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回歸
藍星。
蜀州市中心。
一處煎餅攤位前，顧客麵容扭曲地看著忙碌的老板，肩旁時不時跳動兩下，似乎隨時可能笑出聲來。
老板雙手不空，兩手的鏟子與麵前的煎餅做著鬥爭，一對死魚眼瞪地老大，本來冷酷的麵容此刻看起來卻多了幾分咬牙切齒。
“對，就這樣，用力，對對對，穩住穩住，嗯，好了。”
在顧客小聲的指示下，老板終於將幾乎稀碎的煎餅放進油紙袋內，強忍著殺人的衝動。
“十塊。”
“哦哦哦，好的好的。”
憋著笑，顧客從兜裏掏出十塊皺巴巴的紙幣，也不管煎餅成啥樣了，拿起袋子就開溜。
“便衣幫我攤煎餅，刺激！”
決定要回學校好好吹吹逼，臉上的笑意愈盛，他招停一輛出租車內嗖的一下就鑽了進去。
隻留下攤位前，對著滿是雞蛋碎屑的案台發呆的老板。
蹭了蹭滿是油汙的圍巾，他隻覺得和恐怖分子對射都沒現在這麽累。
下次，我再也不來煎餅攤了！
幸好，這條商業街上的人異常多，像他這種有執照的流動攤位並不算少數，沒人會注意到這裏。
將案台清理幹淨，他掃了眼四周，看著和自己動作如出一轍的同事，便衣露出了舒爽的笑容。
隻是今天的顧客就有些淒涼。
別的不說，至少他煎餅是攤熟了的，看著那些對著一把夾生烤串發呆的同事，便衣的心理一下就平衡了。
獨樂樂不如眾樂樂。
臉上的笑容剛剛掛起，微型耳麥裏便傳來聲音。
“洞幺，洞幺，注意表情，記住了，你是一個賣煎餅的小販。”
“是。”
便衣的表情僵了僵，好在是受過專業訓練的，下一秒又變成了普普通通的街邊小販。
“嗯，繼續觀察……還有，你攤煎餅的手藝回去後好生練練。這樣，從明天起，我們特事處樓下的早餐攤就由你負責了。”
剛剛掛起的笑容徹底僵住，看著周圍滿頭大漢的同事們，便衣隻覺得前途一陣昏暗。
特事處大樓。
一間布滿了監控的房間內。
幾個頭發花白的中年男子正一臉嚴肅地盯著監視器，不時的通過無線電通知便衣小隊。
“老葉，你說這次真能抓到那個天殺的狗賊？”
“哼，無論抓不抓得住他，既然他敢下戰書，我們就得接著！不然，豈不是說我們怕了他？”
一個有著鷹鉤鼻的國字臉老頭，狠狠將手中的資料摔在桌上，看著身旁的長須老頭。
“這個天殺的混蛋，真以為去了幾次山海界就可以回藍星來成仙作祖了？還敢炸蜀州一把手的家，告訴我們今天他要在市中心搞一場演出？我呸！”
被叫做老葉的鷹鉤鼻男人出離了憤怒，隨著山海界拉的人越來越多，藍星也終究不再安穩。
特別是兩天前山海論壇突然出現的置頂帖子，更是激發了一些人心中的陰暗麵。
原來我們可以這麽厲害！
特事局總部已經下達了死命令，如果找不到這個囂張的罪犯，他們蜀州特事局就可以全體下課，去極地撿北極熊糞便了。
老葉雙拳緊握，兩眼直欲噴火，他死死瞪著麵前資料上，那個將渾身裹得嚴嚴實實的男人，額頭青筋暴起。
對方的身份，到目前為止也沒人查清楚，這種在監控探頭下肆無忌憚的能力，更是讓特事局大大小小的研究員差點禿了頭。
即便是現在，若是靈覺或是魂魄沒有超凡的人，去觀看那段監控錄像，也依舊發現不到那個人。
“哎，多事之秋啊。”
拍了拍鷹鉤鼻的肩旁，長須老頭轉過頭去，一雙眸子仔細看著麵前的監控視頻。
距離山海界出現，已經超過了三個月，越來越多的強人湧現，甚至特事局登記的雙超凡人數都已不再少數。
