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首告之功
盡管方映妍生著病,依然連夜被帶回江寧。
在她生病期間,整座晴方院被嚴密保護起來,以防他人滅口。
可是,她卻遲遲不醒。
其實,她該醒的,越早醒來便能越早趕在慶國公轉移證據之前捏住把柄,一舉首告成功,叫他家破人亡,淪為階下囚。然後,她便成了為國為民的大英雄,獲得嘉獎,再封個縣主什麽的,從此屬於天女的榮光便照耀世間,父親在朝中的局麵也更加穩固。
但是,她執拗地不肯去醒,不願麵對眼前的一切,更不願坑害沈夫人一家。
兩日後的清晨,她終於疲倦地睜開眼,不知為何,嘴角卻隱隱透著那個人的氣息,揮之不去,仿佛如影隨形。
她仔細回憶那日的情形,除了被當做人質挾持的那一幕,其餘什麽都記不起來。
“大小姐醒了!”
當凝霜驚喜的叫聲響起,不消片刻,大師兄呂弦便趕到她身邊,迫不及待地拋出最重要的問題:“妍兒,你那夜在國公府到底發生了什麽?”
“我?”她沙啞著喉嚨遲疑了下,立刻有人送過來一杯水。
她緩緩喝下,將早已準備好的話道出:“我誤打誤撞發現慶國公和周人勾結密會,卻被他們發現擄走了。”
“他們有沒有對你怎樣?”
“他們說我是易得閣的人,要把我帶回去仔細審問。”
“可是,怎麽又去了醫館?他們為何會好心替你治病?”
“我也不知道,大概看我快要死了……”
她語氣蒼白無力,一時也找不到更好的理由搪塞,但是這件事無論怎麽說都太蹊蹺,一群敵國的虎狼怎麽會冒著生命危險給她治病,況且這個病人身上還背著驚天秘密。一次也就算了,如今已是兩次了,不知他們會作何感想。
呂弦見她為難,便也不再計較,轉而針對更重要的事:“好,那麽我們先抓了慶國公這條大魚。”
“怎麽抓?”
“朝廷早已派人將慶國公府監視起來了,隻等你出麵首告作證,即刻拿下。”
她聞言心中惶惶不安,沒想到他們早已做好了準備。
她垂著頭,黯然道:“可是我不想作證。”
呂弦大為不解:“傻瓜,這是你立功的大好機會。”
“可我為什麽要立功?”
“你說為什麽?所有人都在,慶國公一旦被坐實便是滔天大罪,這樣的功勞別人求都求不來。”
“那是不是意味著慶國公會被滿門抄斬?”
“這是他罪有應得,通敵賣國,人人得而誅之。”
“要誅你們去誅,我反正不會。”
“你不必內疚,你隻需據實相告即可,沒人會恨你,恨你的人即刻也將下地獄。”
她無奈點頭,心中隻願慶國公老奸巨猾,做好了出逃的準備,隨即道:“我可以作證,但有一個要求。”
“什麽要求?”
“你們先去把沈夫人和她認為最重要的一個人帶出來。”
“這?”
呂弦麵露難色,正欲質疑卻被她回絕道:“不要告訴我做不到,我比任何人都知道你們的手段。”
“好,容我向師父請示。”
方承遠得到消息,同意,立刻安排人手去做。
然而,當易得閣的人提前潛入國公府時,卻發現慶國公及夫人和幾個嫡係子孫盡數逃走,隻留下一些無用的仆人丫鬟。
消息傳來,方承遠大怒,即刻稟報皇上。
沒人知道他們是怎麽逃的,不過,誰都知道,既然敢做這樣的買賣,必然有通天的本領。而首告這件事來得太晚,耽誤了最佳時機,朝廷內外無不扼腕歎息,好好的一個首告之功竟然就這樣埋沒了。
更令人意外的是,方大小姐被人擄走一天一夜的消息不脛而走。
這對於一個未婚待嫁的女人來說,簡直是致命一擊,從此清白再也說不清楚,即使找人來驗明正身也是掉了價的,這樣高貴的門第,與之相配的必然是高貴人家的公子,正經官宦世家誰又敢冒這樣的風險,沒得汙了自家門楣。
更有甚者,不知是誰,又添了把火,說大小姐與曾經的侍衛有染,致使其父怒殺侍衛,關鍵時刻卻叫人逃了。
如此香豔的故事,當然是閑人茶餘飯後的最佳談資,傳言甚囂塵上,愈演愈列,連方府的下人聽著都覺羞恥,更別說府裏的主子。
偷雞不成蝕把米,有人歡喜有人愁。
不過,這一切與正主無關,她隻一心一意讀書寫字,繼續努力學習最後一部艱澀的莫言文。雖然早已沒有了當初的奮鬥目標,卻因為母親身世的緣故,她對這本書更加充滿了敬意,也不知這本書的背後蘊藏了多少的愛恨情仇。
關於清白的事,方府的下人們當她麵不敢議論,背後卻亂嚼舌根,見她不予理會,更加肆無忌憚。
直到連凝霜都看不下去了,逮住一個,直接扔到小姐麵前:“小姐,你也不管管,你知道她們都說些什麽嗎?”
“說我什麽?”方映妍一邊寫字,一邊漫不經心地回答。
凝霜更急:“她們說你被人汙了清白,又跟侍衛有染,以後再也嫁不出去了!”
“哦。”她淡淡回答,繼續專心寫字。
“小姐,你怎麽不站出來解釋下?你以前可不是這個樣子的。”
方映妍眉眼一抬,淡然道:“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由他去吧。”
“什麽?”凝霜瞪大眼,簡直不敢相信,明明前幾日她還因為婁式傑的事狠狠教訓了他們,怎麽如今卻變得這般消沉,頓覺羞愧不已,忍不住央求道,“小姐,都是我的錯,是我不好,你打我吧,好好打一頓出出氣!”
“打你?”方映妍微微一怔,自嘲道,“婁式傑會不高興吧……”
“不!小姐,不是這樣的,他不過一時鬼迷心竅,你才是他心尖上的人,我敢保證!”凝霜以一種近乎哭嚎的聲音辯解,然而,這不過是加速了小姐的離開。
她再也不能坦然地坐在那裏,逃,逃出去,逃進樹林、花園、假山,逃到一個與世隔絕的地方,再也沒有閑言碎語,再也沒有你爭我搶。
這是她離開空靈山後,第一次對故地的懷念,原來那座鮮花之穀才是這世間最美的地方,而自己卻棄之如草芥,可悲可歎。
自此後,她足不出戶,整日整夜地把自己關在屋子裏,不問世事,更不管什麽易得閣憫生營。
而對於她母親的事,方承遠忽然改變了注意,竟然隻字不提。
她也無意再問再查,她知道,自己不過困在籠中的一隻金絲雀,查到了又能怎樣,為母親正名麽?換來一個名正言順的庶女身?正好叫別人笑話……
罷了,前人的事前人去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