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九章 人間清醒
方映妍被湖水衝到一處荷花塘,借著荷葉找到重心,重拾水性,成功自救,再回頭時,卻發現已到了一處荒無人煙的野湖,清冷幽靜。
不過,因著無人,這裏的荷花競相開放,比外麵更加繁盛妖嬈,馥鬱芳香,美不勝收。她一時高興,竟然忘記自己還在落難之中,直接在荷花池中開心的遊了起來,臉上笑意如春。
徐為任趕到時,恰好撞見她在水中賞花,不覺嘴角一挑,感覺時光倒流,仿佛又回到了從前那個美好的時光,她在賞花他在笑。
方映妍在水中玩夠了,猜測王府的人即刻就到,便收了玩心自己遊到岸邊,一隻手摁住湖堤,另一隻手高高抬起,正欲上岸。
忽然,手心一熱,像是被握住了,她急忙抬頭去看,竟是徐為任,一時嚇得不輕,僵在那裏不知如何是好。
徐為任卻不管她,一伸手便將她拉了上來。
再出水已是渾身濕透,她急忙擰衣整水,卻無論如何也擰不幹,薄紗的衣裙緊緊貼在身上,將身體的輪廓映得清清楚楚,不覺萬分尷尬,臉頰羞紅。
徐為任適時脫下自己天青色的外袍,親手替她披了上去。
“你的傷好了嗎?”他望著她一臉深情道。
她低著頭,不肯答複,更不敢看他。
“別怕。”他順勢鼓勵,“這裏沒有外人。”
這一句溫柔的話語彷如一把利劍剜開了她破碎的心,多少前塵往事迎麵撲來,多少相思多少留戀,瞬間化作渾身冰涼的濕衣包裹了她。
她忍不住抬頭深深看了他一眼,潔白的襯衣襯托的那張臉愈發瀟灑俊逸,溫柔多情,令人難以割舍,心痛隨之襲來。
徐為任握住她的手暗暗道:“妍兒,我想你。”
她心下一暖,在心底無聲訴說,我也想你,還有清兒,我們都想你,可是又能怎樣?你為什麽娶了別人?為什麽?淚水潸然而下……
他忘情地將她擁入懷中,激動道:“你放心,我一定想辦法救你出來!”
隻此一抱,她瞬間清醒,怎麽回事,明明那晚已經想的很清楚,怎麽現在又亂了,不行,絕對不行,想到這她急忙掙脫出來,盈盈拜道:“妾身見過駙馬!”
一聲“駙馬”迅速將兩人甩出千裏地,界限分明,不可逾越,更像刀一般紮在徐為任的胸口,令人萬分痛苦。
身後奚越再也藏不住了,忙上前訓道:“喂,你怎麽可以這樣?難道你真的忘記以前的情分了嗎?”
方映妍無力爭辯,隻是一步一步朝前走,不管怎樣都要努力離開他,離開過往的一切,縱然是死也要和他撇清關係,帶著清兒永遠離開他。
可是,她卻忘了自己身上還披著他的衣服,那樣熟悉的味道縈繞四周,是她永生也不能忘懷的東西,好想永遠占為己有,永遠都不出來……
矛盾再次纏身,她感覺自己快要窒息了,柔弱的身軀再也無法支撐,眼前一黑,轟然倒地。
徐為任驟然醒悟,急忙飛身去扶。
但是,有一個身影比他還快,趕在女子倒地前一把扶住了她,擁入懷中。
徐為任舉著手呆呆立在原處,沒想到他來的那樣快。
原來,周浚練完兵許久不見大將軍來,心下奇怪,左右打聽方知他去了敏王府,心中立刻意識到不對,急忙快馬加鞭到了王府,在羅詠琳的提示下趕到此處。
他伸手將她身上的衣服脫下來還給他。
徐為任不接,他隻好一甩手將它扔給奚越,然後抱起妻子轉身離去。
“哼,沒見過這麽囂張的奴才!”奚越捧著公子的衣服大為不忿,卻也無可奈何。
而他的公子早已僵住,茫然立在原處,猶如靈魂脫殼。
這時,王府的人馬適時趕到。他們一見大將軍在,急忙退後垂首恭立。
徐為任慢慢醒悟,看也不看堂而皇之地從旁經過,拂袖而去。
隨後,王府門外,一位白衣騎士翩然上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消失在眾人的目光之中,身後永遠跟著三五個忠誠的侍衛。
他們一路狂奔,越過無數田野阡陌,越過重重森林草地,直至城外,依舊不知疲倦。
“大將軍!太遠了,有危險……”他的侍衛有些跟不住了,急忙大喊。
而他卻一騎絕塵,毅然甩開所有人,甩開身後的世界。
沒想到,老天爺那樣殘酷,竟然連一絲笑容都不肯賞給自己。
可是,如果不是當麵所見,他絕不會相信她比自己還痛苦,她不過是個可憐的女子,卻要像男人一樣斬斷一切,苟活於世。這樣的痛,他又怎會不知?如此說來,自己還有什麽資格再去騷擾她?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忘了吧,都忘了吧,讓一切隨風而去……
他恣意狂奔,永無疲倦,任夏風收走他的初心,收走年輕的一切,從此以後世上隻有一個狠人,再無多情公子。
行至一處偏僻的山林,他忽然迷失了方向,頓時清醒了些,也不知到了何處,急忙折返。
正在此時,忽聽密林深處一片刀劍互搏之聲,他心中奇怪,暗暗牽馬躲在一處觀望。
俄而,打鬥聲越來越近,緊接著從密林深處竄出來一個滿身帶血的年輕男子,持劍拚命奔逃。後麵一批蒙麵人馬緊追不舍,而且足足有十幾人。
眼看追上,逃跑的男子無奈轉身,奮力一搏,以一當十,奈何身上多處受傷,體力不支,不過是困獸猶鬥。
陸定宸?終於,他看清了那張臉,沒想到這小子居然還活著,不過如果沒有他或許今日就是他的祭日。
徐為任嘴角微微翹起,內心暗喜,好吧,從現在起放下一切,隻為那個目標而戰,不死不休。
隨後,他不再猶豫,果斷蒙了臉,躍身而出,一腳踹翻一個,赤手奪劍,開始大開殺戒。
陸定宸見勢大喜,急忙鼓足勇氣再次一搏。
很快,這群驕傲的刺客便嚐道了周國頂尖高手的滋味,不消片刻就被斬殺殆盡,剩餘幾個無奈逃之夭夭。
“多謝少俠襄助!”
陸定宸逃過一劫,掙紮著抱拳相謝。
徐為任一扯麵巾,露出一張犀利冷酷的臉。
“徐師兄?”陸定宸驚道,“你怎麽一個人在這?”
這話問的,叫人哭笑不得,是啊,自己為什麽會在這?隻有天知道,不過失之桑榆,收之東隅,上天奪走了易得閣的繼承人,卻扔給他一個青山盟的繼承人,這買賣賺了。他內心一陣苦笑……
當晚,徐為任孤身一人回到朗苑,第一件事便是將那珍藏著的合婚庚帖以及署名荀清顏的畫作全部付之一炬,與過去徹底做個了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