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深喉”是他
路口隻剩下了,章姓記者、魏民和何誌偉。
女記者甩了甩被扭的胳膊,捋了捋淩亂的頭發,從羽絨服的兜裏,拿出濕紙巾擦著眼睛、鼻子和臉。擦掉浮土,漏出清秀的麵頰,一副鄰家女孩的模樣,沒有豔抹的俗,也沒有刀刻斧鑿的雕痕,一副純純的天然,一種行雲流水的自然,關鍵她是美的。
“這是本市都市報法製欄目的記者,章一楠。”魏民趕緊介紹給何誌偉認識。
“你怎麽進去的?是誰通知你來的?”何誌偉對記者沒啥感覺,咄咄逼人的發問,他更關心這個記者是怎麽混進來的。
“一楠,是市局政治部宣傳處介紹來的。”魏民打著圓場,刻意的想掩飾什麽。
“是讓她報道這起案件?可這才發生的案件,宣傳處怎麽知道?”何誌偉充滿了不解和疑問。
“不是,不是,前段時間,市局宣傳處聯係媒體來報道基層公安工作。”魏民解釋著。
章一楠白了一眼何誌偉,這個家夥是不是個男人啊,姐怎麽來的,還要向你匯報嗎!做夢!姐也不是剛出道的雛,會被你個小警察唬住,真希望姐的雙手長滿鋒利的指甲,撓死他!
“那就是她現在就是私闖警戒地帶,幹擾警方辦案!”何誌偉這帽子扣的有點大,拉大旗作虎皮,虛張聲勢。
“沒那麽嚴重,沒那麽嚴重。”魏民和著稀泥。
“你的警戒帶在哪!”章亦男不服氣。
“這不是嗎?你眼瘸啊!”何誌偉指著附近的警戒帶說。
“我也不是從這進的啊,那邊根本沒有看見什麽警戒帶!”章亦男反駁著。
“這林子太大了,我們沒帶那麽長的警戒帶!而且是生更半夜的,沒想到會有人夜闖凶殺現場啊!”這丫頭的膽也太肥了吧!一個女孩家家的,獨自一人竟然敢夜闖殺人現場,魏民感到費解和不可思議。
何誌偉一時語塞,幹瞪著章一楠,沒有警戒帶就不算私闖警方的警戒地帶,破壞現場,幹擾警方辦案。
何誌偉關心這個女記者怎麽會在這裏!和這起案件又有什麽關係?告密者的動機是什麽?
“好了好了,我告訴你,沒人通知我來,我呢晚上睡不著覺,撒癔症,就出來走走,一不小心就夢遊到此,沒想到瞎貓碰上個死老鼠,我趕上了這一出警方大打出手的大戲,暴力驅逐記者,野蠻動用警械警具,您看您要把我怎麽著吧!”章一楠故意挑釁何誌偉,欲加之罪何患無詞,凡事一時能想起來的帽子,一頂頂的戴在了何誌偉的頭上。
何誌偉又被將在了那裏,這個女人,句句噎人,字字挑釁,有理打遍天下,無理狡辯天下,一副你能奈姐何的刁蠻!這麽惡毒的話,怎麽能從長的這麽好看的嘴裏發射出來呢!
何誌偉最怕這類女人,家裏老婆孩子就是,不過那是在家,自己沒有警方的威儀可仗。可這裏有肅殺的現場做背景,這個女人喝酒了吧?不怕鬼神!不怕死人!還不怕輕鬆撂翻她的警察!被陌生女人懟的,想起了那個不願麵對的家,三個月自己沒回家了,離婚冷靜期。
“一楠啊,你這個癔症幾點撒的?你住南城,這是北城,距離差著20多公裏呢,你夢遊走過來怎麽也要六個小時吧?不是叔不幫你,是你的癔症撒的太扯了。”
“叔,看您說的,不是我硬拗,是這家夥欺人太甚,難道我是凶手不成!”章亦楠委屈的替自己辯解著。
“一楠啊,何探長也是為你好,怕你被壞人利用,是誰通知你來的,你說出來,我們也好替你甄別一下是不是凶嫌。替你分析一下他的目的動機是什麽。”魏民替何誌偉解釋著。
“你們說什麽呢!怎麽在你們眼裏,誰都是壞人啊?”張亦楠難以置信的表情看著魏民。
“不排除凶嫌殺完人之後,一直潛伏在現場附近,查看警方的動向,事實上很多嫌犯都會返回作案現場的,美國那個殺害中國學者章瑩穎的凶嫌就曾回到現場觀察情況。”何誌偉一臉認真,借坡下驢,煞有介事的做著事實上根本不成立的推理。
“你、你這智商,幼兒園小朋友教的吧……”這時輪到章亦楠無語了!
