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張道長
夜半,邙山鎮西南角。
楊萍坊在幾年前就已經沒人居住,平日裏也沒人會經過這裏,就像是鎮裏的居民可以把這裏遺忘。
每當夜幕來臨,楊萍坊便隻剩下一片死去的瓦房,連聲蟲鳴也聽不見。
但今夜不同,一處不起眼的平房內竟亮起了燈火。
瓦房很陳舊,家具除了門口一張桌子外,就剩下臥室裏一張隻剩木板的床。
雲柯正趴在桌子上,手持毛筆,專心致誌勾勒符篆。
小黑窩在雲柯腳邊,一對狗眼明亮,正對房門警惕四周,耳朵高高豎起。
一個三尺高的銅樁擺在雲柯身旁,銅樁表麵有些銅綠,幾根大拇指粗細的鐵鏈接在銅樁外側,緊緊纏繞表麵。
“完成了。”雲柯長舒一口氣,靠上椅背,伸手在小黑頭上輕輕揉了揉,後者腦袋微微上揚,配合著雲柯,一臉滿足。
油燈微弱的光輝下,一張稍顯詭異的符篆正靜靜躺在桌上。
符膽有些反常,既不像文字,也不像符號,更像是一副頑童的簡筆畫。
畫的是一個紙人,正麵帶微笑地盯著,正在看著它的你。
揉了兩下小黑的狗頭,雲柯又拿出一張黃紙,半瞎子的手很巧,剪刀嘩嘩幾下,黃紙便化作一張栩栩如生的紙人。
雲柯拿起符篆,將其和紙人疊在一起,把食指放在口中,咬破一個小口子,將指尖血滴在紙人表麵。
鮮血觸碰黃紙的刹那,紙人瞬間被染得血紅。
“去!”
符篆和紙人被雲柯拋落在地,黃紙與地麵觸碰,憑空升起一簇火焰,將符篆和紙人一口吞進腹中,像是吃了十全大補丸,火焰瘋狂吞噬周圍的空氣,冒起足足一丈高。
呼——
火焰從中裂開,一個和雲柯完全相同的人影,環繞著火焰緩緩走出。
“汪?”
小黑一個眼兩個大,它貧瘠的小腦瓜讓他不能想不明白,為什麽會出現兩個主人。
替身符。
初級符篆專精裏,最難製作的一種符篆,在某些地方,作用甚至堪比中級符篆。
雲柯在藍星曾試過幾次,結果連符膽都沒能描摹成功,更別說觀想了。
半瞎子不愧是有半仙之體的人,原本晦澀難懂的符篆,此刻卻信手拈來,就像讓高中生去算一加一等於幾一樣。
不能浪費這種功能,我得物盡其用!
把替身叫到身後站好,剛剛誕生的替身不能立馬動用,得先讓他盡量和本體進行氣息鏈接,靈覺共鳴越到位,替身和本體之間的晦澀感越低,直至完全掌控。
成為本體的分身。
而畫符,便是最能放大雲柯的靈覺。
黃紙,朱砂,毛筆。
準備工作到位,雲柯提筆就幹,既然又作弊器,那他怎麽可能隻滿足於曾經畫過那些的符篆。
高難度,才是版本答案。
時間不知不覺間緩緩流逝,小黑下巴枕著雲柯腳背,是不是冒起一個鼻涕泡。
雲柯畫完一張飛劍符篆,正準備繼續,手掌卻摸到木桌表麵。
黃紙,用完了。
如夢初醒,雲柯恍惚抬頭,桌麵上已被幾遝符篆占得滿滿當當。
二十張飛劍符,二十張小雷符,二十張明燈符,二十張紙人符,二十張六甲符,以及一張開智符,這些便是他埋頭苦幹的收獲。
其中飛劍符和小雷符是他掌握的符篆中,威力最大的兩種攻擊類符篆。
飛劍符更擅長極其純粹的物理切割,小雷符則更多偏向驅邪、破魔。
明燈符,作用和遊戲中的真眼相似,能夠幫雲柯監控一定區域,同時附帶一定的破邪視野,若是消耗靈覺,還能達成視覺共享。
至於紙人符嘛,可以通過生辰八字和目標的身體組織來進行幹預,當之無愧的老銀幣必備符篆。
這些東西,給雲柯腦海中一個大膽的計劃補全最後一枚拚圖。
啪的一聲,雲柯將開智符貼在小黑腦門,符篆無火**,小黑被嚇得一個激靈蹦起來,哀怨地盯著雲柯。
符篆燃盡。
那雙狗眼中,多了幾分人性化的情緒,像是要“汪”的一下哭出聲來。
