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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5章 神州(二合一)

  “公子說是,那就是……”


  “公子,誰說邪神就不能愛上凡人的?”


  “公子……”


  “公子……”


  “啊——”


  顱內一陣絞痛,雲柯猛地從地上坐起,大顆大顆的冷汗從額頭上滲出,滴在他身前的石板上。


  “呼——呼——呼——”


  喘著粗氣,他右手死死攥著胸口,心髒咚咚直跳,陣陣若有若無的絞痛,從心口開始蔓延至雲柯全身。


  “……曉雲,曉雲你在哪兒?曉雲——”


  雲柯踉踉蹌蹌從地上爬起,肉體捂著胸口,行屍走肉般四處徘徊,心海底部,透明魂魄小人麵露猙獰,他死死捂著胸口,眉角間卻帶著些許疑惑。


  心好痛,可是……我的肉體明明沒有受傷才對。


  為什麽,我會心痛?


  這是什麽……


  情緒?感情?

  為什麽我從來沒有感受到過?


  這種莫名的悸動,好難受……可為什麽又讓我有些向往?


  像是塗滿蜜漿的鋒利堅刀,即便舌頭已經千瘡百孔,可那些蠢笨的狗熊還是義無反顧的剮蹭刀刃。


  拖著有些麻木的身子,雲柯隻覺得魂魄與肉體漸漸分離了,隻剩下脆弱的靈覺還勉力維持著隨時可能分崩離析的聯係。


  拖著蹣跚的腳步,雲柯繞過一個又一個盤膝在地道長遺蛻,來到了自己被雷霆劈飛的大殿。


  十二盞青銅燈盞火光搖曳,跳動著希望的神色。


  地麵幹淨,屋頂完整,似乎剛才的雷霆天降都隻是幻覺,耳邊的天尊威嚴隻是他一時緊張的幻覺罷了。


  可是那嬌柔的嗓音已然不會在響起,那道古靈精怪的身影也必定不會出現在自己麵前。


  突然雲柯嘴唇顫動兩下,他抬起顫巍巍的手掌,緩緩蹲在身子,在地板上拾起一枚古舊的銅板。


  這是他的銅板。


  這是被陳曉雲拿去的銅板。


  眼前重影疊嶂,雲柯一時有些癡了,他似乎看見一個古靈精怪的女子從他手中拿過銅板,俏聲道:


  “這枚銅板小女子就先拿走了,等什麽時候公子完成了使命,小女子自然會將銅板。”


  “還給道長。”


  雲柯將銅板握在手心,緊緊攥住,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幹嘛,隻是本能做出了這個動作,似在緬懷。


  “其實……我想要你把銅板親手還給我。”


  “咚——”


  青銅巨鍾悠揚,震動四方。


  轟隆隆——


  道觀大殿內抖落灰塵,十二盞青銅燈盞搖曳,一股無形的力量從四方升起。


  廣場上,一具具遺蛻開始變得灰白,色彩被世界剝離,隻留下時光無情的刻痕。


  衣袂,皮膚,層層剝離,化作飛灰。


  接著便是四肢,軀幹,最後道長們麵帶微笑的頭顱點點龜裂,化作齏粉,失去脊椎的支撐後,一下子撞在地上。


  滿天揚起點點塵埃,隨即融入虛無,像是星河破裂,點點星雲被無情撕碎,散落在永夜四方。


  雲柯愣在原地,手中緊攥著的銅板被他自然而然地捏在指尖,下意識翻動,一股宿命的連接係在了雲柯身上,隨即將整個黃昏高原連作一片。


  他的表情悲泣,帶著黯淡的灰白,雲柯愣在原地,聾拉著脖子,擰頭望向廣場中央,清風道長的遺蛻撫掌微笑,一對灰白的眸子注視著雲柯,似有微光閃動。


  “哎——”


  歎息悠長,似乎帶著一般生機被排出體外,雲柯兩鬢染白,宛若在霜寒之日步出屋內的士人,一夜白了頭。


  一步邁出,站在清風道長遺蛻麵前,看著眼前這個早已故去的道門前輩,雲柯恭敬的行了道弟子禮。


  啪。


  肩頭突然被人拍了下,雲柯驀然抬頭,隻看見一團齏粉隨風而去。


  這是虛雲宮無數先輩用他們血肉之軀鑄就的寶筏,這也是陳曉雲最後用生命點燃的寶筏。


  無論從哪方麵來看,雲柯都必須駕駛著寶筏,帶領黃昏高原數萬萬生靈,前往充滿朝氣的新世界。


  他必須這樣幹,他絕不允許自己失敗!

