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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0章 大結局:我寄人間雪滿頭

  “道尊的傳人?”


  雲柯微微挑眉。


  如果說張道臨最開始隻是師從虛雲宮,哪怕是他同樣學習了雲宮算術,這也當不上道尊的傳人。


  除非……


  “你是虛雲宮的開派祖師?”


  “不錯。”張道臨點頭應下,肯定了雲柯的猜測。


  “我的確是虛雲宮的開派祖師,在我尚未登天成道之時,我曾誤入過一處時光節點,那裏不存在於過去,也不存在於未來,哪怕是我如今追溯時光,同樣也找不到那一處節點,帶著我那一段經曆,都消失在曆史的長河中。”


  一個靈境強者親口講述他的過去,這是一件極其難得的事,雲柯凝神聽得仔細。


  “當然了,說是誤入,其實這應該是道尊的意思,否則單憑當初明心境的我,是不可能進去的,在那裏我見到雲宮的遺跡,在一副空白畫卷下,找到了記載著雲宮算術的的竹簡。


  我收下竹簡,對著空白畫卷磕了三個響頭,隨後便被送出了那處時光節點,再也無法尋覓,應是道尊應下我,得其傳承,也算是他的弟子了,入了門牆。


  後來,在登天之後,我便找尋了一處時光節點,傳下雲宮傳承,又假借一個虛字,立下了虛雲宮,隨後送下一道投影去九州曆劫,化身為你所認知的張道臨。”


  聽完張道臨講述了這段傳奇經曆的前因後果,雲柯算是明白了,所有山海界有過記載的張道臨,其實都隻是眼前人的投影,與真實的他並無關係。


  “不過我還有一個問題。你是在雲宮遺跡中得到的道尊傳承,還磕了三個響頭,認作是他的傳人沒有問題。”


  “可是我呢?”雲柯指著自己。


  “我是從你那裏獲得雲宮算術的,由帶我進入山海界的係統將雲宮算術烙印在我的意識中,要說師承,我首先也該認你才對。”


  張道臨捋了捋胡須,似笑非笑道:


  “既然是你從那個所謂的‘係統’中獲得雲宮算術傳承的,那你怎麽不去想想,這個所謂的‘係統’又是誰創造的呢?”


  “!!!”


  雲柯猛地抬起頭,他現在很想脫口而出。


  係統不是你們山海界天庭創造的嗎?

  但仔細一想,雲柯卻猛地一驚。


  從關伊子那裏他知道,這次藍星人集體的穿越是他們和山海界修士的手筆。


  雲柯本能的就認為,係統是天庭的手筆,按照一群靈境大人物的能耐來看,製作這樣一個係統仿佛並非難事。


  可現在被張道臨這指向極其明確的暗示一提醒,雲柯突然想到了那隱沒與曆史中的道尊。


  “所以,係統是道尊出手製作的?”


  “非也?”張道臨搖搖頭,趕在雲柯發問前,一個大喘氣接著道:

  “你所謂的‘係統’的確是我們建立的,但它的控製權,卻不在我們手上,而是在天道手上。”


  “而你們所謂完成任務的獎勵,除了我們可以給予外,還有天道本身自帶的東西。”


  張道臨盯著雲柯的眼瞳,臉上露出莫名笑意。


  “而你所獲得的雲宮算術,就是天道賜予你的,和虛雲宮不同,是真正完整的雲宮算術,與我從雲宮得來的。


  一模一樣。”


  二人四目相對,一旁的天尊卻一言不發。


  “那我該如何去找道尊?你都是無意中才能闖入雲宮,我又該往何處去尋。”


  “隻要他想,你就能見到他。”張道臨給出一個模棱兩可的答案。


  “隻要他想。”


  雲柯眉頭微蹙,想了想他緩緩閉上雙目,再睜開,黑白二色化作蒼茫。


  這一次卻不是去找到誰的因果。


  雲柯低下頭,雙目鎖定自己的身軀。


  一條條分繁錯雜的因果之線出現,各自延伸向無窮遠處。


  等等,這是……


  驀然,一條纖細的幾乎通明的因果之線出現在雲柯身上。


  他敢斷定,在以前是沒有這條因果線的。


  而這條因果線的方向卻是指向,他的頭頂。


  天穹的方向。


  “找到了。”


  雖然不清楚這條因果線是什麽出現的,但雲柯卻有種直覺,他要找的就算這條。


  伸手握住,根本無須他刻意施法,一股莫名的力量從九天垂落,勾住他的軀殼,眨眼騰身於九霄之上。


  雲霧散去,天庭的景象不複存在。


  卻而代之的,是隱沒與白雲深處,一座古老的道觀。


  青石為身,青磚做瓦。


  大門敞開,一切道理在這裏蕩然無存,仿佛是開天辟地前漏去的淨土。


  一塊頑石插在道觀前方,餘下大半截沒入雲層,隱約能從其表麵分辨出兩個古老的道文。


  雲宮。


  雲柯愣了愣神,趕忙緩步上前,持弟子禮站在道觀門前。


  “弟子雲柯,拜見道尊老師。”


  大門無聲開啟,雲宮不大,隻剩下一處主殿,中央是一座玉製高台,空白的畫像從牆上垂落。


  雲柯走到玉台前拿起了上麵放著的竹簡,上一次是張道臨從這裏拿走了雲宮算術,那這一次他又能拿到什麽呢?


