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不甘心
“婁式傑擾亂內宅，陰謀叛變，即刻處死！”
威嚴的命令自暗室下達。
當凝霜趕到時，隻見婁式傑人已被五花大綁地帶走。她心如刀攪，轉身狂奔至晴方院。
“小姐！”她狂奔而來，聲音顯得局促而緊張。
“滾開，別理我！”方映妍嚶嚶地趴在床上哭泣，懶理世事，混沌欲死。
“小姐，別哭了。”凝霜哀求道，“大人要殺了他，你快想想辦法。”
“隨便！”她憤然喊道，而後又覺得不對，猛然抬頭，“你說什麽？誰要殺了誰？”
“他馬上要被處死了，你快救救他！”凝霜泣訴，“都是我的錯，您要殺要刮都衝我來吧。”
“他現在在哪？”她忽然恢複理智，仔細詢問。
“好像是往後山去了……”
不等她說完，方映妍早已衝了出去。
荒涼的後山之上，夜風習習，秋夜的風令人不寒而栗。天上星光點點，缺月掛在樹梢，婁式傑被幾個武士押送著奔赴刑場。
他腦中響起初識她時吹奏的笛音，那首古老的歌謠：
風輕揚，送我去遠方；
我有歌者，在路上。
風輕揚，助我離家鄉；
我有雄心，要遠航。
風輕揚，帶我回故鄉；
我有思念，但莫忘。
此刻，他終於要返鄉了，以另外一種方式。但是，故鄉的樣子在他記憶中模糊的很，甚至不記得母親的模樣。那時候，家裏太窮，戰亂此起彼伏，饑民遍地，流離失所。母親說，他已經養不起他了，剛好有人看中了他，要培養他學武。
他充滿了好奇，不知道自己將來會走上一條什麽樣的路，隻知道是一條不會忍饑挨餓的路，所以他同意了。離開家時他才七歲，再也沒有回去過，隻記得憫生營的人給了母親一些銀兩，便帶走了他。
他非常珍惜這來之不易的機會，日日勤學苦練。他天賦異稟，勇武過人，很快便成為佼佼者。他性格開朗，天生幽默風趣，師父喜歡他，師兄弟們寵著他，那幾年是他最逍遙快活的日子，漸漸忘掉了那片貧瘠的土地，並且再也不想回去。
後來，他勇奪當屆桂冠，成為人人羨慕的寵兒。他獲得決勝的選擇權，在麵對那十個美麗女子時，起初他還有些眼花繚亂，莫衷一是。但是，很快他便看中了一人，那個人雖算不上十人之中的最美，卻最是可愛，渾身散發著一種樂天的灑脫，無拘無束，仿佛自己的另一個影子。
他內心暗暗一動，強壓著她把自己選了。通過每月一次的接觸，他發現她不僅古靈精怪，還有用不完的小心思和小動作，卻總被他製的服服帖帖。最後，他們誤打誤撞竟然得了頭名。
後來，他發現她越長越美，變成一個標致美麗的大姑娘，和心中向往的大家閨秀毫無分別。而她又比那些矯揉造作的女人可愛多了，像是七月朝陽，所到之處一片熱情如火。他們一起闖蕩江湖，一起對抗敵人，永遠默契，永遠不離不棄。
可是，當他得知她是閣主的女兒，他的心涼了半截。好在她一點也沒有小姐的架子，處處給他尊嚴和照顧，讓他絲毫感覺不到差距。
他越來越喜歡她，努力為她做到最好。而她天生膽大心細，在煜國諸位皇子之間遊刃有餘，一路過關斬將，成為炙手可熱的上層人物。她變得越來越強，越來越被人吸引。連周國不可一世的戰將，那個被譽為不世出的英才都對她青睞有加，給她格外的關照，讓她在與周國的對戰間永遠立於不敗之地。
無數青年才俊向她獻花求偶，他發現大家的眼光都是一樣的，在眾多的追求者裏，他即使排隊也輪不到。
當他發現她獲得了最好的姻緣，他發自內心地祝福她，心中縱有萬千不願也都忍著。但是，當她重獲自由，他又變得非常開心，為了替她打抱不平，他願意日夜兼程，不辭辛苦去為她取一件禮物。他一切的喜怒哀樂皆源自於她。
他發現他中了她的毒，無藥可救，即使她父親威脅要打死他，也不曾放棄。為了控製自己的欲念，他開始瘋狂地作踐自己，讓自己徹底失去排隊的機會。如今他終於配不上了，卻發現她已然決定嫁給他。
上天給他開了一個巨大的玩笑。他以一種最可怕的方式傷害了她，親手毀掉了他們的未來，那一刻，他心如死灰，百死莫贖，他的世界徹底沉淪。
她父親要殺他，他毫無反抗，因為他比任何時候都想死，他已經無力麵對今後的一切，與其這樣倒不如去死，這樣活著不如去死。
但是，他不甘心，憑什麽？他明明很努力很堅持，為什麽卻走上了一條絕路？
清幽的月光下，冷月如刀。
“兄弟，對不住！”
行刑的人都是他熟悉的侍衛，是曾經最羨慕他的那夥兄弟戰友。他們羨慕他的特殊待遇，羨慕他有美人的陪伴。可是，如今，輪到他們來結果了他，他們的羨慕終於要被還回去了。
他無聲地轉過身，任由他們處置。
他聽見抽刀的聲音，想起她說過的最動聽的一句話“我幸好沒有訂婚，不然就永遠失去你們了。如果要以這樣的代價，我寧可終身不嫁。”
他忽然由衷地不舍，明明可以得到的，為什麽突然就失去了，不甘心，不甘心……
月光照著大刀的影子，如風般席卷過來，他仿佛聞到了她的氣息，不，不行，他忽的側身，準確地躲過了致命的一刀，並借此機會割開了身上的繩索。
“你敢反抗！”
拔刀的聲音連成一片，他一腳一個踢出去，赤手空拳，勇奪大刀。
“該死！”來人蜂擁而上。
他瘋狂反撲，以最快的手法和最熟練的動作一陣橫掃，片刻過後，那些行刑的傻瓜全部倒地。
“憑什麽你讓我死就得死？”他對著漆黑的大山怒吼，“我一定要做給你看，我絕不是低賤的牛馬，我是令你們所有人都懼怕的獅子！”
他像一隻醒來的雄獅，麵目猙獰，渾身散發著狂野和鬥誌，怒吼過後，他換上其中一人的服裝，挑了兩把最趁手的長刀，迅速從後山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