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06、錦雞王
0006、錦雞王
卻說在另一間房裏住著的仰亞和陳群,雖然晚上的演出有些疲累,可是,一到天剛剛蒙蒙亮,兩人就醒過來。這也是他們的一種生活作息習慣。
晨練,是很多技術活的基本功,對於仰亞他們這種表演藝術,也是少不了的。無論何時,也無論何地。
所以,兩人早早地就起了床,他們也不想吵醒務妮她們,就靜靜地走出了家。
在他們的宣傳隊駐地,是有專門為他們準備的練功場地的,可是在這裏,他們又該怎麽辦呢?
距離家近了,又怕吵醒了別人睡覺。
所以,他們看到後山上有一大片樹林,其中還有一棵大大的楓樹。仰亞知道,這也許就是這個寨子裏的遊方場了,那一片大樹就應該是個寨子的保寨樹了。仰亞知道,因為他們寨子裏同樣也有。
兩人就這樣,趁著晨霧,還有一點點未落的星光,來到了後山上的樹林裏——也就是‘遊方場’,開始了他倆今天的‘早課’。
——
推開房門的務妮,確實嚇了一跳。
怎麽,這兩人呢?會到哪裏去了呢?在一個純樸的寨子裏‘做客’,是沒有不向主人說就獨自離開的。這可是極大的不禮貌的行為。一方麵,是客人不尊重這家的主人,另一方麵,也許是客人對於這家主人在某方麵的不滿,抑或是生氣了,才會不告而別的。
難道是自己昨天在哪方麵得罪了客人?還是自己家條件太差,讓客人生氣了?
這可是來隊裏演出的革命宣傳隊員,也是由隊長親自帶到自己家住宿的客人。如果就因為自己某方麵的不足得罪了這兩客人,首先,是自己這個家在寨子裏會被人指指點點。
再有,如果真的影響到了宣傳隊在這裏接下來的演出,那時,隊長怪罪下來,自己一家人就該吃不了兜著走了。
務妮仔細想了想,自己從昨天到現在,也沒做什麽對不起客人的事呀?
務妮趕緊跑出了吊腳樓,站在美人靠前四處張望。可周圍以及那條昨天來時的路上,都沒有看到任何兩人走過的身影。
人,會到哪裏去了呢?
務妮又在自家的房前屋後找了半天,也沒有兩人的身影。務妮急得抓耳撓腮。沒辦法,她想跑到後山更高處去看看,能不能看到兩人到底走了多遠。
當務妮剛剛朝著後山走了一半,就隱隱地聽到,今天,山上有好多的鳥叫。
其實,在這種情況下,務妮根本就沒有心思再聽什麽鳥叫了。可是,今天的鳥叫,確實有些特別,不光叫得比平時響亮,一起叫的鳥兒還很多。因為,好多的鳥叫,都是務妮再熟悉不過的。
務妮再朝著山上走了幾步,前麵發生的一切,讓她不自覺的就停了下來。
那棵大大的楓樹下,兩個僅僅穿著薄薄的白色汗衫的青年,正在用手裏的蘆笙,學著樹上的鳥叫,從而引來了好多各種不同的鳥都飛了過來,也在樹林中不同的樹上附和著。
那不就是昨天晚上住在自己家的兩位宣傳隊員嗎?他們這是在幹什麽?
