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 昭告天下
雨夜，景陽殿燈火輝煌，這是僅次於萬寧殿的偏殿，位置東南，裏麵住著王爺曾經寵愛的側妃佟氏。
自打王爺娶了新王妃後，甚少踏足，今夜忽然來了，整座殿的主子奴才便如過年一般高興，點燃了屋內所有的燈火，昭示著主子的新寵。
不過，當他們看見一轎內的主人是誰，且看這架勢便知不菲，八名親隨護衛，即使正妃都不曾有過的待遇，尤其是在這風雨交加的夜晚。
轎子在屋簷下落定，一名女子款款而下。當殿內的餘光照清來人的臉，所有人陷入一片死寂。這不是那位白日拒婚的貴人麽？居然深夜來了，原來王爺想要的東西從來不會失手。
來人隨著侍衛的指引，一步步步入王爺所在的寢殿。
一位男子斜倚在雕花的軟榻上閉目養神，輕袍緩帶，衣衫，胸前的腹肌依稀可見。一名女子的身影從旁閃過，消失在暗夜之中。
方映妍隻遠遠看了眼，便低眉垂首跪於榻前，靜待問話。
男子戲謔的聲音響起：“怎麽，想通了？”
她暗暗點頭，“想通了，願嫁於王爺為奴為妾，請王爺收回成命！”
男子忽的哈哈大笑，起身下榻，伸手去扶，卻被她一個箭步躲開，另尋個地方跪下，那是一種發自內心的厭惡。
百裏臨書被她這麽一躲，心中微怒，右手僵在半空不解道：“不是答應了嗎，為何還要反抗？”
方映妍磕頭再答：“在正式婚配之前，請王爺給我一點尊嚴。”
百裏臨書輕嗤一笑：“給，不急於一時。”說著，轉身回到榻上安坐。
大約是見慣了家中妾室唯唯諾諾的樣子，他總想嚐嚐這寧死不屈的是個什麽滋味，有時候真的多一刻都不願意等。但是，畢竟是身懷王座之人，麵對烈女，依然泰然處之，朗聲問道：“你打算幾時嫁於本王？”
“王爺欲預何時？”
“自然是越快越好。”
“那就十日之後。”
“十日？”百裏臨書微微一驚，立刻否決，“十日太久，於本王看三日即可。”
“不，我隻要十日。”
“為何？”
“十日與一輩子相比何其短暫，這是最後的紀念，王爺莫不是連這點自由都不打算留給我？”
百裏臨書轉念一想十日就十日，看你還能玩出什麽花樣來，總歸叫你服了，隨口道：“好，那就以十日為限，十日後迎娶你為本王側妃，到時候一定叫你風風光光地進門，聘禮、儀式一樣不輸給紫瑤，你可滿意？”
方映妍搖頭，“不滿意。”
“噢，莫非你還想當正宮？”
她再次搖頭，“王爺錯了，我從沒想過當正宮。”
“那你想要什麽？”
“昭告天下。”
“什麽？”百裏臨書一驚，從未聽說誰娶個側室還要昭告天下，這不是惹人笑柄嗎？
方映妍不為所動，依舊堅持道：“我隻需要昭告天下，其他虛禮一應免去，包括儀式和聘禮。”
哈，百裏臨書這下稀罕了，果然是奇女子啊，從來不落俗套，縱他悠悠之口，她自泰然處之。忽然覺得自己眼光真是毒辣，這樣的女子娶進門抵得上一支軍隊，頓時高興，欣然允諾：“好，那本王便破例一回，如你所願。”
“謝王爺千歲千歲千千歲！”方映妍磕頭行大禮謝恩。
“來人。”百裏臨書一聲呼喚，立刻有人雙手捧來一個折子。
他示意將折子交給地下跪著的女人。
那人即刻下跪，雙手奉上。
方映妍接過，打開一看，裏麵盡書本次自己所做的越矩之事，以及對所有相關人員的處罰。這是一封即將呈給皇帝的奏折，也是決定他們一家人命運的折子。
她緩緩起身，走到最近的燭火旁，將奏折插入火芯，折子隨之付之一炬。火光燃燃，燒滅了所有的罪與罰，也燒滅了少女的初心，從此滅情絕愛，無欲無求。
雷聲再次響起，仿佛在提醒屋內人，有一個人還跪在雨中。
方映妍聞聲神色慌張，急於尋父，不等開口，卻聽王爺說道，“去吧”。
她深鞠一躬，匆忙離去，不顧大雨滂沱。
在她離去的身後，男人臉上笑顏初綻，終於得償所願，內心無比開心，權利的味道真叫人著迷。
不過，令他驚訝的是，此事遠比想象的順利，本以為以她的性子會鬧上十天半個月，沒想到竟然如此神速。想來方承遠那個老家夥也意識到自己的失誤，把真正的易得閣女兒獻上來才談得上合作，否則一切免談。
大雨之中，方映妍不顧一切地朝大門跑去。
門外呂弦、方紫瑤等人皆冒雨守候。
時至今日，方紫瑤方才明白，血濃於水，不管怎樣，她都是自己的親姐姐，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再不能像從前那樣天真妄為了。
方映妍一路踏雨向前，狂奔而至，她將父親一把扶起，隔著冰冷的雨水哽咽道：“父親，沒事了，我們回家吧。”
方承遠緩緩起身，渾身濕透，目光之中有說不出的意味。然而，他意誌異常堅定，大雨之下挽著女兒欣然離開。
次日，皇太弟昭告天下，將於十日後迎娶落雁軍指揮使方承遠之女方映妍為側妃，永結連理，共扶大業。
一時間，江寧城炸開了鍋，豔羨者大有人在，一眾排隊的公子們幡然醒悟，原來方家覬覦的是皇親國戚，普通人哪裏高攀得起。
皇太弟如今把持朝政，他的側妃便相當於皇妃，一門兩妃，果然不愧為方氏雙姝。
坊間忽有知情者透露，皇太弟生辰當日府中曾上演了一出二女爭夫的戲碼，死了不少奴婢，不知為何卻被壓下去了，一時眾說紛紜，一出好戲正待上演。
可是，一連過了幾日都不見任何喜帖發來，眾人開始猜測，難道除了皇親國戚誰也不配參加這冊妃儀式？直到最後才發現，連身邊的皇親國戚也沒有接到邀請，一打聽方知不辦了。
眾人紛紛噓唏感歎，這也太不合規矩、太貶損方家地位了吧？
坐中倒有明白的，說方大小姐犯了錯不便再見人了。
問是何故？那人卻笑而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