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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為何救我

  愷福掛念許叔彤,隻帶了威明和阿珠,一路風馳電掣往醫院趕。


  進到病房時,許叔彤正拿筆寫著什麽。


  愷福站定了,等了一會,見許叔彤似是仍未察覺到自己,便輕聲問道:“許先生,身體好些了嗎?”


  許叔彤聽到聲音,抬臉見到愷福,疑惑地問道:“你是?”


  威明道:“這位是我們家大小姐,也是救你出來的人。”


  許叔彤料不到那些粗猛大漢口中的大小姐竟是這樣一位嬌小天真的女孩子,一時愣在那裏,半天才反應過來,說道:“是你救了我?”


  愷福見他臉上滿是傷痕,右耳纏著紗布,但血仍是溢了出來,她想起那天的情形,心裏微微抽搐了一下,走到他身邊,說道:“是啊。感覺身體好受點了嗎?聽醫生講,你飯吃的很少,是不是不合胃口?你想吃什麽,我讓他們找人做了送過來。”


  愷福一連串講了這麽多,許叔彤卻隻問道:“為何救我?”


  愷福“噯”了一聲,玩笑似的說道:“隨便玩玩,隻是沒想到事情鬧得這樣大,都不知怎麽收場。”


  許叔彤又一次問道:“為何救我?!”


  聽出語氣不善,愷福有些生氣,回道:“你不謝我,這語氣倒像是來質問我?”


  許叔彤低下頭不再看她,邊寫著字邊說道:“如今的世道,人心難測,先將事情弄清楚了再謝比較穩妥。”


  愷福何曾被人這般頂撞過,一時氣急語塞,愣在那裏。


  阿珠忍不住咂了咂舌,一絲聲也不敢出,她知道大小姐受了氣,是絕不允許別人幫她解圍的,一定要她自己回懟過去,方才解氣。


  果然,隻過了一會兒,愷福便高聲說道:“我可不想你的孩子還未出生,便沒了父親。”


  許叔彤停了筆,驚訝地看著愷福說:“誰的孩子?”


  “你的孩子,還在腹中尚未出生的孩子……”


  許叔彤道:“我還沒成家呢,哪裏來的孩子?”


  “知道您還沒成家,可是敢做不敢認,嗬,也不過如此!”愷福鄙夷地說道。


  “從來沒做過,何來敢不敢認之說?!”許叔彤重又拿起筆,滿不在乎地回道。


  “別告訴我,你連玉秀是誰都不知道?她告訴我們她懷了你的孩子,哭著喊著求我們救你出來……這怎麽說?”


  “玉秀?王玉秀嗎?我與她不過是見過幾麵罷了,她來旁聽我的課,問過我幾個問題……怎好開這種玩笑?她在哪裏?可以請她來與我當麵對質……我已是訂了婚的人,斷不可這樣敗壞名聲。”許叔彤皺緊了眉,義正言辭地回道。


  “她在哪裏,我也不知。既然你這樣說,等我找人問問她便是了。托你的福,我最近一直被禁足在家,好不容易偷跑出來,誰都沒見呢,先來看你的傷勢。好了,看你也沒什麽大礙,還有力氣憤世嫉俗呢,那我就先回去了,你好好養傷吧。”愷福轉身便要離開。


  “等一下。”許叔彤喊道。


  “怎麽了?許大教授!”


  “多謝小姐相救,”許叔彤語氣緩和了一些,繼續說道:“我的傷好得也差不多了,我想我可以出院了,麻煩大小姐同手下的人說一聲,讓我出去,醫藥費我會托人轉交給你的。”


  “出院?”愷福像聽了有趣的笑話一般,笑著說道:“你說你要出院?你要去哪裏?”


  “回學校。繼續教我的書。”


  愷福“嗯”了一聲,又道:“為了救你,費了很大的功夫,雖然我是有些本事,不過一時半會我也沒辦法讓你跟沒事似的說來就來,說走就走。”


  “我不明白。”


  愷福道:“許先生學問大,一定知道什麽叫做四麵楚歌、八麵埋伏、山窮水盡、走投無路吧……”


  “不知道。”


  愷福突然有些心累和心煩,心想:“救人可真不好玩。”但又怕他惹麻煩,隻好耐著性子說道:“你知道他們為何抓你嗎?”


