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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邙山的惡鬼

  黑暗布滿雙瞳,耳畔一片嘈雜,人聲混雜著呼呼風聲,吵的他腦仁疼,身體無法動彈,鬼壓床一般的無奈。


  轟隆——


  不知過了多久,一道蒼白的雷光閃爍,麵前視野為之一清,被重物壓製的感覺消失的悄無聲息,似乎一切都是幻覺。


  接著便是震耳欲聾的雷鳴聲,震得雲柯差點把心髒給吐出來。


  一簇篝火在他眼前跳躍,像朵綻開的絢麗煙花。


  沮喪、焦慮、恐懼.……

  令人窒息的低氣壓揮之不去,在這座破舊的瓦房中持續發酵。


  回憶起剛才在棺材房內的經過,雲柯忍不住在心中瘋狂咒罵,將不知道存不存在的主神全家罵了個遍,族譜升天。


  瞳孔中央,半透明的金色光幕,蠻橫地霸占了雲柯的視野。


  任務:邙山的惡鬼

  身份:道士玄真


  簡介:馬賊洪濤被邙山的惡鬼盯上,手下所剩無幾的他決定鋌而走險,找上了一個人住在破敗道觀的玄真道人.……

  請玩家“雲柯”扮演道士玄真,在今日天明前,成功擊殺惡鬼。


  物品:小雷符三張(已放入玩家背包)


  複活次數:三(每次死亡,玩家都會重置為初始狀態)

  失敗懲罰:刪除記憶,驅出山海界。


  任務獎勵:初級符篆專精。


  他們不會知道,我在深淵裏看見了什麽.……把他們都拖下水!與我和痛苦、哀嚎為伴.……

  真正的獵手,隻會享用肥的魚翅。


  雲柯躺在地上,眼皮撐開一條縫,借著身側火光,靜靜打量自己現在的處境。


  幾根橫梁交叉,撐起略顯殘破的屋頂,屋子死角的瓦片有些缺失,雨水順著空隙留下,拉出幾條晶瑩水線。


  耳畔狂風呼嘯,絲絲水腥味混雜著風聲灌入鼻腔,右半邊身體不太利落,有些凍僵了。


  眼珠繼續轉動,右側空出的洞口看起來像是窗戶,下方的土地濕了一大片,狂風由此倒灌,半截頭發被吹得蓋在臉上。


  左側坐了穿黑衣的人,和他隔著火堆,一言不發。


  “林間小屋,還是荒郊破廟?”


  雲柯不清楚山海界是什麽地方,隻知道他需要完成這個看起來白給的任務。


  能夠將他悄無聲息肆意轉移的存在,硬扛屬實腦癱,況且至少現在看起來任務條件並不苛刻,和小說裏的主神空間比起來,像是做慈善的。


  贏則盆滿缽滿,輸則毫無損失。


  雲柯決定,先試著把這個任務做下去,就當玩一場虛擬遊戲。


  心裏做出決定,雲柯便不再思考,開始將注意力轉移到自己麵前的任務上。


  首先就是自己的身份,一個破敗道觀的道士,既然能被馬賊洪濤請來除鬼,那這個玄真肯定是有兩把刷子的。


  而自己這個“假道士”並沒有超凡能力,唯一能作為依仗的,隻有贈送的三張小雷符。


  任務要求在天亮前擊殺惡鬼,說明這三張符篆,絕對有消滅惡鬼的能力,甚至自己隻需一張就能成功。


  小雷符的用法很簡單,用意念觸發能夠生成一小截雷電,對鬼物有很強的克製能力。


  雲柯假裝自己還躺在地上休息,嚐試從背包裏取出符篆。


  一張滿是朱砂的黃符在他手中閃現,接著又出現在肩旁,後背……甚至腳底。


  他暗自點頭,這背包不錯,取東西一個念頭就成,還能出現在身體各處,好東西。


  把任務的信息挨個瀏覽一遍,又看了眼圍坐在火堆四周的幾人,還是那般死氣沉沉,像是被下了病危通知書的老人。


  正躺在棺材裏等死。


  雲柯把符篆重新放好,撐住地麵緩緩起身。


  “道長,出事了嗎?”


  雲柯斜了一眼說話的馬賊,是馬賊老大洪濤的三弟,鬥笠下的臉很是蒼白,嘴唇沒有半點血色,濕漉漉的發絲掛在額頭,左眼隻餘下一個空洞洞的窟窿。


  見其餘四人也把目光投來,雲柯學著任務給的信息,效仿玄真一貫淡漠的語氣。


  “無事,貧道去檢查一下四周的環境,幾位居士無須緊張。”


  “麻煩道長了。”


  洪濤衝著雲柯微微拱手,聲音像是兩張砂紙相互摩擦。


  這個五大三粗的漢子,被折磨的不成人樣,半張臉的皮膚被某種東西生生扯掉,牙床裸露在空氣中,眉角隔著一層輕薄的皮肉,隱約可見森森白骨。


  “不礙事。”