  心情忐忑,雲柯徐徐攤開竹簡,細若蚊蟻的道文緩緩出現。


  “貧道……”


  剛開頭便出現幾個空隙,原本的道文像是被憑空抹去。


  雲柯定了定心,繼續往下看去。


  “若有人能看見這封竹簡,我應當是死了,或者說,我應當是永恒了。哈哈哈,是不是很困惑?其實,是生是死又有什麽大不了的?吾輩修士求的是長生久視,求的與道合真。


  若有朝一日,吾等修士能屹立於時光之巔,俯瞰大道,窮宇宙之奧妙,奪造化而開天地。


  死,何懼之有?生,何益之有?”


  讀到這,雲柯的目光恍然,他似乎看見這處靜室內,一個白發長須的道人持劍起舞,長歌當空,與即將寂滅的大道對視,發出了震天撼地的豪言壯語。


  攤開整張竹簡,雲柯繼續向讀去。


  “老師消弭,大道寂滅。吾輩修士更當自強,大道不存,那就重塑大道,天地崩塌,那就再辟洪荒!

  貧道所言,皆為猜想,後人若須效仿,謹之。


  何為大道,何為天地?不過世間諸法之具現,以炁化物而已。吾師從三清,苦曆三億七千八百萬劫,一劫又計十二萬九千六百年,每日觀大道而起,觀大道而眠,已然盡得其不下九成奧妙。


  既此,以吾身為柴薪,以吾魂為繈褓,何愁大道不生?

  後來人,須得謹記。人之所以為人,在乎人性,而大道者,人性不存。若想效仿於吾,還須焚燃己身,伐出人性,練的無心無念之軀殼,方有一線生機。”


  到這裏,那繁雜的道文終結,雲柯看著手裏的竹簡。


  默然片刻,他抬頭望向麵前高懸的空白畫卷,隔著不知多少光影的歲月,和那不羈的道人對視。


  “山海界已經成型,你成功了。”


  說著,他放下手中的竹簡,將其穩穩立在玉台中央。


  “但這封竹簡不應該是給我的,是給他的。是給那個由我身所孕育,無心無念之軀殼的。”


  再度躬身,衝著空白畫卷行弟子禮。


  “弟子雲柯,多謝老師賜法。”


  白雲呼嘯合攏,車水馬龍的呼嘯入耳。


  宛若從九霄天庭重回人間。


  站在十字路口中央,來往車輛川流不息,沒有任何人能看見雲柯


  “人間。”


  他伸出手,想要觸摸著繁華的城市,可想了想終究還是放下。


  “要去見見他們嗎?”


  關伊子的聲音在雲柯耳邊響起,他抬起頭看見了自己的父親與師父站在雲端注視著自己。


  “不必了。”雲柯搖搖頭。


  “明天之後,他們不會還記得我。”


  “去道個別吧。那個姑娘也還在等著你。”


  關伊子輕揮衣袖,空間撕開,露出了特事局大樓,許南書正坐在辦公室內寫著文件。


  “我原以為,你也會想到處虞朝的那些修士一般,在時光中迷失自我,不過現在看來,倒是我和張道臨想多了。”


  雲父說著,眼神恍惚在雲柯身上掃過,他的嘴角微微翹起。


  “不過,你比我們想象的更優秀。”


  “閑話就不多說了,準備開始吧。”


  雲柯搖搖頭,掐指一算。


  “他合該在那裏誕生。”


  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是程華峰的方向。


  隻是一步邁出,空間扭曲,三人出現在程華峰上,小師弟坐在棋盤前,看著雲柯降臨。


  “看來,我該走了。”


  聲音不複童真,更帶著和張道臨一如既往的蒼老。


  空間波動,一道道人影降臨。


  其中還有不少雲柯熟悉的麵容,幾乎所有大名鼎鼎的神話人物都出現在了這裏。


  還有兩個雲柯熟悉的麵容,一個老者一個衣著鮮豔的少女。


  是他在坊市中遇到的人。


  雲柯環顧四周,難以想象,藍星一個小小的程華峰,聚集了整個世界所有的靈境修士。


  “看來我的葬禮,似乎並不寒酸。”


  “咚”


  建木靈棺落地,放出一聲悶響,程華峰以肉眼可見的程度下墜一丈有餘,似乎大地都無法承受其重量。


  掏出羲落九天笙,眼中閃過自己這一生的所有畫麵。


  “原來這葬禮,是給我自己的。”


  “嗚——”


  悠揚的樂聲在空中蕩漾,隨著第一個音符吹出,一道虛影出現在程華峰上。


  葬樂,登九天!