  袖袍揮動,一張紙人飄然,在空中迅速演化,玄真的身形時隔許久再度出現。


  “我以為你已經能夠獨當一麵了。”


  熟悉的嗓音,熟悉的問候方式,但雲柯卻未曾多言,隻是問了句。


  “新世界的坐標在哪裏?”


  “哦?”玄真挑了挑眉,似有驚詫。


  “你為何向我提問。”


  “你說為何,就說明你知道答案,疑惑的隻是我為什麽知道你有答案。”


  雲柯麵色平靜,純陽巾,水合服,紫綬仙衣,玉如意……


  一家家法器從虛幻中誕生,又轉瞬間被濃鬱的力量具現,乖乖落入雲柯掌握。


  聽聞雲柯的問話,玄真轉頭望向大殿,背對著前者。


  “沒錯,我的確知道新世界的坐標。但我很好奇,你是從哪兒得到的情報,知曉我有新世界的坐標?”


  兩個人背對相立,一個佝僂眼神,頹然坐在地上,一個挺直腰板,望著頭頂黃昏。


  雲柯拿起一把拂塵,輕輕揮動。


  黃昏高原上,突然響起滔天巨浪。


  青陽府,鳴凰府,天琴府……像是掀起了八級地震,房屋搖曳,城牆傾倒。


  “曉雲告訴我,每一處饋贈都有其主人的用意。從那時起,我就開始懷疑你的存在,你是張道臨賦予的生靈,自然承載了他的意誌。我原以為你的使命會終結在九州,但你卻沒有在九州消失,反而被某鍾力量從天尊的抹殺內救下,又交給了我。


  在忘川最後一段路程內,你又表現出了某種不符合我意誌的行為。所以我就在想,在黃昏高原上,你是不是別有用處。”


  黃昏高原越來越高,底部從忘川內脫離,無數黑影從黃水晶般的河麵上升起,似要攀附其上,可都被世界屏障隔絕,不甘地跌落忘川。


  幾處府城的動蕩被人平複,一個人影盤膝坐在高空,長劍橫放,手裏捧著一朵青蓮,玉壺高懸,瓊漿玉露海納百川,被那人揚起的嘴巴進入吞入腹中。


  “哥哥,你先睡會兒。相信我,我一定會帶著大家,一起前往新世界的。”


  青蓮低下頭,他看著手中蕩漾的青蓮,咧嘴一笑。


  酒液混著淚水在下巴處匯合,染濕衣襟。


  青蓮尊者寂滅了,他耗盡自己所有的力量給世界屏障加固了一番,最後力竭而亡。


  但他是笑著沉入永夜的,因為他知道,虛雲宮的傳人來了,自己的弟弟突破了第二境。


  他一定能帶著子民和傳承前往新的世界。


  青陽府。


  一處普通的庭院內。


  “姐姐!”


  “大哥哥!”


  小囡囡打開門,隻看見兩個熟悉的人影站在自己麵前,她驚叫一聲,隨即猛地撲上去,撞進二人的臂彎。


  庭院內,小囡囡乖巧地拿來小馬紮,招呼宗澤坐下,又殷勤的拿來水壺,兩隻大眼睛撲閃撲閃的,透著濃濃的八卦氣息。


  “大哥哥,你和我姐姐……”


  說著,她便用兩隻眼珠,在宗澤和李明熙上來回晃悠,賊兮兮地笑了笑。


  李明熙低著頭,羞紅了臉沒有說法,倒是宗澤大大咧咧地拉過李明熙的肩膀,爽朗道:


  “小囡囡,以後你就得叫姐夫了。”


  轟隆隆——


  突然,地麵又傳來陣陣晃動,小囡囡一個不穩差點摔倒,幸好李明熙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自己的妹妹。


  頭頂落下清光,並迅速蔓延開來,將整個青陽府籠罩在內,震動立馬緩解,至少保住了他們不穩的屋子。


  李明熙眼底閃過一絲憂色,她看向宗澤,貼在他的耳邊輕聲道:

  “你說他能行嗎?宗澤,你真的不考慮一下……”


  “我相信我的兄弟,他一定沒有問題。”


  沒有任何遲疑,就像在談論今晚吃什麽,宗澤的抬頭看著穹頂天光,他突然豎起大拇指,嘴角裂開,牙齒閃著光亮。


  “加油!”