“而且你和死者居然穿同樣的衣服,刻意撞衫也要找個活人撞吧,你居然挑著衣服和死人撞衫,就是想趁亂混淆身份欲蓋彌彰,冒充死者的樣子騙過監控逃離現場!這一定是你事前精心設計好的橋段吧。”何誌偉被自己杜撰的理由感到滿意,煞有介事的做著推理。
啊,是啊,我說那個女的有點紮眼呢,原來是她和我撞衫了,我怎麽偏偏和死人撞衫呢?!和死人撞衫就成了精心設計的謀殺罪證?章一楠思考了一下,跺了跺腳,感到說不出的晦氣。
“你們不用嚇唬我,我是剛打車過來的,司機師傅可以證明,對我的微信裏有打車記錄!”說著章一楠就翻兜,找手機。
“啊,我的手機呢……”章一楠頓時慌了,雙手插在羽絨服兜裏,無謂的捏著衣服,雙眉緊簇,努力回想著自己在哪丟了手機,因為經曆過於刺激的場麵,一時怎麽都想不起來。
“你最後使用手機是什麽時候?”看見章一楠真的丟了手機,何誌偉也不再使詐,咄咄逼人的追問:泄密者何人了。
手機是一個人的靈魂,如果丟了手機就像在火車站把自己搞丟了,不知道自己在哪,自己要去哪,魂都沒了!尷尬,這是全球人共患的隱疾。
“下了出租車手機支付車費,然後打了一個電話,再然後就是錄視頻…然後我就跑這了……”章一楠一邊報著流水行程,一邊尋覓手機與每段行程的契合點,突然靈光乍現!
“在裏麵,一定是在裏麵,一定是我跑出來的時候掉的!”恍然大悟之後,章一楠就想往裏衝,還沒等何誌偉伸手阻攔,她突然就主動的止步不前了,跺著腳幹著急,手指著現場方向。
“在裏邊,在裏邊,一定是在裏邊,你們趕緊過去幫我找啊!”章一楠著急的喊著,卻不敢再往前走半步了。
“你怎麽不自己進去了?”魏民看出來端倪,故意逗著章一楠。
“哇,我不敢,嗚嗚!”章一楠急的哭了,她怕死者,但比死者更可怕的是那個麵無表情的法醫老頭。一臉的褶子都像用解刨刀雕刻的,一雙觸摸亡靈的手…
“我去幫她找,魏所您看是不是找人帶著章記者到派出所休息一下,都淩晨了,也該讓記者同誌歇會兒,而且,我還要向記者同誌核實一下情況。”何誌偉說的客氣,實際上就是既想把章一楠驅離現場。同時還要把她扣留住,她到底怎麽來的還沒說清,是誰走漏消息,深喉是誰?一定要把這個內鬼揪出來。
“好的,那我叫林亮過來,帶一楠去所裏歇會兒”都是老江湖,魏民心領神會。
魏民按住對講機,呼叫林亮過來。
“我不走,我的手機還在裏邊呢!”章一楠躲著腳耍著賴帶著哭腔嘟囔著。
“我們即使找到手機了,我們也不可能立即給你啊!畢竟是現場找到的證物,還需要我們甄別,甄別過後,還要履行發還的手續,你還是去派出所等吧。”何誌偉說。
“為什麽,我的手機為什麽不能還給我。”章一楠愣了。
“你說是你的手機,怎麽證明,即使你能證明是你的手機,但是是在現場發現的證物,還需要證明它與現場無關!它被遺留現場,隻能證明你也到過案發現場,你和死者是什麽關係?我並不清楚。案情沒有搞清之前,你說的清楚嗎!”何誌偉又開啟了冷懟模式。