  “就先從我開始吧。”


  張道臨化作的小師弟一步邁出,無數光影從他身上散開,沒入時光長河深處。


  這是他這具分身在時光中的所有刻印。


  樂聲悠揚,合著光影飄落,朵朵蝴蝶在奔騰的長河中起舞,這是世間最絕妙的風景,也是淒慘的劫難。


  蝴蝶散去,那原本一個個小師弟模樣的虛影,此刻卻換上了雲柯的容顏。


  “轟!”


  長河卷起千重浪,雪白的浪花揚起,那一顆顆剔透的水珠都是一道時光的節點。


  靈境隕落,時光倒流,長河席卷。


  “諸位,這麽多年拜托了。”


  關伊子衝著在場所有修士深深鞠了一躬,隨即踏前一步,散去的蝴蝶再現,本就尚未平息的時光長河愈發暴虐,萬仞巨浪一重高過一重。


  獻祭自身,將他們對時光所有的領悟,以燃燒每一道刻印的形象,徹底展現在雲柯麵前,幫助他以最快的速度登上靈境的階梯,徹底一步登天。


  每當長河平息,飛舞的蝴蝶散去時,都會又下一個靈境接力。


  他們無所畏懼,對他們而言,自從三清劫滅的那一天起,他們就將生死置之度外了。


  正如道尊所言,若有朝一日,吾等修士能屹立於時光之巔,俯瞰大道,窮宇宙之奧妙,奪造化而開天地。


  死,何懼之有?生,何益之有?

  若能親身陪伴大道的孕育,看著養育自己的世界重獲新生。


  死,何懼之有!


  樂曲激昂,根本不像是葬禮的哀樂,反倒是更像是士卒死戰前夕,老翁吹響的號角。


  那勇氣與無畏,傾倒於其中的衝鋒號角。


  千重疊浪,一層高過一層。


  直至,登淩九霄!

  “孩子,別了。”


  雲父留到了最後,看著已經不存在與世間,隻餘下一道獨自吹響的笙,演奏著世間蒼涼。


  “就讓我,來送你最後一層吧。”


  時光長河停息,所有的水花在這一刻凝固。


  蝴蝶紛飛,散盡了一個靈覺毫無保留的全部。


  柴薪燃盡。


  霎時,怒吼著向前奔騰!

  九天,登臨!

  哢嚓——


  羲落九天笙盡完了它所有應盡的職責,隨著最後一個樂章跳出,崩散為再也無法凝聚的炁流。


  雲柯的身影從小在程華峰頂出現,而他四周卻空無一人。


  時光長河內,一個又一個雲柯冒頭,在此之前,他們都是另外的人。


  可現在,他們都是雲柯。


  藍星所有的靈境大能,以將他們所有時光刻痕送給雲柯的方式,讓他以這般的姿態窮盡時光,登臨靈境。


  “成功了嗎?”


  雲柯低聲喃喃,無數倍的他被強行塞進意識,刹那間,他都要徹底分不清自己是誰。


  是關伊子,是子丘,還是別的什麽?

  無數人的意識被塞入心海,原本獨屬於雲柯的那一部分卻弱小的可憐。


  他都幾乎快忘記了自己的名字。


  但他卻記得,他還有尚未完成的任務。


  “仙道貴生,無量度人。玄真,上一次是你,這一次就化作我吧。”


  躺在建木靈棺內,雲柯緩緩閉上雙眼,任由自己的魂魄,軀殼被時光侵蝕,分解。


  建木靈棺入土,毫無阻礙地沉入了藍星深處。


  而世間,消失了一個名叫雲柯,微不足道的人。


  心海意識深處,一抹純淨如天道般,沒有半點人性的意識悄然蘇醒,隨著雲柯意識的徹底消亡,他占據了這具軀殼,這俯瞰時光的魂魄。


  過程毫無阻隔,因為這道意識本來也就是這軀殼,這魂魄的主人。


  他記起來了,他叫玄真。


  枯樹落盡黃葉,隔年長出新芽。


  沉舟側畔千帆過,病樹前頭萬木春。


  十年人間匆匆而過,程華峰的道觀已經廢棄,人們似乎忘記了這個地方。


  一個道人站在山巔,拿起一塊石頭插進土裏,以手代筆,在石碑上寫到。


  “道士雲柯之墓。”


  他叫玄真,是一個全新的生命體。


  冬日的程華峰落雪飄揚,鵝毛般的雪花落在道人頭頂,一頭烏黑秀發盡染寒霜。


  他手裏拿著一冊竹簡,身後是雲宮大門的虛影。


  道尊師法三清,得其大道三清。


  而他便師法道尊,以山海界之大道,補全藍星之大道。


  這是接力,也是傳承。


  正如道尊接力三清,雲柯接力道尊。


  而現在,玄真也將再度接力,拿起雲柯遞來的接力棒,將保存在山海界的大道,重新在他體內孕育。


  迎著風雪,山下嘈雜而鼎沸的人聲被此大雪落滿的群山隔絕。


  玄真抬頭望天,似乎隔著時光與當初雲宮之內的道尊對視。


  繼而轉頭,望著地上成眠於建木靈棺內的雲柯遺蛻。


  “君埋泉下泥銷骨,我寄人間雪滿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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