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四章 四季酒（104）
播種自然是不能耽誤的，世家們雖然心中煩悶，也隻能捏著鼻子，按照市場價去聘請那些有組織有勢力的工人。
這些工人的服務，自然是比最便宜的那一批要優質很多，可是這些人要求也非常多。
住宿飲食條件都有一定標準，如果不符合標準的話，他們還要求要有各種補償。
世家們什麽時候受過這種氣，當時就有幾個中小型家族表示，他們要毀約。
那些工人倒也不在意他們毀約，因為契約是在位麵之靈的見證下簽署的，違約的人是要進行賠付的。
他們都沒幹什麽活，就能收獲一筆不菲的進賬，何樂而不為呢？
看到那些中小型家族一點好處沒撈著，賠了一大筆錢，還耽誤了耕種，雇傭新的工人也遇到了阻礙，其他世家雖然心中已經有了不滿，但是還是老老實實地忍了下來，接受了工人們的條件。
頂級世家和大家族自然是不會那麽斤斤計較的，他們也一直是工人協會的優質客戶。
對於中小型家族遭遇的那點事情，他們完全沒有放在心上，甚至明裏暗裏地嘲笑了他們好幾次。
韋莊覺得他可能是第一個察覺到薑若蘭心思的人吧。
這個女人對於世家完全沒有任何好感，隻要給她一點點的機會，甚至一點機會都不給她，她也會自己創造機會，憑借自己的布局，一點一點地將世家勢力從秋之城清理出去。
那個時候韋莊心裏是有一絲隱秘的喜悅的，他終於找到一個跟他一樣不喜歡世家的人了。
在他目之所及的地方，所有的人，不是因為自己的世家身份而自高自傲的，就是因為他的世家候選繼承人身份而對他獻媚的。
秋之城幾乎所有人都想要成為世家子弟，而世家子弟中最榮耀的身份，就是成為候選繼承人，有朝一日若是能夠成為正統繼承人，最終接任家主之位，那麽他們的人生就圓滿了。
韋莊覺得自己在四季大陸都快要精神分裂了，一邊沉迷於世家身份所提供的一切優越性，一邊站在道德的製高點，發自內心地厭惡自己周圍的一切。
而現在終於有個人，不言不語就能夠跟自己想法同步，這難道不是上天的安排嗎？
之後薑若蘭又宣布了商路開啟的喜訊，以及荒地開墾計劃。
那個時候，無論是高高在上的頂級世家，還是下麵的那些大大小小的世家，都被薑若蘭宣告的消息打了一個措手不及。
再之後，薑若蘭一手壓製所有世家的老狐狸們，一手搞定了跟其他三座城市的貿易約定。
在世家的重重攔阻和打擊中，薑若蘭憑借一人之力奠定了秋之城所有普通居民的未來。
他們，從此，再也不用，因為找不到合適的營生手段被世家壓迫了。
那段時間……
在人前，韋莊是因為薑若蘭所實行的政策而憂慮的世家子弟。
在人後，他卻是薑若蘭最大的支持者，和崇拜者。
有的時候，韋莊甚至在想，如果他不是頂級世家的候選繼承者該多好，他是不是就能夠跟著薑若蘭一起，在這片全然陌生的大陸，共同創造傳奇了。
可是，無論韋莊敢不敢承認，他都很清楚的知道，這將近三十年的富貴生活已經徹底腐蝕他了。
他不可能為了任何人，任何事，放下眼前所擁有的一切。
即便內心再怎麽被薑若蘭想做的事情吸引，他們注定是站在對立麵的。
隻是……
若是薑若蘭最終失敗了，他一定會想方設法留她一命的。
隻要……
隻要她願意乖乖地聽話……
也許吧……
那樣的一個女子，若是真的失敗……
韋莊也不確定，薑若蘭如果真的被世家重新打落塵埃，會不會苟活於世？
他一方麵期望著薑若蘭保留著自己的氣節，死也不屈服，另一方麵又在心中期盼著，薑若蘭會同意接受他提供的幫助，願意順服在他麵前。
如果薑若蘭知道韋莊的想法的話，她大概會輕輕地掀動一下眼皮，然後沒有然後了。
一個連心中的正義都不敢堅持的人，想什麽又有什麽值得她關注呢？
一個連自己想法都不敢表明的人，想得再多也不過是一場空而已。
未曾付諸行動的正確想法，未曾對任何人言說的正確理論，都是毫無意義的。
不敢為自己的想法負責任，所以任由想法成空的人，還不如那些一門心思作惡的人呢，至少他們言行一致，活得真實。
薑若蘭的商路布局圖說複雜也複雜，因為跟其他三座城市的貿易契約都涉及到大宗商品的交易，需要進行長期的準備，所以布局圖主要是關於大型倉庫和一個個轉運點的。
而看到這些大型倉庫和轉運點，對於秋之城早就萬分熟悉的韋莊和客卿，輕易地就察覺了薑若蘭的想法。
那些大型倉庫都是為了方便普通居民們而建造的，每一個倉庫還有轉運點的設計都隻有一個目標，就是方便那些新開墾的荒地產出的糧食能夠盡快的入倉，並且在整個過程中，盡量減少普通居民們的負擔。
如果是在龍二或是韋莊所自認為的母位麵，一個掌權者做出這樣的布局，隻能說是再正常不過了，為大多數人提供方便本就是理所當然的。
可是這裏是四季大陸，這裏是四季大陸的秋之城，薑若蘭這樣完全不顧慮世家感受的布局，根本就不符合常理，是在向世家挑釁，是在損害他們的權益。
即便大型倉庫的修建和轉運點的修建，那些世家們一點力都不會出，但是如果城主沒有最大程度地照顧他們的利益，那麽在世家看來，這個城主就是在跟他們作對。
更何況，現在擺在韋莊他們麵前的這個布局圖，根本就是一點都沒有考慮到世家們售賣糧食的需要，完全將世家們排除在了城市之間的糧食貿易之外了。
“少主，薑若蘭這個女人……一點也不給我們麵子啊……”
見韋莊的臉色不好看，一個客卿小心翼翼地開口。
現在雖然拿到了薑若蘭的布局圖，但是因為這個布局圖的牽扯實在是太大了，怎麽將這個布局圖獻上去，恐怕要成為一個新的問題了。
他們作為韋莊在家族內最親近信任的人，自然也清楚韋莊目前所處的狀況。
這個看似風光無限的候選繼承人，其實何嚐不是在鋼絲上行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