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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別有用心

  愷福剛回到房裏,阿珠便來回道:“小姐,這兒有一封您的信。”


  愷福從托盤中拿起信來,隻見信封上用鋼筆花體字寫著:“fatathang”。愷福拆開來一看,裏麵有一封信以及一張《牡丹亭》的戲票。愷福便知這信是允寧寄的了。信同樣是用英文寫的,邀請愷福同去“東方劇院”聽戲。


  愷福仔細思量了一下,便抽出一張簪花信箋來,用鋼筆蘸了墨水,同樣用英文回道:“到時見。”


  寫完後,放進信封裏,愷福不知道允寧的英文名字,便寫了中文名在上麵,讓阿珠寄出去,又道:“你去告訴太太一聲,就說明天晚上我有朋友請我去聽戲。”


  阿珠剛出門,又折轉回來,說道:“小姐,大爺來了。”


  愷福聽聞,從書房走出來,進了會客室,說道:“大哥一來,準沒好事。”


  琮中忍不住笑道:“怎麽,難道你大哥我麵目可憎不成?”


  “大哥總不會是想同我聊什麽閨房秘事的吧。”


  “你呀……”琮中搖了搖頭,又道:“聽說,寧哥兒要請你去聽戲?”


  “是啊……真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怎麽了,大少爺有何高見呢?”


  琮中揉了揉鼻頭,想了半天,又說道:“這裏麵的事,你知道多少呢?你知不知道允寧拉了美國那邊的商人一起投資了部電影,要捧明星呢?這些明星倒還是好的,可惡的是……哼!我最近收到消息……”琮中又站起身來,在會客室裏來回踱了幾圈,方才說道:“他是說邀請你去聽戲,這裏頭保不齊做別的打算呢?哼!”


  “大哥,你想說什麽直說不好嗎?”愷福笑道。


  琮中依然有些尷尬地說道:“偏生太太知道了,非要你去不可。總之呢,明天晚上去聽戲,大哥陪你一起去好了,戲園子這種地方亂得很,咱們家的孩子沒有大人的允許是不能去這些地方的。”


  愷福也站起身來,走到琮中麵前,笑盈盈地說道:“想不到大哥為妹妹考慮得這樣周全,這也好了,我自己也很怕被有心人利用了。”


  琮中聽到這話,又搖了搖頭,笑道:“你說這話倒像是有些想法……”


  愷福走到書房,從報架上抽出一遝小報,又回到會客室,將小報丟在沙發上,笑道:“這些小報啊,天天搞什麽傳奇連載,這些傳奇故事,我記得可比書本上的背誦課文還牢,我也不是傻子。大哥,這裏麵還有你的傳奇呢,什麽蓮花公子憐玉惜香,太乙真人強拆因緣……連爺爺和父親都有整本的傳奇故事呢。我每天最大的樂趣就是偷偷買這些小報來看……好不過癮!”


  琮中拿起那遝小報,卷了一卷,打了一下愷福,歎道:“你啊,整天不學無術、胡看瞎看,老太太知道了,非得動家法不可。”


  愷福又笑道:“大哥你知道嗎,我覺得最遺憾的是爺爺同上海同安裏秦三先生的故事,我看完之後,傷心了好多天呢!”


  “你呀,少說幾句吧,幸災樂禍的,等有一天輪到你身上,看你還笑得出來!還是好好想想明天晚上的事吧。”


  愷福氣道:“我本來清清爽爽的,一點心事都沒有,偏生不知是誰起的頭,非要談婚事,又偏生是這樣一個人,真是煩也要煩死了……”


  琮中見她心煩,又道:“好了好了,這件事就交給大哥了,到時候我會陪你去的,萬一碰上不該碰到的人,我會找人處理的。”


  愷福道:“照大哥這樣將來,這個人都不知道是不是成心的,如果他真是成心的,不如跟他挑明了講算了,反正我也沒有很想嫁,我看爺爺對他也不是很滿意。”


  “爺爺……爺爺他老人家自然是有他自己的考量,這裏麵的事我們就不必計較了。事情要怎麽發展,說到底,哪是咱們能左右了的,隻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你真比母親還要嘮叨。”愷福不耐煩道:“不過,我自己也另有打算,您就放心吧,幫人做綠葉抬轎子的事,我是不會做的。”


