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 欠債請還
原來,覃懷留下的當口,心下著急,囑咐完兩個助手先行護送姑娘回府後,立刻走了。
誰知那姑娘死活不走,非要留下來等待結果。
三人在村子裏等了近一個時辰,沒有一點消息。這下,方映妍再也坐不住了,愣是要追出去查看情況。
那兩個也攔不住,隻好跟著去了。
他們沿途一路尋找,終於在一片密林之中發現一地遺體,頓時大駭,急忙上前查驗,所幸並沒有自己人。
這時,兩名侍衛才反應過來,急忙勸道:“姑娘,副帥定然已經回府,您還是盡快跟我們回去吧。”
方映妍頓覺失望,自己為了他的安危不顧死活愣是來尋,他倒好,自己先跑了。
正在這時,遠處蹄聲漸近,兩名侍衛心下一凜即刻拔劍護衛。
隨後,一行人呼嘯而來,形成一個巨大的包圍圈。
兩名侍衛發現是自己人,驚喜地上前打招呼,冷不丁對上覃懷盛怒的臉,急忙跪地請罪。
方映妍倒也認得那些繡著枸骨枝條的玄色軍服,就著火把略微一掃,發現唯獨缺了徐為任。
正疑惑間,一馬排眾而出,踏出人圈,送上來一個人。
火光映出熟悉的人臉,她高興地迎了上去,“徐為任,你還活著?”
她興奮地衝到馬前,仿佛撿到寶一般。
然而,回應她的卻是一張冷臉,緊接著更是一頓臭罵:“誰叫你來的?為什麽不聽命令?”
“我?”方映妍一愣,即刻辯解:“我不是擔心你的安危嗎?”
“誰要你擔心?你不顧安危,不聽指揮,萬一再遇敵情怎麽辦?什麽叫功虧一簣,你懂嗎?!”
徐為任一路憋著氣,如今見了正好一吐為快,在他的字典裏,還從來沒有違令一說。
“……”方映妍一時啞口無言。
她眼圈一紅,頓覺無比委屈,自己拚了命來找他,得到的竟是這個結果,當即哽咽道:“對,都是我的錯,我有病……”說完,轉身猛跑。
外圍侍衛們不知攔還是不攔,默認她從縫隙溜走。
所有人臉上驚訝不已,對,這確實是他們眼中的副帥,不過好像對錯了人,哈哈,貌似有好戲看了。
徐為任眼睜睜看著她從馬圈中消失,突然意識到什麽,急忙拍馬去追。
眾人的目光之中,一人駕馬而去,眼看追到,忽地墜落馬下。
“副帥!”一群人驚叫著追來。
方映妍嚇了一跳,回身一看,發現一個熟悉的身影正自半空落下,急忙伸手去接,二人瞬間倒做一團……
翌日,當徐為任再次醒來時,已是日上三竿,春風送來泥土的氣息。
他睜眼一看,發現四周一片陌生,唯有周浚守在床邊。
“這是什麽地方?”他問。
“秦家村村長家。”周浚用他一慣冷峻的語調回答,從來不會因為對方的身份不同而有所改變。
“我怎麽會在這?”
“你昨夜出血過多,暈倒了。”
徐為任一邊點頭一邊回憶,猛一反應,想起倒下之前的畫麵,忙問:“方映妍呢?”
“此刻應該在附近的菜地,副帥需要喚她來嗎?”
“不必了。”
他一聽她還在,一顆心隨即安穩了下去,不再說什麽。
副帥醒來的消息迅速傳遍整座村莊,村民們爭相送來雞鴨魚肉為他壓驚,包括前日收留他們的那一對秦家母子。
此番他是秘密出城,不為人知,因此附近的縣令、官員亦未知曉,少數人即便掌握了消息也不敢輕易打擾,便也少了那些官僚的奉承。
秦翰英驚聞昨日被趕出家門的竟是周國來的大官,嚇得魂不附體,急忙負荊請罪。
好在他母親為人勤儉善良,早早將衣物洗好了晾曬幹了一早便送了過來,包括那枚遺落的玉佩。
徐為任見他母親如此周到,不僅沒有責罰他,還賞了他好些金銀,並且囑咐他將來如果能夠一路考到汴州京城,可以為他作保。
秦家感激不盡,連帶整個村子也跟著沾光,各自歡喜。
一日下來,該見的人都見了,不該見的人也見了,唯獨沒看見那位姑娘。
他心中雖然記掛,卻不便拉下臉請她進來,畢竟昨夜是他先發的火,沒理由腆著臉求原諒。
就這樣磨磨蹭蹭到黃昏,方映妍自己在油菜地裏悶坐了一天也不見召喚,隻好主動送上門來。
“民女方氏,求見副帥!”按照村民們的規矩,她在門外唱喊恭候。
“進來。”屋裏傳來熟悉的回應。
她低著頭,緩步而入,距離床還有一丈遠時便已開口:“敢問副帥安好?”
