們看。身子正了,還怕他影子是斜的?”
從發生這件事以來,仰亞沒有哭過,他也不可能在外人麵前哭出來,哪怕是一個人呆在學校的寢室裏,仰亞也就像今天阿爸說的,隻要自己的身子是正的,就不怕他影子是斜的。今天能在阿爸麵前把這些話說出來,仰亞的心情好多了。畢竟親人就是親人,在親人麵前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那也很正常。
走出門去的務妮和小亞略,停下哭聲後,小亞略並沒有因為第一次被阿爸吼了就不想阿爸。停了哭聲以後,他又指著屋裏
“阿爸,阿爸!”
務妮又把他抱了進來,剛好也聽到了仰亞跟阿爸說的事。
小亞略一進家,就從阿媽的懷裏掙脫下來,又扒到了仰亞身邊。
“阿、阿爸,你、你哭、哭了,小亞略、乖,不、不惹阿爸生、生氣。”
仰亞又一把把兒子小亞略摟了過來,眼淚又開始流了出來。
晚上,單獨在房間裏時,務妮又問起仰亞這事,仰亞又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務妮一次。
“他們怎麽要懷疑你?”
“可是那天確實是我一個人在學校值班,然後晚上我也真的跑去跟原來宣傳隊的老李頭喝酒去了。其實工作上我也有失誤。”
“可是,工作失誤是工作失誤,這小偷可不是想安到誰的頭上就安到誰的頭上的。你不在乎,我和兒子以後還在乎呢。”
又過了一會,仰亞才又把自己是老師的事也告訴了務妮。
“這麽久了,你為什麽不說,阿爸也還不知道嗎?”
“唉!現在,各個學校都取消了民辦老師,我能怎麽樣,學校又能怎麽樣?”
“你看你這過的什麽日子!”
雖然務妮是在埋怨,可是,仰亞能把自己這麽久來發生的事情說出來,仰亞的心裏好受多了。
第二天,仰亞還是正常地回到學校,麵對那些目光,仰亞沒有以前那麽的害怕了。
時間又過了一個多星期,可是,派出所還是沒能給予仰亞和學校一個好的解釋,仰亞也隻有這樣一直地等著。好在,學校也沒有限製仰亞的自由。仰亞時不時地在校園裏轉轉,在自己原來工作範圍之內的事,仰亞不自然地就順手也做了一些,也沒有誰反對仰亞這樣做。
在學校呆得太無聊了。這天,仰亞一個人來到縣城,想在這稍微熱鬧的地方多逛逛。借以消除自己內心裏空虛的等待和打發這無聊的時間。
街上確實變了,變得仰亞都有點不敢認識了。除了以前那幾家國營的商店外,現在,差不多那幾家國營的商店都快看不到了。擺在整條街上的,是拉起來的一個個小小的‘帳篷’,帳篷下麵就更熱鬧了。裏裏外外都擠滿了趕集的人。可是又沒有像以前在國營商店裏麵排著長長的隊伍。
整個一條街,一個個帳篷下麵,叫賣聲、討價還價聲、吆喝聲,還有那聽起來比過去村子裏大廣播裏放的還要好聽的歌曲。
仰亞百無聊賴,以前,仰亞是最不喜歡逛街的,哪怕是在宣傳隊演出時,哪怕是到了國外,仰亞都沒有逛街的興趣,即使有一起去的一些女孩約著一起去逛街,仰亞也是心不在焉,跟著別人的屁股後麵,像還賬一樣地把‘路’走完,回到家,別人問他街上有什麽,仰亞竟然什麽也不知道。
就連他身上穿的衣服褲子,以前,阿媽還在時,都是阿媽幫做幫買,阿媽做什麽仰亞什麽,阿媽買什麽仰亞就用什麽。後來,就由務妮給自己買。
今天,仰亞是無聊到了極點,或者說是這麽久,仰亞都是這樣的無聊。所以,仰亞今天才有興趣沿著街道一處處一家家地看那些新鮮的東西。
確實有好些東西仰亞沒有看見過。衣服攤上,什麽紅的藍的綠的紫的,大花的小花的,那是各種顏色都有。比起過去隻有黑白灰三種顏色。現在,根本不法比,要不以前也不會有那麽多人喜歡軍綠色。因為那時,除了看著穿在軍人身上的那種英姿颯爽處,更重要的是,比起黑白灰三色來,軍綠色更充滿著青春活力。
現在,竟然連仰亞這種百無聊賴的人都看得忘記離開了。
還有那些高肩的,寬領的,瘦腰的,長裙的。
另一個攤麵上,是一個專門賣鞋子的。以前,仰亞看得最多的就是‘解放鞋’,綠色的麵、綠色或黑色的底,上山、趕集都是,要不,就是自已家裏阿媽們做的千層底的布鞋。仰亞穿得最多的,就是白球鞋,也是最高檔的鞋了。
以前,仰亞一穿回家,好多人都要轉過來一看,卻不敢伸手摸,那是像仰亞這種‘幹部’才能穿的,能看就不錯了,再要把仰亞的鞋摸髒了,那下次連看的機會都沒有了。而且每次仰亞洗的時候,都還要用那自己都舍不得用的白色牙膏擠一點塗在洗了一遍又一遍的白色鞋麵上,然後再用一層紙蓋著放在沒有太大太陽的地方‘陰幹’,擔心太陽會把它曬黃了。
就後來這幾年,仰亞才穿上兩雙黃皮鞋,也就是有毛放在外麵的皮鞋。一開始穿上第一雙,仰亞都恨不得走路時都不用腳,好把自己的皮鞋抬起來,不用放在地上,怕髒。
可是,今天仰亞看到的,要不是他問旁邊的人,他都不知道這些都叫做‘皮鞋’。
“買皮鞋啦,新進的溫州皮鞋,男式女式的都有,各種款式的都有。今天買的,買一雙九折,買兩雙八折。”
仰來擠了過去,攤麵上,紅的黑的黃的,白的花的,高的矮的,尖眼的平底的,應有盡有,再看看放在最角落上的那雙仰亞曾經穿過的‘黃皮鞋’,和現在的這些皮鞋比起來,連仰亞都不敢再看了。
“噯,這位大姐,八折是什麽意思啊?”
仰亞不懂地問旁邊的一個大姐。大姐看了看仰亞,真的不敢相信,長得這麽好看的一個男青年,竟然不知道‘八折’是什麽意思。
“八折,就是如果是一塊錢的東西,就隻要八毛錢就可以買了。”
“啊!”仰亞都有點不好意思起來了。
仰亞一個攤位一個攤位地看過來。
“衣服啦衣服啦,換季衣服,浙江溫州來的,便宜賣啦,兩件八折。賣完為止,所剩不多了哈,要買的快點哈。”
仰亞擠了進去,所有的衣服確實好看,有男的也有女式的,但大多是女式的。仰亞拿起了一件務妮最喜歡的紫色上衣
“老板,這件多少錢?”
“哎?是你?仰亞哥?”
聽到叫自己的名字,仰亞抬起頭來,看向對麵,一個卷著頭發的女子,正從臉上把大大的墨鏡取了下來,笑著看向自己。
“啊?翁妮?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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