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回眸一誤
方映妍在武者的護衛下,獨自回到檀城郊外的空靈山棲花穀。
時隔四年,重新歸來,心性卻大為不同。在紛亂複雜的中原大地,這座山穀就像世外桃源,隱去了世間的各種紛爭,飽經風雨的人兒回到這裏,心靈得到安護,久違的閑適與恬淡令人心如止水,隻願今生都能在此安然度過。
凜冬忽至,空靈山如期被大雪覆蓋,放眼望去,白茫茫一片,世間萬物皆被淹沒在白雪之中,更添了一份寧靜。
方映妍獨自看書學習,獨自賞雪,獨自舞蹈,獨自吹笛奏曲,靜靜地享受這獨處的時光,偶爾憶起山外那些人和事有種彷如隔世之感。
山下武者日夜守候,每月初一,他們都會送來糧食和蔬菜,讓大小姐衣食無憂。
一連幾個月,她也不覺得煩悶,隻希望這樣的日子能夠再久些再久些。
山的那一邊,一場轟轟烈烈的戰事已然打響。周國以襄王蕭屹為主帥、驃騎將軍徐為任為副帥征討煜國西部邊境,所到之處,勢如破竹,短短兩月連取西部三州五郡,令煜國朝堂亂作一團。
煜國剛剛花巨資換回的雍北三縣也盡數失去,靖安王從前的努力付之東流。
此前,落雁軍指揮使方承遠因護王不力被便貶為參軍,釋了兵權。眼看檀城岌岌可危,他心急如焚,屢屢上奏請兵皆被駁回。
好在年關將至,周國為犒賞三軍,選擇暫時休戰,著襄王回京述職迎接新年,副帥徐為任則領兵十萬駐守鄂州,與煜國的檀城隻差了一個武陽關。
大年三十,東亞大陸一派喜氣祥和的氣氛,連同強弩之末的煜國也沉浸在新年的歡樂之中,人們憧憬著來年能有一個大豐收,希望周國能夠就此收兵,自此相安無事。
弱者總是在惶惶希冀,強者卻始終在努力。外麵天寒地凍,徐為任的十萬大軍依然邁著整齊的步伐操練,一刻不停,令檀城守將秦舒聞之側目,不敢有絲毫懈怠。
秦舒乃一員老將,鎮國大將軍,一品君侯,曾為煜國建國之戰立下汗馬功勞。如今又主動請纓出站,率領八萬人馬頂住這攻堅之戰,可謂忠君愛國,令人敬仰。
上元佳節剛過,某夜大雪,敵人突然發起總攻,給煜軍打了個措手不及,雖然勉強保住城池,卻是危在旦夕。
秦舒連發三道密函請求支援。
檀城與淮城緊緊相鄰,淮城之側便是大煜帝都江寧。
檀城如果失守,江寧危矣,如此,煜皇方才急了,即刻頒發詔書,封方承遠為征西大將軍,領兵五萬朝檀城而來。
方承遠肩負護國重擔,一方麵大力提拔舊部,整編軍隊,另一方麵暗中調集憫生營精銳武士百餘人一同前往待命。同時,他以閣主身份密令潛伏在汴州和檀城兩地的文者密切關注周國動向,啟動最高警戒,第一時間傳遞周國消息。
然而遺憾的是,煜軍才剛出發,便接到噩耗,周國方麵暗用奇功,於三日前刺殺了守將秦舒,致使群龍無首。關鍵時刻,周軍再次發起總攻,檀城失手,剩餘殘部約五萬餘人已退居淮城固守,等待援軍。
戰事重又打響,武陽關外硝煙彌漫,戰火綿綿。
二月春風似剪刀,裁出了細葉,裁出了春紅。
與山外的緊張局勢不同,空靈山一派春意盎然。
方映妍住在山的陽麵,這一麵的春風顯得更加和熙溫暖,桃樹上早早結了花骨朵,眼看盛開。
歡喜之下,她想起從前在桃樹上跳過舞,常常不小心摔下來弄得滿身是泥,惹人嘲笑,如今正好無人,又是一季豔春,何不趁此機會練練?