“我的手機有密碼有臉部識別。都能證明是我的。我不認識死者,我是剛來的,出租司機可以證明,而且我的手機裏有我的打車繳費記錄。”
章一楠突然發現自己掉進了一個坑裏。不光要證明我的手機是我的,還要證明我從哪裏來的,什麽時候來的,怎麽來的,誰通知的…
“別忘了你是從現場跑出來,靠什麽證明你是清白的!你和死者是什麽關係?你為什麽在哪?怎麽進去的?什麽時候進去的,這些都是需要一一甄別!不是你說你不認識就萬事大吉了,必須要有證據!”何誌偉冷冷的說。
“你不會真的在懷疑我吧?你們有沒有腦子啊,你們就是這樣搞偵查的嗎!”章一楠突然覺得自己有理也說不清了,居然要自證清白。
魏民呼叫完了林亮,聽見何誌偉嚇唬章一楠,趕緊打圓場:
“沒人懷疑你,你這個市裏司法界有名的法製欄目的大記者,誰會懷疑你呢,一會兒,林亮帶你去所裏歇會兒,吃點東西喝口水,我們幫找到了你的手機,一定給你送過去。”魏民哄著章一楠。
“魏叔,這人是誰啊,這麽拽!”章一楠擺出一副鄙視的樣子和口氣。
“他是刑總大案隊探組的何誌偉,何組長,你叫‘何探’、‘何哥’就好。”
“組長~多大個來頭,我以為是分局的領導呢。”章一楠一臉不屑。
“哎哎,打住,我的大小姐,您可別小瞧了組長,何探可是真的神探,在大案隊破案率可是名列前茅的,是破過大案的名探,我這個幹了一輩子的老警察都佩服他呢!”魏民替何誌偉吹著牛。
何誌偉被這個黃毛丫頭鄙視,心裏這個氣,這種陰陽怪氣的貶損,毫無涵養,更像是一個急眼的街婦,但聽者有意,句句往直往心窩子裏戳,自己曾經的徒弟都是自己的頂頭上司了,近二十年,超越自己者無數,讓人無從回懟。反唇相譏?!與女人的罵戰,勝之不武,輸之惹人嗤笑,怎麽都是一個輸,此時有魏民和稀泥,替自己吹牛,心裏對魏民充滿了感激。
“魏所,我來了。”林亮過來了。
“你現在帶著章記者回所歇一會兒,讓食堂下一碗熱湯麵,給章記者壓壓驚!”當著大家的麵說完,又把林亮拉到了一邊小聲嘀咕了幾句,接著老頭用手指,指了指林亮的臉,沒聽到說什麽,但是何誌偉都能感到他們之間嚴肅的氣氛,豎起耳朵想聽,聽不到。
章一楠和何誌偉尬戳在一邊,互相扭頭它視,彼此看作空氣。
章一楠想賴在這裏不走,可自己再也不敢去現場找手機了,想著如果再去看看,雙腿都是軟的,想癱,兩腳絕對不會服從大腦的召喚,再向現場邁出一步,看看自己這不爭氣的腿腳,唉,看來隻有依靠這些臭警察了。
何誌偉無語,心裏也是撮火,她怎麽就摸的那麽準,直接就進入現場,無疑有深喉內鬼泄密,這個女記者,知道這個路口有人,故意繞開鑽進了現場。雖然她與魏民看樣子十分熟識,但顯然魏民不會充當一個小丫頭片子的深喉。那她一定有別的民警做她的眼線,而且肯定還是在現場,是誰呢?
是他,一定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