難以想象，藍星這深潭下，到底隱藏著多少牛鬼蛇神。
更何況，還有跟讓他們感到不安的。
終極考核任務。
……
“臭牛鼻子！”
躺在竹椅裏的雲柯勉強抬了抬手，撐開滿是皺紋的眼皮，渾濁的眸子轉動，將門口那個佝僂的身影緩緩拉進瞳孔。
看清來人，雲柯嘴角勾起，抬起枯瘦的手掌招了招。
“宗澤，你還沒死呢。”
“你都沒死，我要是死了，下去找誰玩？”
難以想象，這佝僂的人影竟是曾經臂上能走馬的宗澤。
即便老去，可宗澤的體型依舊比雲柯大上一圈，行臥之間，頗有些龍行虎步的威嚴。
一屁股坐在雲柯身旁，竹椅發出難以承負的嘎吱聲。
“你今天怎麽想起來看我了，你家那口子呢？”
雲柯拿起一個手旁的蘋果遞給宗澤，後者接過後，拿在手上把玩，卻不曾入口。
他已經咬不動了。
“雲柯道長，一百多歲了，你還是那麽精神。”
一個老態龍鍾的老太太的走進這座小屋，她身上披著月白色的複古衣衫，頭戴玉製配飾，那張滿是皺紋的臉依舊透著些許年輕時的風韻，可以想象，她年輕是定是個絕代佳人。
“弟妹說笑了，我這把老骨頭可比不上你們倆，想當年啊……”
雲柯的聲音小了下去，似在追憶，他慢條斯理地拿起茶盞，抿兩口茶水，微微晃頭。
“明熙，來來來，我請你吃蘋果。”
宗澤一副老頑童樣，拿著蘋果在頭上晃了晃，幼稚的很。
伸手輕輕在宗澤頭上彈了下，李明熙滿臉笑意地接過蘋果，貼在嘴邊，輕輕咬了點皮下來。
“甜不甜？”
“甜。”
看著年過兩個甲子，還像從前一樣打情罵俏的兩人，雲柯臉上的笑容愈加濃烈。
“其實……這樣也挺好的。”
“誒，牛鼻子，嫂子呢？怎麽沒看到她？”
“你嫂子？”雲柯微微一愣。
“是啊，你嫂子呢？”
世界陡然定格在了原地，一切色彩褪去，變作黑白。
哢嚓——
一道裂紋劃過世界，隨著道清脆的破裂聲，整個世界化為烏有。
混茫之間，突然冒出一個光點。
明晃晃的，如雞子破裂，刹那間照亮萬千世界。
光點破裂，化作道道炁流，於虛空中凝聚，一個身著青色道袍，頭戴純陽巾的男子從其中走出。
十方鞋踏在虛無之上，如履平地。
“光怪陸離，一切盡是虛妄。”
雲柯兩鬢染霜，臉色平靜，他看著眼前的虛無，突然一腳邁出，再出現，已然來到黃昏高原之上。
一朵白蓮綻開，護住了一男一女。
時間於此刻凍結。
這是過去的曆史刻印在時間長河的場景，但都是些投影，雲柯隻能觀看卻無法真正回到那個時間點。
傳說隻有達到靈境，才能隨意逆轉時間長河，顛因倒果。
【恭喜玩家玄真，成功突破！】
遲來的光幕在雲柯眼前閃過，隨即又迅速變化。
【距離回歸，還有十分鍾。】
“十分鍾嗎？”
看著眼前的黃昏高原，雲柯一步邁出，來到山巔，虛雲宮屹立於此。
提供他突破的時間長河，竟然是雲柯自己的一個個未來。
在時間長河內，雲柯也不知道自己經曆了多久，百世輪回，或是千世，還是萬世？
但都無所謂了。
明了欲望，一切過往煙消雲散。
並非斬去了愛恨情仇，達到去欲境後，雲柯的情緒反而更加純粹。
那是不夾雜欲望的純粹，不因嫉妒而仇恨，不因肉欲而偏愛。
曆史投影繼續推演，他將目光移向虛雲宮的大殿，那道淒美的倩影在雷霆中化作灰燼。
捂著胸口，心口的那柄尖刀，似乎因這百世輪回，刺入的愈加深刻，清晰。
他那七竅未滿的心，被鑿開了一個洞。
“回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