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忘川河動
忘川並不是現實意義上的長河,雲柯更願意將它看做是一片詭異的空間。
這片空間亙古不變,沒有上下四方之分,也沒有古來今往之別。
可能上一秒你還隨波逐流,下一秒你就被巨浪拋向空中,頭上、腳下盡是忘川。
就比如說現在,在漂流了五天後,雲柯他們遇見了比起那些偶爾襲擊的詭異生物更加棘手的難題。
巨浪滔天,數不清的浪花在空中揚起,原本平靜的河道上滿是漩渦,天空中倒懸的河水,此刻像是失去了某種神秘的支撐力,朝著下方的空間不停傾斜。
天上地下連為一體,如同一張即將合攏的鐵幕,看著那些四處逃竄的無頭蒼蠅,無情冷笑。
一艘不起眼的烏篷小船,在無數漩渦的夾擊中狼狽逃竄,還時不時地被天空中砸落的“湖泊”差點擊中,激起的浪花將其掀入半空。
“這船有沒有舵!”陳誌清穩穩站在船頭,扯著嗓子嘶吼道。
“沒有!”雲柯報以嘶吼回應,四周轟鳴的聲浪讓他們即便盡力咆哮,依舊聽得不太真切。
他體表金光蕩漾,朝四周伸展開來,拉成道道柔韌的鎖鏈,一頭將烏篷船牢牢鎖住,一頭插入四周波濤洶湧的忘川河中,尋找著著力點。
轟隆——
沒有雷光閃過,那隻是天穹上倒掛的忘川河水莫名爆裂,產生的震耳響音。
“那有沒有船槳?給個木棒也行啊!劃船全靠浪算怎麽回事!”
陳誌清不甘心地繼續大吼,他雙腳如同生根一般,死死抓住烏篷船身。周身的衣物已經完全被忘川河水侵透。
或許是這次忘川暴動的緣故,這些漆黑如墨的河水變得和普通河水沒什麽區別,陳誌清已經不知道自己嘴裏被灌了多少進去,除了肚子有些漲外,沒有其他變化。
他手裏拿著一盞青銅燈盞,上麵燃著一朵油豆大小的小小火星,在忘川河水的澆灌下,沒有絲毫熄滅的跡象。
就像它無油自燃那般,不講任何道理。
烏篷船也不堪如此折磨,表麵那層灰蒙蒙地霧氣不知何時消散,無數怪物像是海裏嗅到了血腥氣的鯊魚般,不顧漩渦、巨浪,前撲後繼地朝雲柯撲來。
陳誌清手持青銅燈盞,右手反握住長刀,在燈火上迅速劃過,接著他看準時機,一個箭步衝到船身邊緣,長刀在手中旋轉,反手換正手,豎直下劈,正好撞上一隻冒頭怪物的腦袋。
完全不像五天前第一次遇見這些怪物那般,經過雲柯對船上這盞青銅小燈的試驗。
他終於弄明白,為什麽任務要提示它,注意這盞青銅小燈。
如同且豆腐一般,被燈火炙烤過的長刀,毫無阻礙地切進怪物頭頂,像是牛油遇見熱刀,摧枯拉朽般將其一分為二。
青銅燈盞在陳誌清手中旋轉,凹槽內卷入忘川河水,看著被劈成兩半,依舊張牙舞爪想要登上船身的怪物,陳誌清麵露獰笑,一擺小臂,將青銅燈盞內的河水,潑向怪物臉頰。
“你笑你大爺,吃燈油去吧!”
本來平平無奇的河水,經過青銅燈盞的轉化,立馬變作怪物最恐怖的火焰。
剛一接觸,怪物的皮肉瞬間冰消雪融,化作一灘透明的液體,和下落的河水融為一體。
轟隆——
忘川河底不知道又發生了什麽,像是有核彈引爆,水麵陡然噴湧,將烏篷船再度掀飛。
雲柯靈覺隨時注意著四周,見此情景,他一揮袖袍分化出一道金光,纏住陳誌清的腰身,將他拉回船身中央。
後者也趁機在空中揮舞燈盞,將轉化為燈油的河水,潑向船身各處。
把數隻和烏篷船一起被浪花掀起的怪物,統統化作透明液體。
河水翻湧,形成一座萬仞巨浪朝他們襲來,宛若被神靈負著奔行的山峰,渺小的烏篷船在它麵前,不堪一擊。
這次爆炸似乎引起了什麽連鎖反應,天穹倒懸的河水到了極限,隨著一震劇烈的顫動,徹底倒塌。
上下四方盡皆來犯,眾人似乎無路可逃。
雲柯猛地一咬牙,靈覺瘋狂溢散,體表金光又濃鬱了幾分,他看準一旁被波濤掀飛的不明物體,金光如蛇般纏繞。
一股大力從金光一頭傳來,接著在雲柯的中轉下作用於烏篷船身,拖著他們朝上空飛去。
可這還不夠,前方頭頂上空的巨浪落下,即將和下方的波濤練成一片。
若是放任如此,雲柯他們隻會被忘川埋葬,河底劇烈的暗流足以撕破如今脆弱的烏篷船。
而他們,也會像其他不幸的人一樣,被忘川吞噬,最終化作怪物。
“玄真!”
雲柯已經忘記了使用靈覺交流,聲音穿透浪花,直達船頭三人的耳蝸,他感覺自己的聲帶快要報廢了。
另一頭,玄真一對瞳孔鎖定迅速逼急的巨浪,麵無表情地從懷裏掏出一張繁複的符篆。
陳誌清臉皮抽了抽,情不自禁地挪動腳步,遠離站在船緣上的後者。
他的潛意識告訴他,千萬不要靠近。
這玩意兒,會炸!
“湮滅吧。”
玄真麵色淡漠,把從雲柯哪裏借用來的靈覺注入符篆,同時左手虛握,凝聚出一柄虛幻劍芒。
感受著那張被激活的核平符,在陳誌清抽出的眼角注視下,玄真不緊不慢地將其搭在於虛幻劍芒上,看著愈來愈近的巨浪,左手五指合攏。
嗖——
微弱的破空聲轉瞬即逝,被淹沒在水浪激蕩之中,渺小的劍芒搭在著核平符消失在陳誌清眼前,朝著巨浪激射而去。
“噗通”
自己用嘴配了個音,陳誌清看著消失在巨浪中的劍芒微微皺眉。
就這兒?
下一秒,一點光亮浮現,在陳誌清瞳孔裏微微閃爍。
轉瞬間化作耀眼光球,將這片黃昏下的昏暗天地,短暫地點亮了一瞬。
巨浪被攔腰截斷,上半部分的河水失去力量的支撐,在離烏篷船不到百米的地方頹然下落,又立馬被追上來的光球吞沒。
雲柯早有準備,就在玄真射出劍芒的下一瞬,原本鎖住船身的金光化作蛋殼狀的薄膜,正好撞上迎麵而來的衝擊破。
船身被這股突入起來的巨力推動,像是點燃了全部發動機的火箭。
嗷嗷叫著,衝向那即將合攏的浪花孔隙。
在最後一刻,巨浪合攏,激蕩的浪花擦過金光表麵。
像是鐵錘輕敲雞蛋,金光毫無征兆地裂開,雲柯臉色一白,嘴角溢出絲絲鮮血。
看了眼身下漆黑如墨的水麵,頭頂上烏篷船散發的灰色霧氣重新合攏,雲柯蒼白的臉上這才浮現出一絲放鬆。
肚子一陣咕咕亂叫,他剛想有所動作,隻覺得大腦突然一空,就跟喝酒斷片似的。
毫無征兆地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