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最後的半個時辰(中)
五分鍾!
禹王猛地抬起腦袋,他死死盯著廖凡,想從後者臉上找到任何一絲玩笑的成分。
可惜,廖凡的臉像是鐵水澆築一般,衝著他微微點頭。
“怎麽可能!國師都能困住那老蜈蚣一個月,為什麽張前輩隻能支撐五分鍾?”
禹王難以置信,他自認為張文遠就算不如國師,也絕對不會遜色太多。
五十年前,這兩個老前輩可是在皇城頂端交過手的,據說是不分勝負。
就算五十年後,國師的儒道正氣修為有精進,可怎麽也不可能甩張文遠一條街吧。
五分鍾和一個月,這完全沒法相提並論。
廖凡單手持刀,腳步運轉和身後的俠客們一起變換陣型,內力不要錢似的從體內抽出,匯入遠處劍氣縱橫的戰場。
“不一樣的,國師大人是以皇城大陣為依憑,困住這妖孽。靠的是陣中數百年來,儒家先賢的積累。”
廖凡轉過頭來,語氣蕭瑟道:
“可張大前輩,靠的隻有我們這群無能之輩,和他自己積累幾十年的生命精華。”
就在這時,戰場的情況再度發生變化。
一道劍氣撕裂大地,妖異青年身上的黑袍破碎,胸前劍痕出綠色膿血溢出,好不狼狽。
張文遠的身影出現,一襲白衣如雪,青絲如瀑,周身不染纖塵,宛若天上謫仙。
他持劍右手五指突然放開,劍身懸浮空中,濃鬱的內力在其上積累,劍柄四周的空間都泛起道道漣漪。
“去!”
劍芒撕裂大地,化作一道肉眼不可見的亮光,瞬息而止,停在青年喉嚨正前方。
後者雙手死死握住劍身,五指被鋒芒割裂,淌出的膿血將他雙手染得墨綠。
“哈——”
青年臉色漲得通紅,他大喝一聲,手臂青筋暴起,努力讓劍身勉強偏離軌跡,擦著脖頸劃過,幾乎將他的脖子割下一半。
就在青年剛要鬆口氣時,飛離的長劍突然被人用手握住,轉身回斬。
噗呲——
張文遠反手緊握長劍,刺破青年左胸,從他背後透出,前者左手成掌,狠狠拍在劍柄處,推動的長劍繼續向一側移動。
“很好,這就是你的生命火焰嗎?果然,真夠旺盛。”
青年嘴角溢血,他望著張文遠冰寒如劍的雙眸,咬牙切齒道。
“就憑你還想殺我?”
青年麵色猙獰,左臂狠狠夾住長劍,望著近在咫尺的張文遠,大口一張,畸變成一張滿是獠牙的大顎。
“和我同歸於盡吧!”
完全不顧手臂的傷勢,青年握住長劍劍身,滿是獠牙的大口張的比他整個人還要大,衝著張文遠一口咬下。
轟!
整個地麵都凹陷下去,灰塵四起,擋住了眾人視線。
“前輩!”
“張大前輩!”
禹王想也不想,一趟子衝了上去,煙霧中一道人影飛出,被禹王展臂接下來。
“前輩,你受傷了!”
“小傷,不礙事。”
年輕的張文遠微微搖頭,站起身來,伸手撕下左臂碎裂的衣袖,傷口撕裂,鮮血橫流,清冷的臉龐毫無波動,看的禹王有些別扭。
與剛才那個和藹的老者,仿佛根本不是同一個人。
“成功了嗎?”禹王手提步槊,望著地麵凹陷下去的大坑處,保持警戒。
“還沒有,那種程度的攻擊還殺不死他。”
張文遠持劍而立,胸膛微微起伏,在內力的作用下,左臂傷口緩緩結痂。
不等禹王繼續追問,張文遠小腿微曲,一個縱身消失原地。
砰的一聲!
煙塵被劍氣撕裂,一個上半身幾乎折斷的青年出現在禹王眼中。
青年單膝跪地,雙手外側浮現鱗甲,麵前擋住長劍,被張文遠壓的不能動彈。
好機會!
“霸道,九十九!”