  虛雲宮內。


  此刻所有道長的遺蛻已經化作齏粉,雲柯盤膝坐在一團慶雲上,雙目化作蒼色。


  玄真站在他的身後,同樣背對後者。


  “後來清風道長告訴我,他從我身上看見了希望。我左思右想,能夠和這次任務有關的,那就隻能是張道臨留下的東西。


  而張道臨留下的符篆已經用完了,除了你我沒有什麽能和他有聯係的物品。既然你被張道臨留到了現在,那想必是有其他用處的。”


  靜靜聽完雲柯的話語,玄真臉上沒有絲毫表情。


  “沒錯,我的確掌握著新世界的坐標。”


  他轉過身,用手指著自己的心口,話語透著無比冰冷的淡漠。


  “我不知道我是誰,我也不知道我從何而來。自從九州歸來後,我便得到了一段信息,一段我自己也不知道的信息。”


  他臉上露出嘲弄的微笑。


  “或許我就是一個工具,一個從誕生起就注定了命運的工具。”


  他看著雲柯的背影,聲音依舊沒有絲毫波動,本應該無比悲憤的話語,在他口中卻成了機械般的陳述。


  “……工具,嗬嗬。”


  雲柯揮動拂塵,黃昏高原終於拔地而起,脫離了忘川的層層束縛,露出了它本來的麵容。


  “你對張道臨有多少認識。”雲柯狀若無意問了句。


  “和你一樣。”玄真說道。


  “你覺得,這樣一個和天尊站在同一台階上的人,會把他世界的希望寄托在我這個凡俗之輩上?我莫非有什麽特殊之處,可以讓他另眼相待?”


  “沒有。”玄真實誠地答道。


  “所以,我們其實都是一樣的。不是因為我的才能讓張道臨選中了我來和他達成交易;而是他選中了我,讓我擁有了某種才能來和他交易,達成他的某些目的。”


  雲柯已經徹底看清了,可他心中卻沒有太多的悲憤,就像此刻的玄真一般。


  交易是對等的,張道臨給了他術法的知識,那自己就幫他完成使命,這是很公平的交易。


  至於提線木偶一樣被操控的無能狂怒,對雲柯而言並不重要。


  這是一場公平的交易,至於交易的方式並不重要,隻需要交易很合理。


  “你想活著嗎?”


  “活著?”玄真沒有回應,靜靜看著雲柯的後背,等到後者下一句話。


  “把坐標給我,這是一個抉擇,是我的,也是你的。”


  雲柯淡淡說,沒有解釋,因為玄真本就誕生於他,他相信後者可以理解。


  如他所料,聽完雲柯沒頭沒腦的話,玄真竟沒有絲毫遲疑,走到雲柯身前,翻掌打出一道蘊含知識的靈覺。


  拂塵揮動,龐大的信息被雲柯接受,他看不懂這些冗雜的數據,但是陣法可以。


  清風道長在黃昏高原布下的陣法還是很智能的,除了需要一個道門弟子作為掌舵。


  忘川上,黃昏高原乘風破浪,借助陣法,雲柯終於看見了真實的忘川,一個沒有因為世界崩塌潮流而消退的忘川。


  萬棺喋血,一張張猩紅的符篆貼在棺材板上,在黃昏下閃爍著微光。


  殷紅的血跡深入忘川,竟把棺材下的忘川染成一片血紅,詭異不詳的氣息,即便隔著一層世界屏障也讓雲柯汗毛乍起。


  剛離開詭異的棺材群,又看見一條巨大的怪獸,難以形容這怪獸的身軀有多大,即便借助陣法,雲柯也無法窮盡。


  他隻能看見一塊塊世界碎片插在怪物後背上,宛若一座活體的世界墳場。


  幸好黃昏高原有著世界屏障,這層看似脆弱的屏障,擋住了忘川的侵濕,隔絕了怪物的窺探,即便驟變的忘川天象,也無法撼動黃昏高原半點。


  即便這是簡陋般的世界屏障,宛若無根之水,但這終究還是由世界本源演化的屏障。


  世界本源,是克製汙染的力量,是邪神的天敵。


  除非世界自然凋亡,否則忘川永不可能越雷池一步。


  兜兜轉轉,迎風破浪,沿著坐標的指引,黃昏高原逐漸駛出了那片渦流所在之所。


  足足一年的時間,雲柯一動不動,玄真也是如此,兩人就像虛雲宮中的兩具雕塑,沒有心跳,沒有呼吸。


  若非那永不停息的能量風暴,恐怕誰都會以為他們早已死去。


  “到了。”


  “到了?”


  兩聲低呼響起,一個僵硬許久的頭顱緩緩抬起,露出雲柯的模樣。


  在他眼前,一座無法用言語形容的龐大光球,正穩穩立在忘川之上,四周平靜,沒有任何怪物的蹤跡。


  借助雲柯,玄真也看到了那顆光球,他突然裂開嘴。


  “換我來?”


  雲柯沒有回答,依舊把持拂塵。


  看著黃昏高原離那顆光球愈來愈近。


  “這個世界叫什麽?”雲柯突然問道。


  “神州。”玄真說道。


  “神州……真是一個好聽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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