  琮中不知底細,又勸不動她,隻好搖搖頭走開了。


  第二天,愷福睡過午覺,用完下午茶,唐太太便來催愷福準備約會的事情。


  愷福選了一條樣式簡單的緋紅色德爾斐裙和淡粉色的絲緞手套,配飾也是同樣簡單的珀金鑲嵌珍珠鑽石的串珠長鏈,一條相同式樣的珍珠鑲鑽發帶;配一雙珍珠白小羊皮矮跟鞋和一隻水晶流蘇手袋;又帶了一件銀鼠皮薄大衣,預備晚了穿。


  唐太太在旁邊一連串地歎氣,說道:“好好地答應了看戲,一會你大哥又說不許你去了。你要知道,你的婚事一早就是訂下了的,如今老太爺反倒是要反悔,一個女人家,最重要的就是名聲,退婚這件事,難道是什麽光彩的事情嗎?一個女人,就算是有天大的本事,一旦攤上了這種事情,總是要抬不起頭來的,老太爺又是那樣的態度,我實在不知該怎麽說才好。你自己要上心,不要一味地聽老太爺的,到時候你出了笑話,還是應在你自己身上的……”


  聽到唐太太那樣講,愷福隻好答應道:“我會上心的,母親放心就是了。”


  才剛說完,唐太太便指著愷福選好的衣服,又是連番歎氣道:“你看,說放心又怎麽放心得下,你這麽年輕,穿這樣素淡,可怎麽好?這樣出去,也未免太讓人瞧不起。”


  愷福又道:“這還素淡?太過招搖,爺爺是要罵的。”


  唐太太聽到愷福搬出老太爺來,心中十分不悅,冷笑道:“說來說去,你永遠都有理,好了,既然你這樣有主意,我還說什麽呢?”說完便站起身來走了。


  “我都不想將話講的這樣直白的,怎麽太太總是把她那一套往我身上硬放呢?”愷福生氣地說道。


  阿珍忙勸道:“小姐莫生氣,太太哪裏懂小姐的苦心和難處啊!”


  愷福悶悶不樂了好大一會,才開始梳頭化妝換衣服。收拾妥當,方下樓去。琮中早已在樓下等著了,見到愷福便道:“我同你一起去。”


  愷福將琮中拉到一邊,悄聲道:“大哥,你信我一回好不好,這件事我自有主意,你去了,反倒不好。”


  “我不放心,這事弄不好,壞的是咱們家的名聲。”


  “大爺,您且放心吧。從小到大,淨見著我欺負別人了,什麽時候見我吃過虧?”


  琮中瞪了一眼愷福,見愷福信誓旦旦的樣子,又說:“你自己掂量清楚,搞砸了,要收場可就難了。”


  “好啦。我知道我明白我心裏有數得很。”說完,愷福便揮了揮手,又道:“其他人都不用去了,隻威明開車,阿珠跟著我就好了。”


  話雖是這樣講,琮中到底不放心,另坐了車悄悄跟在後麵。


  允寧一直在東方劇院門口等著,戲馬上要開始了,愷福仍然未到。允寧等得卻有些心急,很是擔憂路上出什麽差錯,又不免有些懊悔,早知道應該去唐府接了愷福過來。


  他看了看手表,已經快5點了,便招了招手,讓他的秘書吳迪打電話去唐府問一問。


  吳秘書通完電話,便回道:“福小姐才剛出門沒多久,應該一會就到了。允寧聽說如此,也沒什麽辦法,隻有耐著性子繼續等下去。


  沒過一會,忽然聽到有人喚他:“寧少爺。”


  允寧轉身一看,隻覺得麵前侍女模樣的人有些眼熟,便道:“你是?”


  “寧少爺,我是阿珠,跟福小姐的丫頭。”


  允寧向阿珠身後又看了看,問道:“你們小姐呢?”


  阿珠道:“我家小姐還在車裏呢,小姐忽然有些不舒服,想請寧少爺過去說幾句話。”


  允寧覺得事情有些蹊蹺,看了看不遠處果然有一輛像是唐府牌照的車,便點了點頭,跟著阿珠向前走去。


  見允寧來到車旁,愷福搖下車窗,喊道:“寧哥哥,上車來坐。”


  允寧回頭看了眼吳秘書,便又拉開車門,坐了進來。


  “聽阿珠說你身子不舒服,有沒有大礙,要不要去醫院?”允寧問道。


  愷福搖了搖頭,笑道:“還好,寧哥哥,你先陪我去個地方好不好?”