步槊龍氣纏繞,趁著張文遠製住青年的刹那,禹王腳步重重踐踏地麵,帶起一連串破空之聲,矛頭直指青年。
一槍將其頭顱貫穿。
接著龍氣順著矛頭灌入青年體內,由內而外,爆炸開來。
張文遠挽了個劍花,淩厲的劍氣頓時變作柔順清風,擋在眾人麵前,隔絕爆炸的氣浪。
“這下,你總該死了吧。”
禹王舔舐嘴角,興奮盯著爆炸中心。
突然,他感受到了什麽,瞳孔猛地縮成針眼大小。
“怪不得,國師耗盡生命也沒能殺了你。”
張文遠臉色不變,看著不遠處那團碎肉徐徐蠕動,突然褪去外殼,一個完好無損的妖異青年身披黑袍,再度出現。
張文遠輕提一口氣,再度持劍衝了上去,這次他一改常態,正麵撞上青年的兩柄鐮刀,以勢壓人。
長劍與鐮刀相撞,濺起一道火花,青年勉力抵抗,可張文遠瘋了似的,單手持劍狂砍,每一擊都飽含千鈞之力。
淩厲的劍氣無視掉青年的防禦,在他體表劃出一道有一道可怖的傷口。
青年節節敗退,但他身上沒被劍氣劃出一條傷口,都會迅速冒起白眼,漸漸自愈。
反倒是張文遠的左臂,剛剛結繭的傷口又開始滲出鮮血。
禹王站在原地,將這一切都看在眼裏,他心急如焚,也想上去幫忙。
可惜他知道,憑自己現在的實力上去隻能幫倒忙,反倒讓那妖物有了喘息之地。
張文遠青絲飄揚,居高臨下將青年壓製的單膝跪地,他單手高舉,幾乎同時連斬三劍,殘影凝成一道,全都傾瀉在了鐮刀交錯之處。
“破!”
最後一劍,用力劈下,鐮刀斷裂,長劍入肉,從青年肩膀處透入,幾乎將其一份二位。
可是,那青年就像感覺不到痛楚一般,臉頰皮膚陡然裂開一條條縫隙,後背破碎,一個全新的他金蟬脫殼,一拳打向張文遠麵部。
“你的速度,變慢了。”
青年重新起身,隨意一腳踢飛褪去的軀殼。
他盯著張文遠左臂剛剛結痂的傷口,舌尖輕舔上牙,露出一個殘忍的微笑。
“燃燒生命的你,傷口已經無法快速愈合了吧?”
“那又如何”張文遠收回擋在臉前的左手,掌心上冒著白煙。
“那又如何?哈哈哈——速度慢了,你就會死!”
聲未至,人已至。
這回他沒有凝聚鐮刀,一對鐵拳表麵鱗甲密布,衝著張文遠一拳轟去。
劍身橫放,剛擋住這一擊,青年又是提步上前,一擊轉身回旋踢,狠狠踹在張文遠腰身,將其一腳踢飛。
還沒完,青年得勢不饒人,衝著張文遠的方向衝去,後者在空中穩住身形,看著逼近身前的青年,一劍向前刺出。
劍刃破開皮膚,狠狠鑽入青年眼窩,從他顱骨後方透出。
卻未曾想,那青年左手一把握住長劍,趁勢一拽,猝不及防之下,張文遠被那一把拉到青年身前。
右拳狠狠搗在張文遠的小腹上,妖氣透入。
“哇”的噴出一口鮮血,張文遠隻覺得五髒六腑移位,腦子一沉。
“我說過,你速度慢了,就會死。”
青年一把抓住張文遠後領,將其提起,嘴角帶笑,伸手抽出眼窩中抽出長劍,漆黑的洞口竟然探出一隻手掌,反握住長劍。
“刺了我這麽多次,你也嚐嚐這個味道!”
“噗嗤”
長劍染血,從張文遠後腰出透出,他悶哼一聲,牙關緊咬。
原本一頭烏黑的秀發,竟然開始染上點點斑白,眼角處出現些許皺紋。
“糟了!”廖凡低聲疾呼,突然捂住自己的嘴巴,他看著被抓住的張文遠,老淚縱橫。
“什麽糟了!不是還沒到五分鍾嗎!”
禹王臉色同樣驟變。
“血,前輩他流血了。流血,生命就會就會快速。”
!!!
為什麽!
禹王周身氣息勃發,他看著遠處被那老蜈蚣拎在手中張文遠,目眥欲裂。
他又想起了三十年前死去的父皇,死去的兄弟;想起了這三十幾年來日日夜夜的隱忍,算計;想起了被奪去的帝位,想起了如今千瘡百孔的天下。
遏製不住的怒火,如火山爆發般,從禹王那壓抑了三十幾年的心中,噴湧而出。
還有一刻鍾!我必須要守住這最後一刻鍾!
和老年張文遠一齊立下的誓言,青年張文遠不顧一切,燃燒生命、魂魄的英姿。
這一切的一起誒,在禹王腦中揮之不去。
皇道龍氣透體而出,盤旋而起。
終於!
皇道真龍在空中咆哮,腹下四趾四爪突然被一層金光籠罩,化作五趾四爪。
徹底化作一條五爪金龍,席卷八方。
王位徹底化作帝位,皇氣加冕,華蓋鑾駕虛影浮現,人族氣運盡加其身。
他是新朝最後的皇子,是九州人族最後的希望。
禹王發絲飛揚,氣息如嶽如淵,宛若神行於九天之上的真龍,不見首不見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