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
不曾想到,喬東城也會來。
以往我們的聚會,他很少來的,畢竟來說我們都是享受派,而且有些浮誇,不務正業,遊手好閒,數起來缺點還真多,他們都是官二代富二代,有個挂名的職業做做事就好了,玩的哪不精緻啊。
不過有一樣呢,卻是不碰的,就是玩男人。
總覺得這是不入流的,而且打小根正苗紅,家裡管束得緊,也沒那愛好。
喬東城不同,喬東城比我們大幾歲,又從軍,所以一身正氣,而且又沉穩老氣,很認真的一個人,不喜歡怎麼瘋玩,所以挺少參加這樣的。
「東城。」門口邊坐著的敬之打了個招呼。
他笑笑:「都這麼早,我來晚了。」
我蹲桌子上吃著自助餐,夾起豆苗吃得津津有味的,炒螺什麼的放的辣椒多,很得我心,但是喉嚨不舒服也不敢放肆地吃了。
現在學業這麼重,哪會半點的放肆,得多愛惜自已的身體。
喬東城走到我旁邊坐下,桌上放著很多飲料,他伸手取了香檳,無名指上依然還套著那隻戒指。
吃完一張紙巾遞了過來,我接過擦擦嘴巴:「謝謝。」
「現在學習,跟得上嗎?」
「還好。」
哪怕是我後悔,我說不和他結婚,可是現在和他坐在一起,依然沒有很尷尬的感覺。
畢竟認識這麼多年了,也一直就這樣淡若水一般的相處著。
「喬世伯現在身體怎麼樣了?」
「一會能跟我去看看嗎?」
我有些吃驚,以喬東城的性格,萬不會說出這些話的,可見喬世伯的身體並不好。
「好。」我應下。
一會東子敬之的小女朋友們都來了,越發的熱鬧,吃吃喝喝唱唱賭賭。
「喬東城,不如現在走吧。」喉嚨很癢,老是想咳。
跟他們說一聲,就隨著喬東城出去,電梯直下停車場,我看到了紀小北的悍馬。
愛現嘛,在這兒還開悍馬,都讓李虹砸過一次了還開出來,紀小北開始節省了。
要不是喬東城在,我還想過去踢二腳呢。
真不好的習慣,反正看到他的車,就覺得想要踢二腳,心下忍不住地笑。
上了他的車,不是去山上的別墅,而是中心處的一個房產,很高層,離長安街不遠,我想喬世伯現在住在這裡,大抵就是想多看看吧。
天安門,廣場,大會堂,故宮,都是北京的特色。
不過去得有點晚了,進去就看到他要吃藥,護士站在一邊端著水。
戴著帽子,想來也是頭髮開始掉很多了,氣色不怎麼的好,十分的憔悴。
他看到我眯起眼笑,很是欣喜:「千尋。」
「喬世伯。」我上前去:「喬世伯,真抱歉,這麼久才來看你。」
「我這一把老骨頭了,也用不著老是來看,你們年輕人啊,都有自已的事。」
「喬世伯,很抱歉,我……。」我嘆口氣:「我沒有福分,做你的兒媳婦。」
「別說那些事,你來就好。東城,快給千尋倒水去啊。」
我坐在他旁邊,他枯瘦的手輕拍我的手:「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啊,千尋,是你們現在緣份還不夠,所以不能勉強的,世伯知道,世伯也明白。好孩子,不管你做什麼,世伯都不會怪責你,只是覺得愧對於你爸爸媽媽,前些年官場上忙得不可開交,也勿忽了你,以為你喬伯母會好好照顧於你,卻不知。」他長嘆一聲。
「世伯,你說了,過去的事咱就不要提,人要往前看,不要往後看的。」
他就笑:「我就喜歡你這孩子,世伯說的話你都能記住。」
喬東城倒了溫水給我,還給我一盒葯:「吃點吧。」
是止咳的,剛才在車裡就忍不住咳了幾下。
接過:「謝謝。」
「千尋啊,不舒服就要早些去看醫,可不要跟世伯一樣,老沒空,老忙這忙那的,最後真的不行了,也就是不行了。」
說得我有些傷感:「喬世伯,你會好起來的。」
「喬老先生,你睡覺的時間到了。」護士上前來提醒。
他也是帶著幾分的困意了,我便說:「喬世伯去休息吧。」
「好,千尋,雖然糟老頭不好看,還是想著你能多來看看。」
「喬世伯,我會多來看看的,沒課時就過來。」
「我也聽東城說了,好啊,是該學些東西,於自已也是一個好處,年輕人,就是腳步不要停下來。」
護士推了他進去休息,我有些悵然若失的。
喬東城坐下說:「爸爸回家和媽媽吵了一架,責怪媽媽不該那樣對你,媽媽帶著乖乖去蘇州娘家了,爸爸就搬到這裡來,說要多看看,也不知什麼時候就不能看到了。」
我咬著牙,心裡好是難受。
「東城,我是不該跟你媽媽吵架的,要不然也不會鬧到如此。」讓一個快要離開人世的老人,和自已的親人吵架,又孤獨到這裡來,我心裡好難受啊。
「不關你事的。」喬東城握住我的手:「媽媽和爸爸想的都不同,定是會有吵的,而且哪對夫妻沒有吵架。」
我抬頭看他,他安慰地一笑:「真別想這麼多,也別讓這些事煩心,你還要學習呢,時候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好。」
他送我回到公寓,我說:「就這裡停好了,我上去就好。」