不管他們在幹什麽,人已經找到,務妮心裏的石頭就落下了一半。至於他們在幹什麽,務妮停下來,遠遠地看著。
大楓樹,才有一些微微的發黃,大片大片的葉子都還是綠的,它枝粗根壯,葉片茂密,遠遠地遮蓋著一大片土地,就連從樹下走過的路,也被它遮擋了一大半。旁邊的一些小一點的楓樹、鬆樹等,疏疏密密、無規則地排開,就像一群聽話的孩子,正在聽著這棵大樹在‘講故事’呢。
這棵大楓樹,就叫住‘護寨樹’,為什麽要把一棵大楓樹選成‘護寨樹’,這有一個古老而神聖的傳說,傳說那是族人祖先靈魂的化身和寄托。逢年過節,寨子上還會有人來祭祀的。同時,也是農閑時節,寨子裏以及其他寨子裏來的青年‘遊方’的場所,所以,又叫住‘遊方場’。
‘遊方’也即是‘戀愛’的意思。剛剛長大的務妮,也來過幾次,她看到很多大哥哥大姐姐在這裏‘遊方’後,牽手組成了家庭,帶上了娃娃。
務妮靜靜地看著,她沒有走近,她怕打擾了兩個人的興致。
兩個青春有力的年輕身影,在薄薄的白色汗衫下,顯得更加的青春而健壯。那個叫陳群的,正在一旁壓著腿,做著各種跟他們台上表演有關的動作,安靜而專注。
另一個,也即是仰亞,正背靠著大楓樹,手裏握著蘆笙,眼裏看著樹林間的鳥兒,吹奏出不同的鳥叫聲。
仰亞,一會兒對著這棵樹上的喜鵲,用蘆笙吹出喜鵲的叫聲,站的大楓樹上的喜鵲也跟著叫了起來,‘嘰嘰喳喳’。
一會兒又對著另一株樹起的畫眉,吹出了畫眉的叫聲,畫眉也跟著叫了起來。
幾隻膽小的麻雀,躲在矮矮的樹間,等著仰亞吹出它們的叫聲,它們也準備‘唱’起來了。
還有那青雀,還有那一排排的燕子-——
難怪,今天,這片樹林裏的鳥叫得這麽歡,叫得這麽熱鬧。就連那悉悉索索的鬆鼠,也呲著牙,發出它們那別扭的叫聲,也想讓這個外來的‘師傅’,跟它們對上兩段。
蘆笙裏的‘鳥叫’聲,越來越快,林子裏鳥們的叫聲也越來越大,此起彼伏、爭先恐後。
鳥兒們好像是吵起架來了,為了能爭得到更多和‘師傅’的附和權,也為了更多的炫耀自己的‘歌’唱得好。
最後,一隻大鳥終於忍不住了,飛過去,趕跑了那群麻雀。
別說鳥們,就是務妮也在旁邊看得是如癡如醉。
過了一會兒,蘆笙停下來了,務妮好像是從自己的夢裏驚醒一般。她遠遠地看到,在練功的陳群走了過來,拍拍自己身上的塵土和霧氣,還有從樹上落下來的鬆針,說
“仰亞,你別再逗那群小鳥了,來,我倆開始練習蘆笙舞了。”
仰亞這才停了下來,看看樹枝上意猶未盡的鳥兒們,把一個手指彎著伸進了自己的嘴裏,一聲長長的哨聲發了出來。整個樹林裏的鳥兒都為之一顫。
兩人拿起蘆笙,就在大楓樹下的草坪上,隨著蘆笙曲慢慢地對舞起來。
務妮看到,一開始,除了一些和昨天晚上在舞台上看到的舞姿外。慢慢地,兩人又從蘆笙裏吹出不同的曲調,足有十多種。隨著蘆笙曲調的變化,兩人又配上了不同的舞姿,一會兒上下翻飛,一會兒頭著地腿朝上,一會兒,又一個人托著另一個人站在自己的肩上。
可是,不管兩人的姿勢怎麽變化,兩人嘴裏的蘆笙曲子卻重沒停過。
兩個白色的身影,就這樣在翠綠的林下,翻飛著、狂舞著,就連剛才‘對歌’的鳥兒們,也停止了跳動和歡叫,靜靜在那裏看著。
這一切,務妮好像是在哪裏看到過,或者是在哪裏聽說過。
好久好久,務妮才想起來。
她不由自主地叫了起來——
“啊?錦雞王!這就是好幾年前,聽老人說的‘錦雞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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