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她的名字
如同深海墜落中著陸的感覺，冰涼。
成躍從眩暈感中慢慢恢複過來，看到周圍的黑霧，他就知道自己已經成功來到這個觀想的殿堂，暫時離開了那片無力掙紮的現實。
可這到底是無可奈何的枉然，既然身體還在外邊，就無法逃脫來自“黎幸雪”的威脅。
不知道自己的身體會變得怎樣？
苦笑的他搖了搖頭站起來。視線聚焦前方巨樹的時候，他卻看到樹幹之上，好像多了些什麽。
……自己沒看錯？他靠近祭壇前的巨樹，抬起頭，看著這個被枯枝纏繞成十字，看起來沉睡不醒的小女孩。
這是一個怎樣的孩子？藍白色的長裙收束著繾綣的夢境，金色秀發似冬日晨曦。
不同於黎幸雪那種陰鬱下難掩的靈氣，被枯枝束縛的小女孩像是時刻被噩夢纏繞的水仙花，沉睡卻永不枯萎。一縷金發下的東方臉，一如靜待蘇醒的謫仙。
成躍忍不住想要伸手觸碰，但是在他的手距離小女孩的額頭隻剩咫尺時，她沉睡的眼瞼卻忽然動了動。
睜開淡紅色的眼眸，與成躍對視。
“嘁，死蘿莉控，還不趕緊放我下來！”
※
“這麽說，你其實是被儀式錯誤召喚的靈魂，降臨在小雪身上，隻是個意外？”
花了一些時間來搞明白眼下的狀況。
按照小女孩的說法，她隻是個被意外召喚到這個世界的靈魂。
在原本的世界裏是個獵戶的女兒。雖然擁有特殊力量，但跟未見勢力想要召喚的存在，並不能相提並論……
“當然！倒不如說你應該感謝我幫她保住了最後一點殘魂。話說這個地方……沒想到你居然也是個瀆神者……”
“瀆神者是什麽？”
“就是殺死神靈，把神靈力量據為己有的一些人。”小女孩歎了一口氣。
成躍一時間愕然。
殺死神靈？這是什麽時候的事情。聽她的語氣……是在說這個殿堂其實蘊藏了神靈的力量？他是一個繼承了神靈力量的人？
那麽她呢？難不成她跟自己也一樣？
想問的事情很多，但考慮到自己還不能完全信任她，成躍並不打算盡信她的話，隻是接著試探。
“咳咳……這件事情先放著。你說你隻是個無辜的受害者，可那些死掉的兜帽人又是怎麽回事？”
“我怎麽知道？我一醒過來就看到他們拿刀對著我，我那是正當防衛！”小女孩一臉不在意地說。
哪有正當防衛能把十幾個人都打死的……
“可你不是說你是獵戶的女兒麽，那些蜘蛛……”成躍警惕道，那種紫色蜘蛛特征太過明顯，他記得好像在原主的記憶裏，那些異種們就曾經驅使過這種蜘蛛。
“我天賦異稟……算了，都到了這個地步，我是什麽你還猜不出來？”小女孩歎了口氣，像是放棄掙紮一樣，忽然改變了原本遮掩的態度。
“從那些調查員的角度看，把神靈力量據為己有的我確實已經不能算一個人了，至少現在不算。”
“但這跟你其實沒什麽關係，關鍵是——你跟我不也是一樣的人麽？”
她神秘笑道：
“看你的樣子就知道，你肯定還沒熟悉這個地方，甚至不知道怎樣跟這個地方建立聯係，對吧？”
“看在我們以後都要一起生活的份上，要不我指點你一把？成躍哥哥。”
※
“水桶，冰塊，電解質飲料，還有大量的豆漿饅頭……”
將黎幸雪的身體抱回床上，天剛蒙蒙亮，從殿堂裏離開的成躍就出門去備齊了這些東西。
雖說金發小女孩告訴他這些都是覺醒的事前準備，可坐在餐桌前，他怎麽都覺得這畫風看著不對。
“這是什麽，這是要泡饅頭湯變超人？”
“泡饅頭湯變超人？這是涵夏人族的什麽特殊能力麽？”
“沒……隻是個玩笑話而已。”
深感現在玩前世的梗已經不會再有人理解，成躍有些落寞地閉上了嘴。
“不是說過了麽？這叫做事前準備。”金發小女孩的聲音直接從腦海裏傳了過來。
“和一般超越者不同，如果說他們的覺醒是為了在沉寂的星靈海裏開拓一片荒蕪，那麽你所擁有的神靈殿堂本身就代表了原初之種的孵化，是神靈遺物和你的特性結合，誕生出來的產物。”
成躍勉強能聽懂小女孩的意思，他知道星靈海就是存在於超越者靈體裏的核心，正常人類都是靈肉一體，所以星靈海在正常情況下也存留在人的肉體中，隻是不通過靈性接觸，就無法察覺。
而原初之種，就是孵化超越者的力量關鍵，沉星樹的雛形。
它不一定要被稱之為種子，有人說它是潛藏在人類基因裏的力量源泉，是人類作為神靈後裔的痕跡，也是人類總有一天能夠比肩神靈的證據。