於是,她日日在桃樹上跳舞,因無人觀賞,也不害臊,各種動作信手拈來,短短半月便已練的功法熟練,身姿迷人。
而此時,她的侍衛刑睿、於嘯天剛剛得到下山的消息,急急上來尋找大小姐。由於敵人封鎖了消息,易得閣的飛鴿傳訊始終入不了城,最後不得不靠人力通知,致使拖延至今。
二人在穀中尋尋覓覓,冷不丁發現一處桃花正豔的樹叢中,一道白色的身影如同蝴蝶翩然起舞,與粉嫩的桃花相映成趣,好似仙女下凡,看的他們目瞪口呆,竟然忘記此行目的。
當此之時,舞者憑著敏銳的感官察覺到異樣,停下舞姿一臉不悅道:“今日不是初一,你們來此作甚?”
他二人方才醒悟,慌忙拜倒解釋道:“大小姐,檀城已經失守,閣主命您速速回江寧!”
少女凝眉道:“何人攻陷我大煜領土?”
“為首的是周國東征副帥徐為任。”
“徐為任?”方映妍朱唇輕啟,將最後三個字再重複一遍,暗暗歎道,“此人真是我大煜國的天敵。”
“事不宜遲,請小姐盡快行動。”
回江寧?她微微猶豫了一下,半晌方才蹦出來三個字“知道了。”
一行人迅速收拾行囊,與山下另外兩個侍衛匯合,騎上馬往淮城方向而去。
臨近檀城邊界,幾個武士悄然改頭換麵,扮作攜妻而行的商旅。
邊界要地,周**隊自然會嚴密盤查,一行五人下馬排隊依次接受檢查。
方映妍蒙著白色紗巾,默默跟著,任由對方查驗。
僥幸過關之後,她留戀地回望了一眼身後這座城,尋找曾經家的方向,卻在不經意間發現一張熟悉的臉。那張臉的主人高坐於馬上俯視著眼前的一切,很是威風,雖然叫不出名字,卻能肯定是徐為任的人。
原來他真的在啊,她內心泛起一陣漣漪,卻又迅速關上,默然走遠。她知道,經此一戰,他已變成真正的仇敵,今生今世生再無可能。
然而,隻此一眼,卻被那人發覺了。
將領忽的怦然心動,有種似曾相識之感。
戰亂年代,在這荒郊野地能看見女人已是稀奇,更何況這樣明媚的女子。
通過仔細觀察他發現,那一隊四男一女的商旅,雖穿著普通的布衣,與貧民無異,卻透著與生俱來的不同,身姿挺拔,眼神犀利。尤其那唯一的女子姿態更是不俗,步履之間便覺氣質高華,超塵脫俗。
“慢著!”
隨著將領的一聲喝止,兩旁士兵即刻攔住了他們的去路。
一行人回轉過來,眉頭微皺,預感不祥。
將領打馬上前,目光直直落在當中女子身上。
女子一身素衣,白紗裹麵,整個人好似一尊安靜的雕塑,不為所動,更不看他。
而他身旁的男子卻很不樂意,當即上前護住自己的妻子不願被人隨意欣賞。
“請夫人揭下麵紗。”將領當即拱手道。
男子急忙賠禮:“這位將軍,我家夫人近日偶感風寒,麵目受損,不易見風,還望海涵。”
旁邊立刻有士兵應道:“不易見風,見人還是可以的吧?”
四位武士聞言瞬間警覺起來,手下意識地伸向了佩刀處,盡管為了順利通關隨身並未佩刀。
“不得無禮!”那將領接著說道,麵容依舊帶笑,請求一探。
男子再行一禮,婉言道:“將軍莫要見怪。我族規定,女子一旦嫁人,容貌便隻歸丈夫一人所有,若被別的男人看見便是奇恥大辱,將被誅殺。天可憐見,還請將軍饒吾妻一條性命,不勝感激!”說完立刻解開行囊掏出全部銀兩,雙手奉上。
那將領倒是識趣,微一沉吟,抬手拒絕了銀兩,放他們離去。
一行人即刻拜謝,轉身上馬疾走。
然而,在與女子擦肩而過的瞬間,那人忽的伸手去奪麵紗。
男子似乎早已預知了他的行動,一把接住他的手,斥道:“無禮!”
將領毅然頂住:“欲蓋彌彰,我偏要看呢?”
“休想!”
二人說完立刻打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