等了幾秒鍾,雲柯嚐試給小黑進行一些簡單的語言溝通,驚喜的是,小黑居然能夠完全理解他的指令,就連一些複雜命令都能理解個七七八八。
雲柯從桌上挑出十張明燈符讓小黑含住,拍了拍它的頭。
“小黑,你等會兒去鎮中心,把這些東西貼在白天人多的地方,千萬記得別被人發現。”
雲柯對小黑的感知能力十分放心,可能是和半瞎子一起生活久了,一隻土狗也生出了點兒神異,在這偵查、警戒方麵,雲柯要是不開天眼也無法和小黑相比。
而且小黑目標小,不容易被人注意。
他相信,讓小黑去貼符篆,比他要穩妥。
看著小黑悄咪咪摸出房門,縮入黑暗中,一溜煙消失不見。
雲柯把房門重新關好,從懷裏掏出一個油紙包。
這是謝荃臨走前給他的。
油紙包外緊束的繩索已被雲柯解開,他打開油紙包,裏麵放著的是一枚玉牌和一把鑰匙。
玉牌光華,四周雕刻的花紋鏤空,背麵是一副太極圖,正麵寫著一個大大古字。
“張”
這隻是表麵,雲柯伸出食指,輕點眉心,一道金光裂開。
金光中,太極圖形態變化,緩緩化作三個古字。
“虛雲宮。”
雲柯手指摩挲著玉牌,喃喃道:
“按照任務簡介的時間點來看,虛雲宮現在已經封閉山門,謝荃看樣子應該是虛雲宮在邙山鎮的人,既然他已經走了,也就是說,虛雲宮在邙山鎮已經沒有人了……把身份玉牌和醫館鑰匙給我,嗬嗬,是把虛雲宮的名頭給我用來借勢?”
雲柯嗬嗬一笑,將玉牌向後一扔,玉牌在空中打轉、下落,被一隻手穩穩接住。
“雖說不知道你和半瞎子有什麽約定,不過既然任務讓我避免邙山鎮的消失,這勢我就借來用用。”
雲柯回過頭去,將桌麵上所有符篆交給替身,又取出五枚銅錢將為替身攪亂天機,二者四目相對。
“從現在起,你就是虛雲宮的張道長了。”
……
清晨,邙山鎮東北角,清水坊。
嶽雲軒推開客棧大門,迎著初升大日伸展軀殼,,脊椎發出一連串炒豆子般,劈裏啪啦的響聲。
砸吧砸吧嘴,將口中殘餘柳條的清香咽下,嶽雲軒正準備出門帶飯,就發現客棧牆壁外蹲著一條瘸腿黑狗,正賊兮兮盯著他。
這狗有點兒意思啊,眼神滿機靈的。嶽雲軒蹲下身子,衝著小黑招了招手。
“喲?這是哪家的小狗狗,快過來,讓本少俠看看。”
“汪?”
小黑歪著脖子,看傻逼似的盯了嶽雲軒一眼,傲嬌轉身,一溜煙混入人群不見蹤影。
嘴裏叼著一根柳枝。
這人誰啊?怎麽傻乎乎的,還以為我被發現了呢,嚇狗一跳……
嶽雲軒蹲在地上,一臉震驚。
我剛才……被一條狗嘲諷了?
不對不對,嶽雲軒使勁晃了晃腦袋,想什麽呢?不過一條狗,他還能嘲諷自己?
果然是最近壓力太大出現幻覺了,不行,我的去放鬆放鬆。
嶽雲軒邪魅一笑,他覺得自己找的這個理由簡直天衣無縫,就算被老李在青樓抓住,也沒法說自己。
要勞逸結合嘛……
嶽雲軒一臉陽光燦爛,轉頭就把帶飯的事忘得一幹二淨。
客棧中,李斯年盤膝坐在床上,長槍橫放膝間,突然他睜開眼睛,半餉後眉頭緊緊皺成一團。
“錯覺?”
……
邙山鎮外,一名身著青衣的少女身騎白馬,腰間掛著一通紅葫蘆。
田坎間,幾個農夫正頂著日頭揮動鋤頭,白馬從他們身側經過,馬蹄將莊稼踩進泥裏,可農夫們絲毫沒有察覺,自顧自地繼續除草。
“邙山鎮,是從這裏開始的?”青衣少女解下腰間掛著的錦囊,從中取出一根羽毛,小嘴微張,吹出一口清氣,白羽化作信鴿。
“去,問問它們,禹王還有多久抵達,西南皇城的狀況有些不妙,讓它們抓緊時間。”
……
清晨,大日東升,小鎮西邊,一處不起眼的醫館打開大門。
張道長推門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