以前的原主覺得這種說法十分虛幻，包括了解他記憶的成躍也是如此。但聽到小女孩的闡述，還有關於“神靈”存在的肯定，他卻不由得感到恍惚。
“雖然我不知道你的靈體是怎麽在沒有覺醒的情況下進入殿堂，但利用殿堂與靈體的微弱聯係去引導靈氣，通過靈性通道，這本就是更有效率的覺醒方法。”
“所以不需要你在‘通用覺醒課程’裏學到的經驗，就算像你這種缺乏靈感的資質，也有很大機會可以覺醒哦！”
向自己解說就算了，完了居然還要嘲諷一句……
“那這些豆漿饅頭，還有冰塊水桶……”
“給你過熱的時候降溫，還有補充能量用。倒不是沒有更好的選擇，可你的存款……。”金發小女孩歎了口氣。
“不過話說回來，你還真信得過我？就不怕我在覺醒的時候給你使點絆子，然後趁機逃出來？”小女孩忽然戲謔地說道。
居然會問這個問題嗎？說起來他們兩個確實沒有互相信任的基礎，如果真要讓成躍解釋的話，除了他覺得這是他得到回家力量的一個機會外，更多的也許隻是直覺。
“我沒有感覺到你的惡意。”成躍說道。
“真正邪惡的存在不會在意常人的性命，可在降臨的時候你卻沒有選擇殺了原主，反而在某種意義上保護了他。”
“而且就是因為跟你接觸過才能了解，你也擁有人類應有的感情和情緒，你的言語表現出來的是身為‘人’的價值觀。
雖然你曾說現在的你已經不再能被稱之為人，但你在說這句話時候的不甘心，還有失落，至少能讓我感覺到，你還沒有放棄身為一個‘人’的執念。”
“這樣一個不情願放棄‘人性’的孩子，比起天理會的那位指揮官都要可愛的多，難不成不值得我信你一回麽？”
“…………”
成躍笑道，卻是看不到殿堂之內，小女孩閃爍不定的眼神。
“而且這個殿堂既和我有微弱聯係，又不受我控製，如果你有辦法在我沒有完全掌控的情況下離開，還用得著等我覺醒？
說到底，我們兩個的利害並不衝突，合則兩利嘛。”
“哈哈哈哈哈哈……你比我想象中的要明白的多，我開始覺得跟你合作說不定是個不錯的選擇了。”
這是好感度上升了？成躍在心裏吐槽道。
“能不能告訴我你的名字？既然要合作，我總不能連叫你做什麽都不知道吧？”
“把我當做黎幸雪不就好了？省得被身體的執念影響了你的情緒。話說這真的是受到執念的影響？該不會你本身就是個蘿莉控吧？”
“黎幸雪”戲謔道，但話鋒一轉，還是認真說道：
“知道我的真名對你沒有好處……不過，或許你可以稱呼我成為支配者之前，在人世間的代名。”
“米婭。”
“米婭……”
成躍不知道這個名字意味著什麽，隻是若有所思的反複咀嚼，直到腦海中的一聲輕語，將他的思緒打斷。
“準備好了麽。”米婭開口道。
沒時間詢問更多的問題，他隻能遵循著米婭的指引，點燃蠟燭，泡進水桶，一步步調整著心跳和呼吸。
下一刻，水桶周圍擺放成環的棕色蠟燭瞬間燃燒，仿佛被某種意誌刻畫的陣法，在成躍腳下呈現出貫穿實體的質感。
“觀想靈體離開肉身的情景，哪怕是幹涸的回路，內在的靈性依然貫穿著身體的每一處……”
當成躍開始進行觀想時，殿堂裏的米婭口中同時也在不斷詠頌著神秘的無聲咒語。逐漸纏繞的靈氣讓成躍難以認知夢與現實，隻能在光怪陸離的視界中忍耐寂靜。
術法的啟動隱約讓他有種被現世抽離的飄忽感，但一陣堅實的觸感卻將他拉回眼前。
星點匯聚成的夢幻通道，他看到一隻小巧的手掌握住他的手腕，藍白色的公主裙下，是一個比黎幸雪更加嬌小柔弱的身體——淡紅眼眸，及腰長發。
一如他在殿堂中見到的模樣。
“現在還敢說我沒辦法脫離你的掌控麽？”在成躍麵前昂起頭，米婭得以地笑道。
還真掙脫出來了……按理說這應該是一個驚悚的狀況，可成躍笑了笑，怎麽都覺得這樣的她可怕不起來。
成躍知道米婭應該是打算利用靈體和殿堂的聯係，直接將匯聚的靈氣引導到靈性通道另一端的星靈海中。
可如今化身為靈體，他才逐漸理解靈氣這種尋常感知不到的東西是怎樣的存在。
時而像星點一樣聚攏，又會像薄霧一樣化開，和殿堂裏的黑霧有著某種程度上類似的感覺……
通道盡頭，會去到怎樣的地方？
成躍來不及想象，米婭已經帶著他，停在了靈性通道內的某個地方。
一堵星點跳動的模糊牆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