他還是去泊好車:「送你上去才放心。」
如是便一直上去,開了門他沒有進來的意思,而是說:「千尋,那我回去了,你要是有什麼事,都可以打電話給我。」
「好的。」
「千尋,有一件事,總想著不知該說,還是不該說。」
「你說就好。」
「我手機讓林靜設置了,她把你的號碼設成黑名單,等你從法國回來我才知道的,千尋,我是不是錯過很多的事?」
我聽到自已的聲音,輕如羽毛:「沒有。」
你現在跟我說,也沒有什麼意思了。
真的已經過去很久很久了,再追究,又能追回什麼呢。
擠出笑意:「那你回去開慢些。」
進去合上門,滑坐在涼涼的地板上,一室的黑暗如現在的心情。在法國,如果你接到我的電話,喬東城,我就不會這樣了,媽媽也許就不會死了。
我離開北京前,我跟你說我不會跟你結婚的,爸爸的遺囑真是可笑,我恨都恨死他了,我才不要這樣。
於是你也說,你不會和我結婚,如是我需要什麼,你會儘力地幫我。
在飛機上,我反覆地看著你給的手機號,可卻是記住了。
我這人沒有什麼記性的,對數字更是不敏感,到了法國我們先住酒店,然後再租房子住,媽媽就著手看房子,看中了付了點定金,可惜的是我們的銀行卡凍結了,到後來放在出租房裡的東西洗劫一空,人生地不熟的法國,就連警察也不會幫著我們的。
林端的號,我竟然也忘了,媽媽的一本通迅錄上有幾個遠親的,我們就打,就低下臉面來四處借錢的。
我打去你家,你們家直接掛了電話,我都不敢告訴媽媽,我怕她傷心。便跟她說你們家的電話壞了,我就打你的手機號。
第一次接電話的,是海潮。
我怯怯地說:「我找喬東城。」
她就笑了:「東城。」
然後就沒有再說了,而是按開了通話鍵,讓我聽你們親熱的聲音,憤怒地掛掉,第二次打,是林靜接的,林靜說你在忙呢,稍後再打。然後我再打你的手機,就再也不通了。
原來是讓人設置了黑名單,阻止了國外的電話。
捂著臉,淚水從指縫裡流了出來。
喬東城,這不能怪你,也不能恨你,可是我的媽媽再也沒有了,而我,也是一身污穢了。
情何以堪,所有的痛,怨不得別人,這就是命。
我不認又如何,就是這樣,還是這樣,又如何呢?
黑暗裡放聲大哭,自已也不知道自已傷心的樣子,一個人住多好,哪怕孤獨一點,可是心底的可憐,就沒有人可以看見。
哭了一晚,什麼也沒有挽回,痛了一晚,什麼也做不了。
我是那麼那麼的累,拿了書在床邊,一個字也看不下去,忽然不想在房間里,拿著書下樓去,那裡多繁鬧啊,人來人往的,笑聲不斷,鬧聲不斷。
騎著三輪車來賣的各種花瓶,還有小盆栽,那麼的好看。叫喝著的小販,雙眼四處看著,怕城管的出現。各種山寨的名牌小包包,衣服,鞋子,賣菠蘿的,賣酸奶的,賣小玩意的,在北京這個城市,不管你是什麼人,它都可以包容得下,有日揮萬金的主,也有庸碌人,人間百態,我蹲花圃那兒看他們,他們也在看我。
一把傘遮在我的頭上,我抬頭看到林夏,虛弱地朝他一笑:「林夏哥。」
「怎麼蹲在這裡?」
「忽然覺得挺累的,就在這裡了。」
「起來。」他把我扶起來。
伸手來摸摸我的額頭:「有點燙,是不是發燒了。」
「沒有,就是蹲在這裡久了。」
「要不要吃雪糕。」他輕聲問我。
我受不了這樣的誘惑:「要。」
他就扶著我往雪糕店裡走,那三輪車上賣的小小綠物十分的好看,多看了二眼,林夏就去買了一盆幸運草給我。
「這是四葉蓮,也叫幸運草,多澆水就好了。」
我伸手去抱好,無聲地跟著他走。
吃了二客冰淇淋,才好一點。
看著林夏,有些不好意思地一笑。桌上的四葉草,在冷氣里那麼的歡快,扇動著它嫩綠的葉兒。
不應該讓過去太多的事,來左右我的心情,我已經擺脫了過去,我已經重新生活,我不再想起林端,我也不再想他想得心痛,每晚難以入睡。
相同的,那些過去的事,也要忘記的。
「還要再吃嗎?」
我搖搖頭:「不要了,林夏哥。」
「是不是有什麼事?」
「沒有。」
他輕嘆口氣,那雙清凈的眸子看著我:「千尋,你打小的毛病我也知道,你不開心,你難地的時候你就會這樣吃這些。」
「林夏哥。」我咬著唇笑:「不問了好不好,我不會難過了,我保證。」
「那好,你不說,我不問。看到你蹲在那兒,就特別特別的難過,本不想下車,就遠遠地看著你的。」
我咳嗽了二聲,他說:「你不去看醫生,那你總是要吃些葯,昨天晚上就喉嚨不舒服。」
「好。」
也許是生病了,也許是心裡很難過,我沒有拒絕他的靠近。
與他一塊兒去超市旁邊的藥房買葯,他拆了個新的探熱器,讓我夾在胳膊底下量低溫。
取出來一看,也不高,藥房醫生說只是發點低燒,沒有什麼關係的,吃些葯發點汗睡一覺就不會事的了。
順便,就去超市裡了,我懶得走,他推了台車過來,一把抱起我。
我差點沒驚叫出聲:「林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