  許叔彤點點頭,想起在獄中他們硬要自己承認的那些事情。


  愷福也點點頭,說道:“現在事情鬧大了,外麵的人都以為你死掉了,為著你的事情鬧遊行呢!這個時候,你回學校不就明明白白地告訴天底下的人,是我把你弄出來的嗎?你沒事,我可會死的。我這如花美眷,似水流年的大好時光,可不能就這樣死了。”


  許叔彤聽了這話,想了一想,怒道:“既然如此,當初何必將我救出來?”


  “那你不如去問問你的玉秀小姐,為何非要說自己懷了你的孩子,到處痛哭流涕求佛拜祖地求著大家救你了。”愷福甩了甩手,將鍋也甩了出去。


  “啊,對了,”見許叔彤低頭不語,愷福又道:“你的老師,鈴木什麽來著……也來了。”


  “鈴木老師?他怎麽也來了?”許叔彤驚道。


  “他來救你啊,可是他,晚了一步!”愷福忽然心存不善,得意洋洋地告知他這個消息,有意要惹許叔彤發急。


  “那你還不快些讓我出去見老師!”許叔彤果然急了,怒道。


  聽著這著急的口氣,愷福心裏有一種大仇得報的愉悅,可表麵上仍然一副恨鐵不成鋼地無奈,隻歎氣道:“你連腦子也被打壞了嗎?唉,本小姐是真地錯了,真不該救你出來,惹出這麽多麻煩來,可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真盼著能遇見位神仙,把這一切送回到救你的那一天,我一定痛定思痛,絕對不多管閑事。我可警告你啊,最好老實地待在這裏,你要是膽敢惹麻煩,本小姐就拉著你、玉秀還有那個什麽鈴木老師一起陪葬。哼!”


  “好,那讓我跟鈴木老師見一麵總可以吧?”許叔彤口氣又一次緩了下來。


  “我會盡量安排的!”愷福凶凶地說道,說完轉身便走了出去。


  “我可告訴你們,大小姐我的小命可全在你們這了,要是辦差辦得好,每人獎你們一百塊大洋,要是出了岔子,先把你們的頭揪下來,知道嗎?”愷福凶神惡煞地對保鏢說道。


  “知道了,大小姐!”


  “好生看著點,不管他說什麽,別跟他廢話,這人好不講理。”愷福又囑咐了好一通話,才出了套房。


  愷福走出病區的長廊,剛要下樓梯,卻被人擋住了去路。


  威明惡狠狠地推著那人,仔細一看,竟是允寧,便識趣地退到了一旁。


  “怎麽又在這裏碰見你了呢?”愷福心虛地問道。


  “是啊,我來看個朋友,你呢?”允寧道。


  “我?”愷福在心裏盤算著到底要不要將許叔彤的事情告訴允寧,嘴上不由地支吾了起來,說道:“我也來看朋友啊,醫生說我朋友身體狀況很差,我可是好不容易出來的,托您大少爺的福,今天我們府上吃螃蟹,回去晚了我可是會被罵得很慘。”


  允寧將她拉到一處隱秘處,愷福被他拽得走路有些磕絆,便掙脫道:“你做什麽,這般無禮。”


  “人是你救的嗎?”允寧問道。


  “什麽人?誰?”愷福聲音低了下來。


  “還能有誰?許叔彤。”


  “許叔彤?”愷福心裏咯噔一跳,猶豫片刻,還是飛快地下定了決心,故作生氣地嘴硬道:“許叔彤不是被打死了嗎?你也太高看我了。我總不能會什麽起死回生之術吧?”


