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七章 舊夢重溫
高大的棗紅馬一路向前,沿著剛剛出城的路返回東城門。
方映妍望著巍峨的城樓,忽然想自己大概就是在出城的那一刻決定了信念,既然來了便不打算空著手回去,總要愛過了才知道。所以,她義無反顧地投入了他的懷抱。
駿馬疾馳入城,進入熙熙攘攘的街道,人們的生活一切照舊,無人知道邊境戰事已起,好日子將盡。
駿馬到了檀城賦外,堪堪停下,守門的夥計立刻來迎。
方映妍卻道:“我沒說要來這。”
“那你要去哪?”徐為任不解地問。
“這裏沒有煙火氣,沒意思,我想吃遍大街小巷。”
“好,那就如你所願。”
徐為任翻身下馬,扶她下來,隨手將馬一扔,轉身走入繁華的街道,隻餘檀城賦夥計們一臉僵滯的笑容。
二人走街串巷,看見糖葫蘆來一串,發現香噴噴的燒餅來一個,再有什麽現烤的雞腿、雞翅、肉串之類統統打包帶走,一路邊吃邊玩,香氣四溢,絕對暢享煙火氣。
至於沿街的雜耍,小玩意,那是必須要玩的,一個不落地都過把癮。
徐為任隻管專心陪著,身後自然有人付錢。
吃飽喝足,恰巧見一個賣風箏的攤子路過,滿架的風箏無奇不有。
叫賣的見是個大主顧,侍奉的極為殷勤,挑了最漂亮的大蝴蝶極盡討好誇讚,生怕人家不買。
然而,方映妍卻是不理,隻對後麵一隻最普通的鳥狀風箏道:“要這個。”
小販極為詫異,這是他所有的風箏裏最普通、最簡單的一個,價錢便宜得都不好意思說賣。
徐為任也有些奇怪,“為什麽是它?”
方映妍道:“我記得從前飛走的就是這個樣子。”
徐為任悟一回神,恍然大悟,沒想到她還記得,看來那隻風箏又回來了。
他欣然表示同意,示意覃懷付上巨資,自然皆大歡喜。
二人得了風箏,即刻上馬,駛出街道,奔向一個遙遠的所在。
“我們去哪?”
風裏傳來女人輕柔的問聲。
“去了就知道了……”
男人的聲音更柔,帶著滿滿的期許。
噠噠的馬蹄一路向前,直奔空靈山山麓。
二人穿過無數田野和村莊,忽見一條小河,河水清澈見底,碧波蕩漾,河對岸靜靜矗立著一座小木屋。
方映妍睜大眼,仔細去看,有種似曾相識之感。
“還記得嗎?”徐為任問。
她微笑點頭:“記得,那時候下了雪,河麵結了冰,我的馬摔倒了,有一位少年將軍救了我。”
徐為任淺笑不語,扶她下馬,相攜著一同來到河邊小屋。
屋前的兩株梅樹依然雙立,冬去春來,梅花早已落盡,換上綠葉滿枝,同樣繁華旖旎。
方映妍驚喜地走過去,好似看到了從前的梅花。她的笑容掩映在綠樹叢中,仿佛盛放光年,時光流轉。
徐為任忽然明白了一件事,原來那一日在梅樹下看見她,自己便已然心動,隨後開始編造各種理由尋找她,接近她。他以為自己隻是在利用和引誘,到頭來才發現不過自欺欺人罷了。
在他陷入往昔回憶之時,她已拿了風箏來放。
蜿蜒的小河邊,女子的身影活潑盈動,隨風遊走。
這時,一個身影鬼魅般出現在身側。
徐為任眉頭一皺,嫌棄道:“什麽事?”
來者是他的侍衛覃懷。
打擾了副帥的好事,覃懷顯得極為小心,頭也不敢抬,隻低聲道:“副帥,羅大人急報,敵軍來勢凶猛,愈挫愈勇,請您速速前去支援!”
戰事才剛打響就坐不住了,這家夥還真是個紙上談兵的貨!徐為任自信自己之前的部署還算到位,暫且先穩他一穩,也不理會,道一聲“知道了”轉身離去。
河岸上,小鳥風箏已飛上天際,如同一隻真正的飛鳥。
“不錯,技術越來越好了。”徐為任適時誇道。
方映妍回眸一笑,也不多說,自去引線。
這樣的倩影在他心中蕩漾過無數回,這真的不是夢麽?他覺得恍惚,緩步上前,伸手從後腰攏住她的全身,似要將這一切虛幻攏在懷中,使它不再溜走。
方映妍順從地依偎在他的懷抱,盡情享受這份溫存。她為自己的決定感到慶幸,如果真的一走了之,往後餘生便再也得不到這樣的擁抱。
然而,愜意的時光總是如此短暫,戰事在即,才剛握手言歡,轉眼即散,人生終究是苦多樂少。
河的兩岸,早已圍上一圈士兵,士兵們如泥塑般威嚴挺立,對一切視若無睹。雖然此地兩岸已徹底歸於周國,但戰事已響,主將的安危事關全軍,沒有人敢掉以輕心。
“噠噠噠……”
急速的蹄聲再次到來。
來人渾身浴血,氣喘噓噓,顯然是剛從戰場下來的,帶著滿身的血腥不顧衛兵們的阻攔大聲疾呼:“副帥!西埠口戰事膠著,請您務必盡快啟程!”
催兵又至,煩人得很。
方映妍鬆開他的懷抱勸道:“去吧,再不去你的士兵就要先殺我立威了。”
“再等等。”徐為任目光平靜,並不急於上陣。
方映妍淺笑:“我忽然知道如何幫助父親打敗你了。”
“如何?”
“我給你摁在這到天黑,檀城就能收複了。”
徐為任失笑道:“你就這麽瞧不起羅詠琳和我的部下?”
“群龍無首,縱有麒麟之才又能如何?”
“給他一點機會吧,讓他鍛煉鍛煉。”
方映妍點頭,恰巧見風箏飛得低了,自去擺弄。
徐為任空著一雙手無從慰藉,隻能在河邊來回踱步,此時的思緒早已湮沒在戰事之中。
他還在忍,作為主帥他如何不想立刻奔赴戰場,可是,關鍵時刻必須沉得住氣,尤其在眾人皆醉之時。這群士兵安逸太久、取得的勝利太多,他們需要一場小小的失敗磨刀,才能適時總結經驗教訓爭取真正的勝利。
更何況如果他就這樣走了,天知道何時才能與她相聚,她能留在城內最好,隻怕她不是甘於寂寞的人。他想,如何才能最終將她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