  微微擺手,他抱著少說少錯的原則,從火堆裏選了根燃燒的木棒,便朝窗邊走去。


  這是一棟處在半山腰的瓦房,依山而建,唯一的窗戶正對著山路。


  雲柯將火把舉在身側,借助不算厚實的木牆,擋住飄入的雨水,火光侵蝕著窗外的黑暗。


  泥土濕潤,散發著刺鼻的土腥氣;灌木的枝丫扭曲,如同彎曲的雞爪,骨節纏繞在一起;瓦片下沿淌著流水,練成片雨幕,極大阻礙了雲柯的視線。


  呼吸幾乎停滯,瞪著幹澀的雙瞳,雲柯一動不動盯著窗外,遠處的密林是他的重點關照目標。


  可惜,瞪到雙眼充滿血絲,也沒發現林中有一閃而過紅衣,或是留著口水死死盯著他的死人眼。


  這鬼不按套路出牌。


  雲柯給惡鬼下了判決,在洪濤五人驚懼的眼神中,在瓦房內走了一圈。


  這裏很幹淨,除了滿地的灰塵和牆角密密麻麻的蛛網外,沒有其他玩意兒,都是可愛的小生命。


  瓦房深處杵著一座神像,神像是泥塑的,腦袋不翼而飛,兩隻扭曲的手臂不似人類,多半是山裏的精怪被當做土地祭拜。


  轟隆——


  夜間的雷電很珍貴,蒼白的天地怎麽也比漆黑一片強,至少在這時,不用擔心身後的陰影中,探出一隻腐朽的手掌。


  “我有三次複活機會,我有三次複活機會……”


  望著時明時暗的屋外,雲柯咽了口唾沫,雙腿不自覺朝門口挪動。


  再回神,堵門的破木板已然近在咫尺。


  “道長,你!”


  “沒事,出去看看而已,我心裏有數。”


  洪濤欲言又止,殺人不眨眼的魔頭也知道怕,那雙凶悍眼瞳裏再也沒有不可一世的囂張,隻剩下對死亡的恐懼。


  瞟了一眼縮成一團,宛若鵪鶉的幾個馬賊。


  雲柯對洪濤和他的幾個兄弟又看輕了些。


  窮凶極惡的馬賊?

  就這兒,就這兒?


  破木板被雲柯緩緩抬起,一起被抬起的還有一眾馬賊的心。


  哐當!


  木板落地,洪濤使勁抖了三抖,在回神,雲柯已然出現在了屋外。


  “呼——”木板被移開,夜風呼嘯,狂風倒灌入瓦房內部,火光明滅不定,幾人的影子張牙舞爪,在木牆上攢動。


  迎著馬賊們驚怒的眼神,雲柯保持著死魚臉,邁出門檻,把木板移回原地。


  門外還是同樣的景致,沒有守門的惡鬼,抬起頭,瓦屋頂上掛著一縷白布,被狂風撕成碎片。


  瓦房屋簷向前延伸少許,正巧為雲柯擋住風雨。


  一根粗壯的木樁立在門口,上麵還打了幾個繩結。


  這是什麽東西?雲柯看了眼四周,打著膽子又向前走了幾步。


  繩子就是普通麻繩,木樁除了夠粗夠硬外,也沒什麽特色。


  至於血跡或是唾液之類的,就更是毫無蹤跡。


  “這惡鬼不會是迷路了,找不到人吧?還是說時候尚早,沒到它行凶的時刻?”


  一路下來都沒有異常情況,雲柯本就比常人雄厚三分的膽子更是突破天際,竟邁開腳步,貼著牆壁繞瓦房行了一周,下意識避開身側落下的雨水。


  血跡,沒有;異響,沒有;所有和神秘有關的一切統統沒有,好像這就是一座普普通通的瓦房。


  看著泥濘的山路,雲柯突然扯起道袍下擺,用手內外摸了摸,很幹淨。


  這就怪了呀……

  他像是想起了什麽,忽然停在窗前,脖子陡然一塌,折斷似的,將腦袋探入窗戶,冷不丁發問道。


  “幾位居士,我們在這兒瓦房呆了多久?”


  “嘶——”


  洪濤心裏一緊,身體猛地後仰,待看清是雲柯後才緩緩放鬆下來。


  盯著杵在窗外,探頭探腦的雲柯,洪濤壓下心中的疑惑,姿態更加恭敬三分。


  “玄真道長,我們到這兒還不到一刻鍾,火不是您剛點的嗎?”


  “一刻鍾……我剛點的火?等等!你們的衣服……”


  雲柯腦中閃過一道霹靂,借著火光他看見,洪濤幾人的黑衣,赫然還躺著水。


  來不及多說,徑直衝到門口,翻身跨欄想躍進屋內,褲腳卻被木板勾住,一個翻滾狼狽起身。


  “才半個小時不到,褲腳的泥水怎麽可能就完全幹了,就算有火堆也不可能。”


  雲柯渾身冰冷,眼睛不經意掃過那根木樁,瞳孔陡然縮成針眼大小。


  一二三四五。


  正正好好五個繩結,一個不落。


  “我這是已經……”雲柯臉皮糾成一片,眼底光幕迅速閃現。


  複活次數:三

  是了,這是複活次數,不是剩餘複活次數!

  複活,複活,這玩意兒可不是時間線上的重啟,僅僅隻是把我重新帶回這裏,將幾個馬賊和惡鬼的記憶清晰幹淨。


  已經消耗的時間,是不會回來的!

  褲腿已經幹了,那是因為上一次,或者上上次已經被我晾幹了。


  馬不在,說明上一次回檔,我和這群馬賊用了馬,現在不知道去哪裏了。


  雲柯臉色難看,看著麵前圍上來的眾人。


  洪濤死死盯著雲柯,右手緊握刀柄,骨節泛白,發出“嘎吱”脆響。


  驚惶,恐懼在人群中傳遍,發酵。


  我沒有三次機會了,甚至.……

  這是最後一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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