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張 太早了
蜀州高速收費站,一輛粗狂的越野車從收費站入口駛出,直直駛向離市區不遠的程華峰。
沈蘇淺坐在駕駛室內,安全帶將製服上衣勒緊,勾勒出一道美好的弧度,兩側的樹木飛速向後拉伸。
“您已超速,您已超速,您已……”
“煩死了。”
沈蘇淺一巴掌拍在車載導航上,車頭震了震,電子顯示屏瞬間熄滅。
“總算清淨了,我可好不容易才能開次車,不能浪費機會。”
沈蘇淺嘟了嘟嘴,看著儀表盤上的數字,嘴角勾勒,再度踩下油門。
“你就不怕挨處分嗎?”
就在沈蘇淺沉迷飆車時,一道幽幽的嗓音在她耳邊響起。
“處分?這個時候誰敢處分我?”
她一下就拔高了音量,揚起雪白的脖頸,像隻驕傲的天鵝。
“現在除了我,蜀州可沒有其他人會卜算,就算我想關自己緊閉,那些老頭子可還不肯呢,這幾天電話都快被打爆了。倒是你,暴力書,你怎麽不阻止我?”
沈蘇淺右眼轉動,左眼目視前方,嘴裏說道:
“你平時不最討厭違法亂紀的嗎?怎麽今天那麽安靜?我都做好被你打一頓的準備了。”
許南書沒有立馬回應自己閨蜜,她轉頭望向城牆外急速飛逝的景物,手指輕輕觸碰玻璃窗,輕歎一聲:
“因為,我今天也違紀了,被你拖著擅離職守。”
“嘿嘿,散心,散心,就當給自己放兩天假嘛。”
沈蘇淺幹笑兩聲,她收回不安分的右眼專心開車,她覺得自己閨蜜的語氣有些不對。
“蘇淺,我得謝謝你。”
“啊?謝我?謝我什麽?”
沈蘇淺腦袋上仿佛冒出了三個問號,後頸寒毛都立了起來。
事出反常必有妖。
她小心翼翼地用餘光掃過自己閨蜜,發現她沒有轉頭,依舊看著窗外。
“蘇淺,我得謝謝你今天拉我來這兒散心,如果是我一個人……我真的,真的沒有勇氣來找他。”
“哈?”
沈蘇淺滿頭問號,不是吧,我的大小姐難道已經芳心暗許,她要去表白?去給那個道士?
“其實,我是知道,雲柯道長是有問題的,他不像他表麵上表現的那麽,那麽……總之,我其實是有些懷疑他的。”
什麽鬼!
畫風突轉,沈蘇淺嘴巴張的老圓,半天沒合攏,她猛地轉過頭去,直愣愣地望著背對著她的閨蜜。
大腦徹底當機了。
我難道讀的不是言情小說嗎?
不應該是閉月羞花的女主不辭萬難,去尋找英雄救美的男主,然後兩人幸福的生活在了一起?
怎麽畫風突變了!
喂!狗作者,好好的言情小說,怎麽成了懸疑小說!
還有,你這一副早有預料的口氣又是怎麽回事?
許南書沒有注意沈蘇淺的反應,或許是她一直想找一個人傾訴。
“蘇淺,就在半個月前,總部從一位資深受選者身上得到了一個重要的線索,你知道嗎?”
“半個月前?你又不是不知道,那時候我正好靈覺邁過門檻,一直在穩固靈覺和練習卜算,沒關心這些。”
許南書“嗯”了一聲,她坐正身子,低下頭,兩隻纖細玉手纏在一起,聲音愈加縹緲。
“山海界的終極考核任務到目前為止還沒有誰真正開始,但那位資深受選者這次任務結束後告訴我們,他即將開始終極考核任務,而這次任務的要求是靈肉合一,到時候,我們的**也會一並進入山海界。”
說到這,許南書抬起頭,看著麵前一臉驚訝的閨蜜。
“進行終極考核任務的人會在現實世界,消失一段時間。而雲柯道長,又恰好回去了道觀,說是要提前準備科儀。”
“這應該是巧合吧,我聽說道教的科儀不會突然舉行的,一般都是有規律的。”
沈蘇淺幹巴巴地解釋道,她知道自己的閨蜜不會無的放矢。
“的確是巧合,我查過,那場科儀每年都會在這個時候舉行。”
許南書點點頭,她抬起眼簾平視前方。
“可你不覺得,當所有奇怪的事,都能用完美的巧合來解釋時,這一切不會太奇怪了嗎?就像早就寫好的劇本一樣。”
“所以……就因為這個,你懷疑那個道長,你覺得他根本不是什麽新人受選者,而是一個我們無法估量的資深者!”
