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九章 又見青銅
方承遠將女兒的一番表情看在眼裏，醋意橫生，心想同樣是陣前作戰，他一個做父親的殫精竭慮，九死一生無人問津，對方虎豹之師，兵多將廣，不過受了點小傷竟得她如此關懷，實在令人心寒，卻也不便發作，隻催促道：“你有傷在身，不便久留，現下就收拾東西快去便是。”
方映妍欣然應允，轉身欲去，忽然記起一件事，忙湊到他耳邊低聲道：“父親，女兒半多個月前給您寄的飛鴿傳書可曾收到？”
方承遠點頭：“那時我已在行軍路上，不曾收到，不過你景姨已經將信箋轉寄過來。”
她詫異道：“那你為何不問？”
“事已至此，再問又有何用？”
“可是那個梁夜一心想要得到《五部奇書》……”
“罷了，”方承遠截住她道，“此事我自有打算，現下你隻需盡快返回江寧主持易得閣大小事務。”
方映妍無奈應允，恭送父親離去，喚來凝霜一同收拾行李。
大約半個時辰後，二人剛剛走出大門，一位身高麵闊的魁梧男子忽的自高牆落下，向著她們躬身行禮。
她二人嚇了一跳，詐以為是來劫色的。
“你是何人？”方映妍即刻問道，見他剛才下牆的動作敏捷，輕功甚好，不似平庸之輩。
來人自我介紹道：“屬下邱覺，見過大小姐，即日起由本人負責您的安全，並護送您回江寧方府。”
這麽說自己的侍衛又換了？方映妍默默打量了一番，微覺熟悉，卻想不起在哪見過。
邱覺也不多說，見她倆並無反對，上前接過凝霜手裏的包裹轉身就去帶路。
方映妍與凝霜對視一眼，心中各自奇怪，說是侍衛，卻是一點下人的卑氣都沒有，倒像是哪家的將軍，年紀也看著不輕，像是早過了二十，一副老成的模樣。
二人亦步亦趨，各自盤算。
府外，遠行的馬車早已準備妥當。不過，僅有一馬一車一人，此去江寧，少說也得二百裏，兩三日的路程，平時安穩的年份都需要一支車隊保駕護衛，怎麽如今兵荒馬亂的歲月反倒隻有一個趕車的侍衛？
“就你一個人嗎？”
凝霜見他獨自一人坐在車夫的位置上，忍不住問道。
邱覺也不回頭，隻淡淡道：“區區二百裏路，小人一人足矣。”
“你是說你一個人便抵得上一支軍隊？”
凝霜接著追問，眼裏既驚又惑，說不上是崇敬還是懷疑。
邱覺嘴角一鉤，露出驕傲的神色，也不回答，手中馬鞭一揚，道一聲“駕！”駿馬飛馳而去。
馬車一動，方映妍的眉頭也跟著皺起，嘴角露出一抹愁容，心想又要去麵對那些討厭的人和事，真是一輩子也甩不掉。
凝霜以為她在意的是眼前這位，便在一旁幸災樂禍道：“小姐，你說這個邱侍衛會不會是大人為你準備的如意郎君？”
方映妍看她一眼，也不反對，順著她的話道：“你覺得怎麽樣？”
凝霜麵上一尬，直言：“不怎麽樣……”
原本想說跟婁式傑比差遠了，可是她輕易不敢提起這個人，以免觸碰二人之間的忌諱。自從婁式傑走後，她再也不敢當著小姐的麵提他，雖然他從未從她心中離開過。
馬車走了大約兩個時辰，漸漸停住，簾外車夫朗聲道：“大小姐，前方有驛站，我們可以小憩片刻。”
二人應聲下車，卻無人伺候，那個邱覺隻遠遠站著，也不來幫忙，像是故意避嫌。
凝霜頓覺嫌棄，心想八字還沒一撇就把自己當姑爺了？
方映妍也不多話，隻懷疑他是那晚的青銅武士之一，而且隻有青銅武士父親才看得上眼，願意將女兒下嫁，還給他這樣獨處的機會。如此一來，便想趁機了解一下。
她見邱覺在前麵領路，故意加快了腳步追上前，剛想扭過來跟他說話不想腳下一絆，順勢跌倒。
邱覺眼疾手快，隻一個抬手便將她扶住。
方映妍趁機一探他前腰裏懷，卻並未摸到什麽麵具之類的物事，頓覺奇怪，急忙起身站好。
這樣輕微的觸碰常人絕不會在意，卻難逃邱覺的法眼。
二人甫一對視，直看得方映妍心裏發毛，急忙躲向一邊。
未出嫁的姑娘主動觸碰男子要麽心懷愛意，要麽就是舉止輕浮，這樣的動作被人察覺，難叫人胡思亂想，更何況是父親有意配對的郎君。
方映妍頓覺後悔，忙拉著凝霜低頭徐徐前行。
而她的行為也確實影響了他，邱覺原本有禮有節，不敢有絲毫逾越或者窺視，如今被他這麽一碰，心中蕩漾一池春水，忍不住拿眼看她。
事實上，這位大小姐的豔名早已遠播，憫生營哪一位武士不想一親芳澤，更何況邱覺這樣最高等級的武士。
三人直奔驛站酒樓用餐吃藥。
戰亂年代，驛站供給貧乏，缺衣少食，三人隨便吃了點粗茶淡飯便也了事。
期間，邱覺忽然一改驕傲的態度，開始殷勤伺候了起來。唯一令人厭惡的是，他的眼睛從未離開過大小姐。
而大小姐自己則是能躲則躲，絕不敢多看他一眼。
趁著他去煎藥的功夫，凝霜忍不住罵道：“這個侍衛真是可惡，哪有這樣明晃晃盯著小姐不放的？”
方映妍自知理虧，也不辯解，心中估摸著他的藥馬上煎好即刻要來，便將她打發出去買點果子。
果然，凝霜轉身剛走，那人跟著就來了，像是約定的一般。
也許，即使消失，他的眼神也不曾離開。
邱覺端著剛煎好的藥請小姐服下，自己安分地侍立在側。
方映妍接過藥碗卻不急於喝下，隻對著他客氣道：“邱大哥請坐。”
邱覺依禮坐下，正對著她，不卑不亢，氣場強大，事實上如果沒有徐為任、婁式傑做對比，這個人確實也不失為一個佳婿的選擇。
“你就是那個青銅武士？”趁著四周無人，她直接拋出了自己的疑問，免得他多想。
邱覺心中為之一振，驚訝於她的判斷，慢慢回道：“不錯。”這兩個字，分明地昭示著他對這個身份的認可，也體現了一個青銅武士應有的地位。
“我背上那一劍也是你刺的？”
“對。”他的回答依然幹脆，不帶一絲情緒。
方映妍手裏撫摸著盛滿湯藥的搪瓷大碗，喃喃道：“反應挺快，不僅出劍快，收劍更快。”
“多虧大小姐及時出聲，否則恐無回天之力。”
“多虧我父親許諾你們當女婿吧，”她忽然揭穿他道，“否則你才懶得去管誰生誰死。”
邱覺即刻拱手：“那麽大小姐是想報一劍之仇？”
這時，凝霜恰好買了果子來，遠遠見他作揖道歉，以為什麽了不起的事，急忙衝上前喝道：“大膽淫賊，你對我們小姐做什麽了？”
邱覺嘴角一鉤，正好解圍。
方映妍見她上來攪局，也懶得再問，一口將碗裏的藥喝了，起身便走。
凝霜一臉發懵，自己做錯了什麽？
小憩完畢，三人照例回到馬車，上路啟程，一路無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