  “好啊,去哪?”


  愷福道:“咱們換個地方聽戲好不好?這裏壞人太多了……”


  允寧不禁笑了出來,說道:“壞人?”見愷福嘟著嘴,煞有其事地點著頭,隻好答應了。


  愷福又道:“我爺爺常說,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害人之心不可有,可防人之心不可無。你看這裏這麽多人,保不齊就有一些別有用心的人在等著咱們呢!”


  允寧長歎了一口氣,靠在座背上,說道:“看來,是我考慮不周,太過唐突了。”


  愷福語氣帶著些委屈地說道:“哪會呢,寧哥哥就是心思太單純了,你看小報上那些亂七八糟的報道,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被別人利用了,你倒是不計較,若是我也上了小報,爺爺一定要把我的腿打斷不可。”說著說著,像是淚要出來了。


  允寧見這樣一副梨花帶雨的表情,連忙笑道:“這世道確實有些禮崩樂壞,什麽事都捏造的出來,女孩子家的名聲自然是頂要緊的,怪我沒想那麽多了。以後我多注意好了。”


  愷福這才笑道:“怪隻怪我們家將虛名看得比什麽都重,其實真名士自風流,隻不過我這麽個小姑娘是不敢太過出格了。”


  允寧聽了這話方知自己考慮地著實有些草率,便笑道:“我們男人家心粗膽壯的,對一些事早就是習以為常了,忘了姑娘家到底是要格外小心在意的,算是我錯了,我鄭重地向福小姐道歉,莫生氣了。”


  二人一路說說笑笑,直到汽車停了下來。


  允寧下車一看,隻見麵前是一座四方周正的宅院,朱漆大門上方掛著一塊匾牌,上麵寫著“謝燕茶居”四個大字。


  “謝家?”允寧問道。


  愷福搖搖頭,笑道:“我也不知道是誰家的,不過倒是常常來這裏喝茶、聽戲……”


  允寧也不說什麽,上了台階,走了進去。


  過了垂花門,裏麵是座仿江南式樣的園子,允寧四處打量了一下,大小不一的湖麵同著假山、亭榭、樓閣等連綿纏繞在一起;天色有些暗淡,各式各樣的燈籠已經亮了起來。


  允寧跟著愷福來到一處院子,推開門,沿湖走,經過一排樓閣,又轉個彎,上了幾層台階,拐進一間臨湖的樓閣。


  下人們早已在門口候著了,見到愷福等人,慌忙行禮。


  阿珠問道:“都備好了嗎?”


  “回珠姑娘的話,全都備齊全了。”


  閣內臨窗擺了張桌子,允寧坐下來,笑道:“倒是煞有其事。”


  愷福笑道:“瞎鬧唄,我也不懂這些,都是下麵的人安排好的。你看,對麵就是戲台子,想聽什麽就有什麽,總比擠戲院清淨些。”說著又接過阿珠遞來的戲折,交給允寧。


  允寧翻了翻,點了《玉簪記》裏一出《茶敘》,愷福又加了一出《琴挑》。


  一旁站著的女侍拿起正溫著的酒壺,說道:“請喝杯熱酒暖暖身子。”又有人繼續端了點心和菜上來。


  允寧道:“他們是茶敘,咱們是咖啡緣。”


  愷福飛紅了臉,笑道:“咱們兩個人卻選了這樣一出戲,真真是好笑。”


  允寧道:“緣分天注定,命運讓他們那般顛沛流離,最終也不過是殊途同歸。”


  愷福微微笑了笑,歎道:“這一切來得太突然了,這樣子著急,可是,人生這樣匆匆忙忙地趕來趕去的,到底要去哪裏才算是盡頭呢?”


  絲竹之聲隱隱傳來,愷福用手指輕輕點著杯沿,低聲念道:“此間芳院靜,鬆陰絕點塵。咶露蟬聲葉底頻。湘簾花影。一樹紫薇紅暈。竹塢煙消隻是羨春。1”


  允寧似是心有所動,不由得站了起來,走到窗邊,雙手搭在窗欞上,湖水青苔的味道直衝鼻腔。他想了想,忽然笑了,隻是說道:“不著急,我從來都不急。”


  注:1出自《玉簪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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