沈蘇淺一臉驚愕,她臉上肌肉動了動,本想調笑自己閨蜜她想多了,可看著後者麵如死水的樣子,她又收拾好表情,打消了這個決定,改用低沉的嗓音小心問道:
“你難道覺得,那個道長他可能對我們特事局心懷不軌?”
好蠢的問題。
沈蘇淺在自己心中吐槽,如果他真是一個處心積慮偽裝的人,難道加入特事局還想做好事不成?
“我不知道。”許南書捂著臉,搖了搖頭,聲音中帶著些許迷茫。
“雲柯道長他加入我們特事局後沒有做出任何傷害我們的事。可是後麵這半個月裏,我想了很多,我發現,他在加入我們特事局這件事上,有著太多的巧合……就像,就像是所有的一切,都是他一手策劃的。”
“包括,包括他在無意中救下我,最後也是通過我才順利加入特事局的。你不覺得,這巧合的有些過分嗎?他似乎做得每一件事,都在為此進行鋪墊。”
車內一片寂靜,沈蘇淺有些說不出話來。
好像自己閨蜜,說的有點道理啊。
這太巧和了。
“所以我得謝謝你,蘇淺。雲柯道長救了我的命,如果沒有你,我真的不知道我會不會去找他……”
沈蘇淺聽得心裏有些難受,她本來帶閨蜜來這兒,是為了讓她散心,舒緩壓力的,怎麽反倒起了反作用?
這什麽魔幻現實!
腦中劃過自己無意中記下的雲柯資料,她本想安慰安慰閨蜜,可帶著雲柯一開始的行動就是處心積慮的偏向去看。
越琢磨,越發現這個人有問題。
可一旦拋下這種偏向,又覺得這一切都隻是巧合,是很合理的事情。
出於最近才成為神棍的下意識動作,沈蘇淺鬼使神差的空出一隻左手,暗自掐訣。
卦象浮現心頭,一股莫名被支配的熟悉感貼麵而來。
這很合理。
“呲啦——”
越野車突然一個急刹車,在地上瘋狂打滑,幸好現在高速路上沒有其他人,拉出兩道明顯的刹車痕,險之又險地在撞上護欄前停了下來。
“你怎麽了?是不是哪兒不舒服?”
許南書揉著自己被甩暈的腦袋,沒理會自己,一臉關切地看著狀態明顯不敵的沈蘇淺。
後者此刻正大口喘著粗氣,額頭上滲出大顆大顆的冷汗,雙眼瞳孔放大,煞是嚇人。
“南書!”
沈蘇淺一把握住許南書的手掌,嗓音顫抖道:
“我們去……那座道觀裏看看吧,那個道長可能真的,真的不對勁。”
不清楚閨蜜為什麽突然有怎麽大的反應,但許南書沒有多問,隻是低下頭輕輕“嗯”了一聲。
既然如此,那就去看看吧!
車輛繼續發動,但卻沒有再行超速,車內空間過分有些安靜,還是沈蘇淺受不了了,將音樂打開才有了點兒人氣。
望著越來越近的山峰,許南書將手探入衣襟,摸到一塊玉製神像,手指用力,在心中默默祈禱。
“神仙保佑,我希望可以和雲柯道長一起參加科儀。”
……
陽光普照,茂盛的樹蔭下落下點點光斑,灑在一處石製棋盤上,將其間昏暗的棋局用光亮點綴。
一個須發淨白的老道身披道袍,臉色紅潤,皮膚光潔富有彈性,老道頭戴莊子巾,在棋盤後正襟危坐,他麵前放著打開的黑子,對麵是一座打開的白子,然而蒲團上卻空無一人
看著棋盤上毫無生機的殘局,老道久久不語,一雙眸子宛若深不見底的枯井,但仔細觀察,卻能在瞳孔最深處,看見一抹最純粹,燦若星海的光亮。
“太早了!”
拂袖一揮,棋子四散零落,老道卻看也不看,起身便走,棋盤隻餘天元一點落下一枚白棋。
京州天文台。
一個帶著眼睛的中年男人從身前的巨大儀器上抬起雙眼,有些困惑的揉了揉自己的眉角,他又抬頭看了眼沒有任何星辰的白晝,疑惑道:
“我剛才在看什麽?那片星空不是一片死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