沒人理她。
“我的書呢?”她一改恭敬的口吻,不懷好氣道。
“啪”一聲,一本古籍自床內飛出。
她疾步上前,一伸手將書接住,翻開一看,確實就是自己那本,欣然收下,也不稱謝,隨後又問:“能跟你借個人嗎?”
“什麽人?”聲音自床內傳來。
她看也不看,淡淡說道:“周浚。”
“不借。”對方的回答更是幹淨利落。
她小嘴一撅,揚言:“好,那我就自己走。”說完轉身出去。
屋內瞬間竄出一位白衣男子,上前攔住她道:“這就走了?是不是還欠點什麽……”
“謝謝!”方映妍說完一臉嫌棄地從旁掠過。
徐為任再次攔住,“不行,隻一句謝謝哪裏夠。”
“那你還想怎樣?”
“留下還債。”
“做夢。”
方映妍說完又走。
徐為任無奈伸手拉住她的衣袖道:“別鬧了,算我求你行不行?”
聲音裏帶著明顯的屈服,眼神卻望向別處,似乎不敢直視對方的眼睛。
這樣傲慢的認錯也是前無古人,方映妍即刻回懟:“不敢!”
“哎呀,有話好好說……”他一邊哄,一邊將她往屋裏推。
方映妍卻是不依不饒,高昂著頭顱,一雙眼睛直望天花板。
“對不起,我昨天真的急糊塗了,錯怪了你的好意……”趁著沒人在場,他在她背後小聲認錯,態度誠懇,小心翼翼,仿佛變成另外一個人。
事實上,他從未求過人,即使麵對皇帝和襄王,他也不曾有一絲卑意,但是在這個人麵前他似乎甘願屈服,以一種從未有過的姿態。
方映妍習慣了他的高高在上,如今忽然變得這般低三下氣反倒有些不太適應,忍不住拿眼看他。
這一次他不再回避,而是眼神直直地望著她,目光如水,柔情四溢,眼球裏倒影著她的影子。
她的臉刷一下紅了,悟地轉過身去,不去理睬。
徐為任乘勝追擊,再次勸道:“如果你一直留在村子裏我絕不怪你,可是你偏要去涉險,一旦有任何差池後果不堪設想……”
“好了,我知道錯了。”方映妍無奈地轉過臉來打斷他的話,“如果有人為了你去死,你會選擇安心等待嗎?”
徐為任心中一暖,有些語失,臉上卻是藏不住的得意。
她見他並不回答,接著道,“我絕不是坐以待斃的人。”
“恩,我知道,”他順勢誇道,“你昨天表現非常好,援兵也來得很及時。”
這誇讚是不是也太滿了?方映妍驚訝地瞪大眼,以一種近乎懷疑的態度看他,心想這是自己認識的那個徐為任嗎?怎麽忽然變成這個樣子,受寵若驚,受寵若驚。
徐為任似乎意識到什麽,即刻恢複原型,轉身一把扯過外袍往身上一披:“走吧,該出發了。”
“去哪?”
“回城,莫非你還想再住上一夜?”他一邊穿衣一邊回答。
“哦,那好,再見。”方映妍一抬手準備溜走。
“再見?”徐為任訝聲一應,即刻抓住她的手,“走。”
“走什麽?我又不跟你同路。”
“怎麽不同了?你不管去哪,總歸是要回城對嗎?”
方映妍一想有點道理,還是先回城再說,索性先跟著他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