  “那你說說看,那間病房裏的人是誰?”允寧指了指走廊東麵的方向。


  愷福歎了口氣,說道:“你怎麽就跟這杠上了,既然大少爺這般猜疑,真是不到黃河不死心,那好吧,我帶您去看看就是了。”說完,便揮揮手,示意允寧跟過來。


  允寧半信半疑地跟在她後麵,來到上次同保鏢打招呼的那間病房前。


  愷福推開門,穿過小客廳,進到裏麵的病房,病床上儼然是一位女子,手上、臉上纏滿了紗布,正靠著被枕,由人喂著湯水。


  “看好了嗎?”愷福笑盈盈地問道。


  允寧啞然失笑,隻好點點頭。


  “她是?”出了套房,允寧問道。


  “別問,不是你要找的人就是了。”愷福幹脆利路地回道。


  允寧聳聳肩,便閉了嘴,跟在愷福身旁靜靜地走著。


  “對了,玉秀怎麽樣了,出了這麽大的事,她還好吧。”愷福忽然想起來。


  “還好。”允寧淡淡地回道。


  “孩子怎麽樣了。”愷福又問。


  允寧搖了搖頭。


  “怎麽?孩子也出事了?”


  “不是,她根本就沒懷孕。”允寧搖搖頭歎道。


  “啊?”愷福驚道:“為什麽?她?”


  “大概是太想要救人了吧。所以這樣講一下好搏一搏同情。”


  愷福點點頭,心中有些著急回去,剛要道別,便聽到有人喊:“陳先生!”


  允寧抬頭一看,竟是紫柔。


  “紫柔小姐。”允寧喚道。


  “咦,你又來看望玉秀嗎?”紫柔笑道。


  允寧含糊地應了一聲,又笑著說道:“啊,不是,我來看其他朋友,你呢?怎麽又過來了……”


  “我下課了嘛,再過來看看玉秀,她仍是不太好。”


  “怎麽,玉秀在這裏住院嗎?她怎麽了?”愷福問道。


  “是啊,您是?”紫柔眯眼笑著問道。


  “這位是唐小姐。紫柔是玉秀的朋友。對了,你要不要去看看玉秀?她聽說了許先生的噩耗,一下子打擊太大,就病倒了。”允寧問道。


  愷福遲疑了一會,掏出懷表來看了看時間,方才說道:“好啊,那如何不打擾的話,就去看一看她。”


  紫柔在一旁聽著二人的對話,不明所以,但還是領著二人進了病房。


  玉秀仍是在昏睡著,她嫂子胡玉珍陪在一旁,見到有人進來,忙站起來。


  “這位是唐小姐,我們一起來看個朋友,剛好遇到紫柔小姐,順道來看看玉秀,來得匆促了點,也沒帶什麽禮物,請您見諒。”允寧客套道。


  紫柔忙道:“玉秀早先的醫藥費便是這位陳先生付的。”


  “真謝謝您,陳先生,回頭讓我們家玉衡把錢給您送去。”


  “這倒不必了,您隻管照顧好玉秀就是了。出了這樣大的事,我們也沒能幫得上忙,說起來實在慚愧。”


  “您別這樣講,陳先生,您幫的已經夠多了。”胡玉珍自覺尷尬,幹笑著回道。


  愷福輕輕碰了下允寧,允寧意會,又道:“唐小姐出來的時間有限,著急回家,恕我們先走一步,改天再來探望,有什麽困難,一定不要客氣,隻管讓紫柔告訴來找我們就是了。”


  出了病房,愷福道:“我時間來不及了,你若空閑的話,幫我送個果籃,再買點燕窩、海參什麽的補品送過去吧,她精神這般不好,需要好好補補。”


  “哀莫大於心死。吃再多的補品也補不了心裏的痛。”允寧長歎了一口氣。


  “她同那位許叔彤到底是什麽關係呢?”


  “我猜應該是戀人關係吧。”允寧不確定地道。


  “那些靜坐的學生都散了嗎?”愷福又問。


  “馮帥遲遲不給出交待,那些學生又怎肯離去?”


  愷福點點頭,說道:“我真地要趕緊回家了,得空再見,先告辭了。”說完,心虛似的溜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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