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二章 四季酒（172）
那個窮書生可以給小桃紅的隻有名分，隻有一個有承諾的未來，可是也隻有這兩個，是他韋正無論如何也給不了的。
以前，韋正未嚐沒有想過，不顧一切地讓小桃紅做他的妻子。
可是，每次當他看見韋莊二叔和二嫂的時候，他就又打消了那個念頭。
韋莊的二叔本是當年家主的最熱門人選，可是在競選家主的關鍵時刻，他偏是遇到了一個讓他心動的女子。
那女子本是孤女，卻憑著心靈手巧，學了一手極好的繡工和畫工，她的繡品在當年的秋之城也是一絕，不僅世家的夫人小姐喜歡，就連城中的男子們也競相爭購。
就是在那樣的情況下，韋莊的二叔無意間對那女子動心了，一來二去的觀察相處之後，兩人都對對方頗為心動，於是便起了嫁娶的心思。
韋莊的二叔跟家裏長輩商量自己的婚事，當然被他們訓斥了一頓，並且勒令他跟那女子分開。
年輕人何等氣盛，更是將情愛之事當做天大的事情，韋莊的二叔便去找了自己的兄長，也就是韋莊的父親商量此事。
可是韋莊的父親行事向來周正，也是一個嚴厲的兄長，怎麽會容得下自己的弟弟如此耽誤自己的未來，但是他的苦口婆心的勸慰，不僅毫無用處，而且還落得韋莊二叔一場埋怨。
剛好那段時間韋家正在謀求一個世家之間的聯姻，一個是聯姻對象，韋家的長老們一致決定聯姻的這個人就將成為韋家的家主，兩家進行強強聯合，方為家族鼎盛的道路。
當時最得家族喜愛的韋莊二叔，自然就成為了那個聯姻的人選，至於他自己想要迎娶的那位女士，也就是韋莊現在的二嫂，家族的長老根本就不同意她進門。
倒不是那女子有什麽不好，而是那女子若是進了韋家門，根本承擔不起一家主母的責任，她雖然賢德也很勤勞，在秋之城素來有好名聲，但是這並不代表著她就能在主母的位置上坐得舒服。
大家族的很多事情，並不是外人能夠想象的，其中有好有壞，不能一言概括。
但是，對於沒有任何了解的人而言，其中好的一麵也不會讓他們覺得多麽享受，壞的一麵卻會讓他們格外厭惡。
當時長老們依舊對韋莊二叔都抱有重望，他是家族天賦最好的孩子，從小無論學習什麽都得心應手，而且天性也足夠開闊大氣，為人處事的分寸也拿捏得恰到好處，更重要的是他對家族一直有足夠的熱愛，事事以家族為重。
長老們甚至對韋莊二叔直言不諱，允許他將自己心愛的女子養為外室，並安慰他，那位聯姻的小公主也是以事業為重的人，不會幹涉他，更不會傷害那個女子的。
韋莊二叔心中也清楚這是最好的結果了，就去同那女子商量。
想也知道那女子，一人能夠撐起門戶，在秋之城風光度日，心中自有自己的傲氣，當然不願意做那偷偷摸摸的外室，甚至對韋莊二叔直言，自己定會許配他人，讓他以後不要再來找她了。
後來發生了一件震驚了整個韋家的事情，韋莊二叔用術法迷惑了自己的兄長，讓他代替自己迎娶了那位小公主。
這件事在兩家之間皆被視為極大的醜聞。
若不是機緣巧合之下，韋正得知了此事，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平時看起來非常低調寬厚的韋莊二叔，年輕的時候居然會做出這樣的事情，更加想不到現在基本上不在公開場合發表任何言論的十九長老，居然曾經是家主的最熱門人選。
是的，曾經的韋莊二叔雖然沒有成為家主，但是現在也成為了韋家的十九長老，也是所有長老中最年輕，最嚴厲，也是最盡職盡責的……
對於所有觸犯家規的年輕人，都會進行非常嚴格的全麵和長期的盯防。
可是，他長期住在家族之中，忙於公務，很少回家，甚至有的時候連續兩三個月都不會回家一次。
韋正這一支的年輕人們也曾經編排過他，懷疑過他是不是有什麽隱疾，甚至有人懷疑過他跟韋莊二嬸的婚姻是出自於一場陰謀。
可是誰能夠想到，他們曾經真實的是一對極為相愛的情侶呢？
告訴韋正的那人說，韋莊二叔在迎娶他二嬸的時候，是極為喜悅的，就算當時跟家裏鬧得很僵，跟兄長幾乎決裂，也沒有影響到他新婚的喜悅之情。
可是後來，慢慢的，事情就發生了變化……
韋莊二叔開始厭倦了兒女情長的生活，想要回到家族一展抱負，可是長老們逼著他立下了毒誓，讓他從此以後以家族之事為重，不能繼續荒唐下去了。
第一次的時候，韋莊二叔很掙紮地拒絕了，他需要想明白，也舍不得剛剛新婚不到一年的妻子。
第二次的時候，韋莊二叔表示要回去跟妻子好好商量一下，可是結果很顯然，韋莊二嬸並不理解丈夫為什麽不能甘於目前平靜溫馨的生活，非要立下那樣的毒誓，兩人狠狠地大吵了一架。
第三次的時候，韋莊二叔經曆了幾年茫然無趣的生活之後，終於下定決心，回到家族為自己而活，他不能容忍自己做一個婦人後院的閑客了。
每天看著雲舒雲卷固然悠閑，捧著熱茶，看著夫人繡花固然恬靜美好，但是這樣的生活不是他想要的，他的內心在這樣的生活裏，飽受煎熬。
而這也意味著，韋莊二叔，也就是現在的十九長老，和他的妻子，韋莊二嬸不動聲色地決裂了。
從此以後，韋家多了一個年輕有為的十九長老，而他的妻子卻少了一個少年盟誓的丈夫，多了一個年年家宴的時候，同坐一席卻從不說話的熟悉的陌生人。
每次韋正動了心思，想要不顧一切的迎娶小桃紅的時候，韋莊二叔和二嬸的故事就會突然從他腦海中蹦出來，然後阻止他繼續思考下去。
當年給他講這個故事的人，末了還感慨說，有的時候，得到未必是得到，也有可能是為將來的分離敲響了鍾聲。
每個人都有自己最適合的位置，如果非要離開自己應該的位置，或者非要去強求一些本不屬於自己的東西的話，那麽就注定要付出代價，而那代價會是什麽，誰也說不準，但是總歸是舍不得的，留戀的，最後想起來就會懊悔不已的。
有的時候，韋正也會想，那個人得說法未必是真的，那個人的想法未免也太過於消極了。
彼時，他是深愛小桃紅的，又怎麽可能願意冒著失去她的危險，而去取那本不值錢的名分呢？
可是彼時的韋正也無論如何也想象不到，小桃紅居然會如此在意名分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