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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八章 一葉障目

  “趕緊收拾下跟我出去見人!”方承遠進屋便道。


  方映妍默默藏了信,堅決道:“不去,要去你自己去。”


  “別任性,人家這次是真心實意來道歉的,還帶來了青山盟的至寶珊瑚疊翠。”


  “不接受,不理解。”


  “胡鬧,你們終究是定過親的,普天之下除了他沒人更適合你。”


  “笑話,適合我的人多了。”


  “逆子,又在胡言亂語。一個小小的誤會而已,怎能小題大做?如今誤會已經解開,還有什麽不能接受的?”


  “他青山盟廟大嗎?”方映妍幽幽道,“易得閣呼之即來,揮之即去?”


  “這和廟大廟小有什麽關係?”方承遠苦口婆心道,“這是關係你終身的大事,你今日推了青山盟,將來誰還敢娶你?”


  “父親,你這叫一葉障目。”


  “行了!”方承遠懶得再理論,“鬧也鬧夠了,女娃兒終究要歸於家室,為父替你做主,三日後訂婚,不得有誤。”


  “不,絕不。要嫁你嫁,我死都不嫁。”方映妍寧死不從。


  “憑什麽不嫁?”


  “憑他無能。”


  “那你倒是說說如何無能?”


  方映妍略一思索,便將這幾日用來安慰自己的話悉數道來:“第一,他沒有決斷,連自己的婚姻都無法做主,算不得好漢;第二,他並沒有大家想象的那麽了算?他不是和婁式傑交過手嗎,沒看出來什麽優勢。”


  方承遠一時啞口無言,沒想到這丫竟然頭頭頭是道,句句在理。


  “第三,”方映妍接著道,“他們家人也並沒有完全接受我,他明明有繼母,可是自始至終,他繼母根本沒有出現,哪怕是送點禮物聊表心意都沒有,這說明他的大宗主之位並不牢靠。他這樣上杆子求著我們,誰知道葫蘆裏裝著什麽藥?”


  待她把話說完,方承遠忽然陷入沉思,一雙眼裏流露出詫異和讚賞,沒想到她小小年紀,竟有如此洞察力,有些連他自己都不曾想到。


  可是,沒有什麽理由可以動搖他的決心。方承遠緩走近,鄭重說道:“你說的都對,為父也都認同,但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一心求你,隻要他的心在你身上,父親便有能力讓他穩登寶座。他年紀與你相仿,十八歲是困惑的年紀,男人終究會變得成熟和強大,你要給他時間和機會。”


  “我給過他機會了,可是機不可失,時不再來,我選擇他,要的就是無限的榮耀和至尊的地位,可是他卻來了這麽一出,我還有什麽臉麵在他家立足?有什麽尊嚴去麵對他那一大家子挑剔刻薄的人?”


  “這是人之常情,誰嫁出去都會遇到各種各樣的問題,不會一帆風順,總有辦法解決。”


  “可我的心已經涼了,我不喜歡這樣的人,更不願意與他一起共赴艱難。”


  “說到底你就是不同意是嗎?”方承遠的聲音瞬間變得嚴厲。


  “對。”方映妍絲毫不懼,毅然回道。


  “讓我替你說說真正的原因吧,你是不是早已經和那個婁式傑私定終身了?”


  方映妍一臉驚訝,父親怎麽會這麽說?

  “休想!”方承遠憤然道,“你可以嫁給任何人,但絕不可以是他,我早就提醒過你無數回!”


  方映妍忽然一反常態:“為什麽不可以?至少比那個人強十倍。”


  “我看你才是一葉障目,冥頑不靈,早晚叫你死了這條心!”


  “父親,我不想跟你吵了。”方映妍態度一轉,誠摯央求,“我答應你,和婁式傑撇清關係,請你也答應我,別把我嫁給陸公子好不好?我就是要用我的實際行動告訴所有人,任何敢質疑我清白的人,都叫他滾!”


  這最後一句話似乎觸動了什麽,方承遠冷冷回道:“好,記住你今天說過的話!”隨後,拂袖而去。


  方映妍眼睜睜看著父親走遠,轉身掏出那封信,緊緊握著,雙手似有些顫抖,還好是婁式傑,還好是他。如果叫父親發現自己與周人的瓜葛,會不會大義滅親?想到此,她渾身不寒而栗。


  門外,凝霜悄然望著,並不說話。


  當夜,方映妍早早收拾上床,迎接日複一日的閉關。雖然澄清的信已到,但是想要流言慢慢散去,至少還需幾日。


  在這件事上,青山盟做的還算地道,第一時間將周國的澄清信散布了出去,雖然做不得保票,至少也令人信服。尤其方大小姐敢堂而皇之的拒絕這樣好的姻緣,想必也絕對坐穩了自身的清白,無懼流言蜚語。


  風動窗格,天氣漸涼,秋漸漸深了。


  詐涼的秋夜,屋外腳步聲聲,極其熟悉的步子。方映妍來不及猜測,便已聽見凝霜在外麵驚喜地問:“你回來了?”


  她欣然起身,隨便披了件衣衫出去迎接。


  “婁式傑?”她開心地迎上去。


  昏暗的光線下,隻見一個粗冷的身影,呆呆立著,戴著風帽,仿佛一個刺客,乍看上去有些可怕。刺客既黑且髒,渾身散發著汗味和一股莫名的腥味。


  “什麽東西這麽臭?”凝霜第一時間以手捂鼻。


  來人並不說話,隻緩緩解了腰上的繩索,從背上卸下來一個包袱,往地上一扔,再慢慢蹲下去攤開在燭光之下。


  “哎呀!”


  凝霜以為什麽了不起的東西,湊近一看,竟是一支斷臂殘肢,奇臭無比,頓時避之不及。


  婁式傑將頭上的風貌一扔,疲倦地癱在木椅上說道:“那隻打過你的手我給你帶回來了。”


  方映妍聞到那股味道便知他已得手,看也不看,走上前誇道:“不錯,有勞了!”


  “說的什麽話,跟我見外,那可就欠的多了。”


  “別得意的太早,早晚叫你欠我的。”方映妍說完,轉頭去對凝霜,“快扔出去埋了吧,臭死了。”


  凝霜一臉嫌棄,指著婁式傑道,“誰砍的誰埋。”


  “切,果然女子小人。”婁式傑懶懶包了斷臂,正欲消失,卻被方映妍追問,“誒,你問清楚了嗎?流言是他放的嗎?”


  婁式傑搖頭,“不是,整座汴州城根本無人知曉這件事。”


  “好啊,”方映妍氣得牙根癢癢,“果然是衝著我來的。”


  凝霜立時罵道:“哪個人吃了雄心豹子膽,竟敢構陷我們小姐?”


  “還能有誰?誰最見不得我好,就是誰。”


  “誰?”凝霜問。


  “別管了,明日一早還有要事,早點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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